“你想要老夫的这条性命?”身为一名俘虏,最怕的就是敌人一无所求,右校王李云的一张老脸顿时沉了下来,再也没有刚才的从容,“小子,你是南边来的?还是北边?”
右校王李云很清楚,普天之下想要他老命的只有两批人,一南一北,南边的是指大汉朝廷,而北边的则指匈奴王庭,只要他一死,对这两边都是有利,汉庭算是清洗了一位叛徒的后代,而匈奴王庭则可以趁机吞并他手下的兵马和属民。
“老人家果然是机智过人,不错,小子从南边来,不过,不是来杀你的!”轻轻的松开了对方的手腕,在右校王李云满脸惊诧中,萧逸从怀里拿出了一面金牌,长五寸,宽三寸,厚五分;通体由黄金打造,金牌两侧雕有云龙纹饰,正面八个篆文:“虽无銮驾,如朕亲临!”
“嘶嘶!”身为一部大王,李云也是识货之人,自然看得出这面金牌意味着什么,御赐金牌,大汉特使!
“奉皇命,出使右校王部,李云,见金牌如见陛下,你还敢无动于衷吗?”金牌,汉灵帝当初御赐的金牌,萧逸简直快爱死了,这绝对是‘扯虎皮,做大旗’的无双利器啊!
“臣,大汉飞将军李广之后李云,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略一犹豫,李云还是恭恭敬敬的整理衣衫,而后以臣子礼节向金牌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而且自报身份也是以汉臣李广的子孙自居,而对匈奴赐给他们家族的‘右校王’封号提也没提。
一边下拜,李云心中也是念头百转,身为李家子孙,向汉皇跪拜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就是以匈奴的爵位来看,当年匈奴一分为二,连南匈奴的王庭都是大汉册封的,他这个小小的右校王自然也应该是大汉的臣属,以臣拜君,有何不可!
不过头可以磕,膝盖可以弯,但事情却要看看再说,这名少年汉使来此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不是刺杀自己,那他要做什么?是分化?是拉拢?还是要自己举族归汉?
一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李云就激动的浑身颤抖,那可是他们李氏家族十几代人的梦想啊!如今匈奴王庭对自己的部落又屡屡欺压,左右贤王更是几次想要瓜分自己的属民,生死存亡啊!如果能举族归汉,也不失为一条活路,只是,这条路不那么好走啊!
“奉皇命,探望李将军全族,当年之事,乃是天意弄人,与将军祖上无关,说实话,当初那一战将军祖上已经尽全力了!”先是出言安抚了一下当年李陵兵败投敌的事情,萧逸看了看已经激动的泪流满面的李云,心中也是一声长叹,一个家族背负了十几代人的屈辱,有国难归,有家难投,在这异域他乡受尽排挤,也真是难为李氏一族了,“另外朝廷还希望,李将军能够举族归汉!”
“举族归汉?难啊!”虽然南归是李氏一族十几代人的梦想,但实际操作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李云私下也曾经做过无数次的试探,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首先是匈奴这边,匈奴王庭对李云所部的方法是一边削弱,一边监视,最后再分化瓦解;通过连年的征兵打仗,以及不断的收取贡品、赋税,削弱李云部落的整体实力,让他们无力反抗,另外为了防止他们叛逃,还以荣宠为名,把右校王部落的牧场放在了匈奴左右贤王之间,让大单于的两个儿子时时监视李云的一举一动,只要稍有异动,最多一夜时间,左右贤王两部的大军就会兵临城下,到时候鸡犬不留啊!
还有就是汉朝那边,随着大汉国势衰弱,对草原上的控制力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灵帝驾崩,董卓入京,现在大汉内部自己都乱成了一团,那里还有精力管外边的事情,李云就是想举族南归,汉朝那边能派兵接应吗?又该如何安置他这一万多部署,会不会在招降以后再行杀戮?这些都不得不仔细考虑啊,一旦失手,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最后就是李云部落内部的事情了,毕竟他们在草原上已经生活了几百年时间,十几代人同化下来,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心理状态,他们都已经是彻底的草原人了,现在出生的小孩们,说匈奴语的多余说汉语,一些个别的甚至连名字都匈奴化了,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大草原就是他们的家乡,至于长城内的汉地,那只能是梦乡而已!
家乡现实,梦乡虚无啊!
第三十九章好名声,坏名声!
“举族归汉之事非朝夕可成,请容老夫徐徐图之!”李云没有拒绝,可也没敢一下子就应承下来,事关一族人的生死存亡,身为族长他必须慎重再慎重,小心再小心,“对了,相谈半响,还未请教使者大人的名讳?”
“在下雁门关副将,玄甲军统领萧逸,现在并州刺史张扬大人麾下听用,”知道这个狡猾的老头子对自己还不是十分放心,所以萧逸对自己的身份并没做什么隐瞒。
“哦,莫非是北邙山中单骑救驾,洛阳城外大战过董卓的萧郎吗?”听到萧逸自报家门,右校王李云先是一惊,随即又点了点头,认为自己输的不冤,原来是这个厉害的家伙,虽然地处塞外,但大汉朝廷中发生的事情他一直关注着,自然知道最近京师洛阳风云变幻,外戚,宦官,朝臣,边军等几股势力杀的是血流成河,而在这场惊天大变局中,有一个少年的名字就像流星般划过了天空,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鬼面萧郎’,也就是萧逸。
“没想到在下的名声竟然传到塞外草原来了,一点虚名,侥幸,侥幸而已!”萧逸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扬名立万,可他做的那些事,就是想不出名也难啊!
“少年英雄吗,老夫虽然地处塞外,但对你的事迹那可是如雷贯耳啊!”右校王李云的八卦精神看起来很强,一谈到各种传闻,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再也没有刚才那种病态。
“不知外面现在是如何传闻在下的,还请告知一二!”萧逸也有点好奇了,因为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些,看来自己现在大小也是个名人了,就是不知道名声是好是坏!
“这个传闻可多了,有人说你出身名门,乃是开国丞相萧何之后,长得更是相貌英俊,自幼得异人传授,文武双全,受司徒老大人看重,又深的先帝的赏识,一向忠心为国,乃是国之干城,而且所到之处还有大批的美女青睐,是天下第一奇男子”
“嗯,公道自在人心,没想到在下的一点长处已经是人尽皆知啊!”萧逸的一张小脸都快笑出花来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名声还不错的嘛,不过这美女青睐一条似乎不太准,可怜自己至今还是个处男呦!
“不过嘛,还有传闻说你”,话锋一转,右校王李云的脸上开始露出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说你本是一名野道士出身,冒充名门,武艺低劣,尽走些旁门左道,而且腹黑心狠,嗜血成性,尽用阴谋诡计害人,还有就是贪花好色,每夜无女不欢,据说跟先帝留下的公主千岁也呵呵,有些关系!”看到萧逸的脸由晴转阴,两排小白牙也频频磨动,右校王李云连忙停住了话题,但那一脸玩味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血口喷人,谁在背地里坏我的名声?”萧逸一张小脸上满是黑线,自己怎么就腹黑心狠了,不就是算计了几个人吗,洛阳城当时那个局面,谁没在算计呀;嗜血成性?战场之上你不杀人,人就杀你啊!尤其是最后一条,东汉的狗仔队也这么厉害?怎么连自己和公主有点小暧昧的事情都传出来了,还传到塞北来了,那中原内地岂不是人尽皆知了?呜呜!真是没脸见人了
“好了,少年郎,正所谓男子汉,大丈夫,行非常事,自当誉满天下,也当谤满天下!”李云安慰似的拍拍萧逸的肩膀,继续说道:“那不招人嫉是庸才,再说你这样的艳福,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至少老夫我就是有心无力呦!好事!好事呀!”
不说还好,真是越描越黑,再看看站在大帐门口,竖起小耳朵在哪偷听的‘嫣然郡主’,显然这位女马贼对自己的‘风流艳史’很感兴趣,连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一副你原来很坏的表情’,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萧逸觉得头顶上有无数的乌鸦飞过,怎么会这样,自己可一直在努力当个好人的呀!
“美名也好,虚名也罢,可有一条老夫是相信的,都说‘鬼面萧郎’,腹有良谋,算无遗策,看人看事无有不准,尤其能断天下大事,如今本部落进退两难,还请为老夫也谋划一二如何?”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显然右校王李云也动了心思,也许是为了让萧逸全力帮忙,这个老头立刻开始加好处,“只要能保我一族平安无事,度过这次劫难,那我李氏一族所有未出嫁的女子,任君挑选,就是多选几个也可以,老夫能做这个主的”
看来自己这色狼的名声是坐定了,还几个,门口那一个还搞不定呢,再来几个还不把自己给撕了,草原女子的狠辣劲,萧逸可真是消受不起,“老人家无需多礼,身为汉使,为李氏一族谋划,也是在下应有之义,如果所料不错,匈奴王庭可是要大举南侵了?”
“不错,‘鬼面萧郎’果然是名不虚传,王庭已经派人传来消息,二十天后要各部酋长尽起族中精锐,齐集王庭,大举南侵,而且十有八九,会派老夫的部落在前面打头阵,到时候攻关破城,必然死伤无数啊!”先伸出大拇指称赞了一番,随后右校王李云就开始叹息,他之所以没病装病,就是想拖延一下南下的事情,一旦和汉军开战,他的兵马必然会被当作先头炮灰使用,打赢了,死伤惨重,打输了,那些匈奴贵族就会趁机分化吞并自己的部落,左右都是死啊!
“这次匈奴大军南侵有多少人马,兵分几路?”匈奴南侵早就在萧逸意料之中的,去年那次南下,匈奴各部全都劫掠了大量的财物,恶狼偷到一只羊,自然还会再想着偷第二只,再说现在大汉正处于内乱之中,边防力量虚弱无比,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这次匈奴王庭大集各部人马,兵力应该在六万上下,都是各部落的精锐骑兵!”右校王李云对匈奴各部的力量了如指掌,他说六万,那就肯定是六万,“至于进攻路线吗,这次只有一路,那就是雁门关!”
“嘶嘶!雁门关?”
“没错,六万大军,直逼雁门关!”原来上次匈奴兵分三路南下,白羊王所部在右北平被公孙赞的‘白马义’从所阻,左贤王更是在渔阳的卧虎亭吃了个大亏,所部精锐将士折损了一千多人,真可谓是伤筋动骨,只有雁门关一路劫掠的最重,光奴隶就抓获了几万之多,而且还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所以这次匈奴王庭大会,一致决定,全军直扑雁门关,再狠狠的捞上一把!
“好!很好!让他们来吧,越多越好,我的家乡有句老话,朋友来了有美酒,倘若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叉!”得知自己把守的雁门关会成为主战场,萧逸眼中泛出阵阵的杀气,报仇雪恨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四十章左贤王
河套草原,匈奴王庭,左贤王部落驻地!
左贤王刘豹正在巡视自己的营地,他的坐骑所过之处,所有的属民、奴隶全都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礼,在盛行奴隶制的匈奴部落里,刘豹就是他们的主宰,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经历过一年前那场惨败后,刘豹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更加沉稳,更加慎重,也更加冷漠了,都说咀嚼苦楚是男人成熟的不二途径,那么经历失败就是一名统帅成长的必由之路。
盘龙亭一场大火,葬送了刘豹麾下一千多精锐士卒,一千多人对于人口稠密的中原内地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在草原上对一个部落而言,那可是元气大伤啊!几乎动摇了刘豹匈奴储君的位置,草原各部中对他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可不在少数,比如说他的叔叔右贤王-呼厨泉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威胁最大的一个。
匈奴人的王位继承制度比较混乱,兄终弟及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说右贤王-呼厨泉同样有资格成为下一任的匈奴大单于,这次战败,无疑给了众多野心家一个很好的借口,幸亏刘豹能力出众,用尽手段安抚住了局面,加上大单于-于扶罗有意偏袒自己的儿子,这才侥幸过关。
绿色的草原正在渐渐的变黄,养了一夏天膘的羊群正在坡地上大口的啃食嫩草,好在冬天来临前储存足够的脂肪,马群则在河水旁尽情的撒欢,每一匹都膘肥体壮,更有成群的匈奴少年,全都赤膊着上身,在哪里骑马、射箭、摔跤比试,一个个壮得就像小牛犊一般,可以预期,再过上几年他们就会成长为优秀的骑兵勇士;看到这些刘豹一直冷漠的脸上才乏出了一丝笑容,他的部落正散发着勃勃的生机,战争的伤口终于慢慢愈合了。
部落之所以能这么快的从重创中恢复过来,和刘豹的那份远见是分不开的,别的部落南下劫掠,都是以抢劫粮食,丝绸,铁器为主,一些比较贪婪的酋长还喜欢汉地那些又白又嫩的女人,只有刘豹是不同的,他的骑兵进入汉人的城镇后,第一件事就是抓工匠,像什么铁匠、皮匠、木匠、篾匠、陶瓷匠,只要是有手艺的人他都要,对这些人他也丝毫不加虐待,而是好吃好喝的全带回了草原
这样做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从那时起他的部落里就再也没缺乏过东西,帐篷、车辆、陶瓷、兵器,箭簇,几乎都能够自给自足了,当别的部落的牧民还在用木叉与狼群搏斗时,刘豹麾下却全装备上了锋利的马刀,箭簇也告别了骨质时代,全换上了锋利的铁箭头,战斗力一连上升了好几个层次;而财力、物力的充足才是他最后能坐稳匈奴储君宝座的关键。
胡峰儿,刘豹手下最忠心的千夫长,也是左贤王部落最有名的勇士,一向以弓马双绝闻名于草原,此时正在向他汇报战备的情况,“大王,根据王庭的命令,咱们部落里的六千勇士已经全部集结完毕,战马全选的最强壮的,刀枪、弓箭也都仔细修理了一遍,箭簇的数量足够经历几次大战的,随军携带的牛羊也圈养在河边最肥美的草地上,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勇士们随时可以拔营南下!”
“好,胡峰儿,你做的很好,此次南下征战,你领一个千人队做大军的先锋,记住,要像九月草原上的苍鹰一样,奋击长空,捕杀狐兔,毫不留情!”拍拍爱将的肩膀,刘豹对属下的办事能力很满意。
“请大王放心,属下必然抢来最美的女人,最珍贵的珠宝,最精美的器皿,献到大王坐下!”胡峰儿也是一脸的兴奋之色,开始大表决心,对于抢劫,匈奴人丝毫没有什么愧疚感,就像秋天该去地里收庄稼一样,汉人是以种田多为荣,匈奴人则是以抢的多为荣,都是为了生存!
“这次大单于让本王兼领左翼诸部,其余部落都已经开始集结兵马,听后命令,只有‘右校王’那里迟迟按兵不动,李云这条老狐狸是怎么回复本王军令的?”
提起‘右校王’李云,刘豹脸上又开始晴转多云了,这个老家伙,真是老而弥坚,而且还滑不留手,刘豹几次要吞并他的属民和草场,结果都落空了,这次大军南下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决不能再错过了,虽然‘右校王’所部兵马并不多,但李氏一族世代骑射过人,都是一等一的勇士,如果能把他们收拢到自己的麾下,左贤王部落的实力就会大增,那么下一任匈奴大单于的位子舍我其谁啊?
“回大王,听说李云那条老狐狸病了,病的很重,所以才迟迟没能把人马带过来!”
“病了?前几个月看到他时,这个老家伙还能拉开‘四石’的强弓,骑最烈的战马,现在怎么就病了?”自从经历过那次大火之后,刘豹养成了一个毛病,那就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信任,怀疑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没办法,教训深刻啊,“再派使者去摧,告诉右校王,别说是病了,就是死了,也要把棺材给我抬到大营来,胆敢抗命不尊,本王就调动大军先血洗了他的部落!”
“诺,属下这就去传令!”
“亲自去!”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