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漫长的比拼中,袁术首先坐不住了,这位傲气的世家子弟第一个站了出来,开口道:“家有嫡子,国有储君!自古以来,立储君必然首立嫡子,此乃万古不变的规矩,皇子刘辨乃是何皇后所生的嫡子,拥立为皇太子本是顺理成章之事,以术之见,明日请大将军联络朝中元老重臣,一起上表,立嫡!”
袁术的一番话听起来义正言辞,其实是含沙射影啊;众所周知,袁家两兄弟中,长兄袁绍是庶出,而弟弟袁术才是嫡出,二袁之间,早有争斗,一向是面和心不和,这一番话明着是表示拥护皇子刘辩,实际上是在暗示众人,嫡重庶轻,日后袁氏的当家人非他袁术莫属。
“小弟之言有失偏颇了!”看到火烧到自己头上,袁绍也坐不住了,但表面上仍保持着一种世家子弟的风度,先起身行礼后才开口说道:“众所周知,当今圣上也非嫡出,昔日桓帝驾崩后无子,所以才迎立了当今圣上入继大统,若大将军上书立嫡,岂不是质疑皇上登位的合法性;那样只会弄得适得其反,以绍之见:多事之秋,国赖长君!皇子刘辩乃是陛下的长子,还请大将军上书,立长!”
袁绍的意思同样是拥立皇子刘辩,却借着汉灵帝的身世,巧妙地把立嫡转化成了立长,不但还击了刚才袁术那番挑衅,同时也明白的告诉众人,长幼有序,袁氏一族,日后还得靠他这位长子掌舵。
共同的敌人还没打倒,自己人就先起了内讧,这种浓浓的火药味就连屠夫出身的大将军何进都闻出来了,可这袁家两兄弟之间的争斗,他管不是,不管也不是。
无奈之下,只好转移目标了,何进眼神转动之间,正好看到曹操还稳稳的端坐在那,似乎一直在考虑着什么,连忙开口问道:“不知孟德有何高见啊?”
听到何进叫自己的名字,曹操这才睁开一双微细的眼睛,用精光四射的眼神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后,才缓缓说道:“以曹某之见,在立储之事上,立不如不立,不立才真的有利!”说完又恢复了闭目思考的神态,只是嘴角边却不经意的露出一丝蔑视的微笑
“哦!”
曹操的话有些深奥难懂,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什么叫立不如不立啊?
众人虽然糊涂,可在堂上执剑站立的萧逸却立刻明白了曹操的意思:“奸雄不愧是奸雄呀!政治权术玩得漂亮极了,短短一句话就说透了事情的所有本质!”
曹操的话解释起来有三层含义
第一:刘辩本是长子又是嫡子,却迟迟没有被立为皇太子,可见在汉灵帝心中真正属意的是皇次子刘协,只是顾忌大将军何进在朝中的势力,以及列代皇朝中首立嫡长子的传统,所以才在立储的事情上一直犹豫不决。
第二,既然皇帝真正看好的是皇次子刘协,那么如果现在大家上书,掀起立储的风波,恐怕胜算会非常的小,而且还很可能适得其反,逼着皇帝下定决心,把皇次子刘协推上去。
最后,反过来想,如果一直不立储君,那等到皇帝升天的时候,会由谁来继承皇位呢?
答案是:如果没有明确的储君,到时候必然按照祖宗家法,和历代的嫡长继承制度行事,如此一来皇长子刘辩就会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
所以现在不立储君比立储君对他们这个集团而言更加有利!
半响之后,众人都慢慢领会了其中的意思,虽然都没开口,可神态之间显然是对曹操的意见非常认可的。
太守张杨在座位上听的也是频频点头,对这个貌不惊人的曹操不由得高看一眼,“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萧郎以为如何呀?”听完众人的建议,张杨转身偷偷问了站在身后的萧逸一句,显然对这位少年的智慧,他是非常认可的。
“回大人,任他风浪起,只要坐稳船帮,握紧钢叉,必有所获!”萧逸同样轻声回答道,同时偷偷扬了扬手中一直紧握的宝剑。
在实力面前,一切烟花泡影都是虚的,如今朝堂上看似风云变化,可最后恐怕还得是用武力来解决一切问题。所以他的意思很简单,提醒张杨,握好手中的兵权,最后肯定会成为得利的那个渔翁。
就在众人在大堂里饮酒议事的时候,回廊外的黑暗处,一双桃花眼正在冷冷的窥视着里面的一切,尤其是看到萧逸那矫健的身躯时,更是露出一种饿狗般的疯狂,似乎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上一口。
“萧逸萧无愁无愁子!我们又见面了”随着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借着大堂外明亮的灯火,一个身材消瘦,长着柳叶细眉,桃花眼,鼻子高挺,嘴唇红如樱桃的青年身影慢慢露了出来;正是数月之前犹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盘龙亭的‘紫木公子’。
原来紫木公子逃离盘龙亭后,直接一口气跑到了洛阳,仗着以前和袁术有过一点交情,又送上了那把’破军‘宝刀做为礼物,百般哀告之下,终于被收留了下来,在袁术的手下暂时做了一名门客;因为他长得英俊潇洒,再加上口齿伶俐和长袖善舞的本事,几个月下来,倒是混的风生水起
现在的‘紫木公子’和以前可是大不一样了,本来他就是个才智极高之人,只是以前一直过于顺利,让他产生了一种极度自负的心理,上次‘盘龙亭’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对于他心灵上的刺激极大,可同时也磨练了他的心性,就像给一把匕首淬火、开刃了一样;如今的‘紫木’可谓光华内敛,深沉如海了。
又看了一眼内堂里大将军何进和太守张杨商议事情的情景,眼神转动之间,紫木公子好像悟道了什么
对于洛阳城里现在的局势,他可是了如指掌呀;似乎,一个飞黄腾达,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啊!随着一阵切齿的冷笑,人影晃动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一条肥胖似猪的身影从大将军府后院的侧角门偷偷遛了出来,左右看看无人,又摸了摸自己的怀里,一副不放心的样子,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小心翼翼的塞到了自己的靴子里,然后以黑纱罩面,迈开两条小短腿,直接奔着皇宫后面宦官们的居住区飞快跑去,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迅速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大堂之上,一个时辰后,张杨起身告辞,坚决的谢绝了何进大开正门、摆队相送的要求后,带上萧逸和十几名护卫沿着原路返回了城外的军营里。
一路上,张杨愁眉不展,“没知识总得有点见识吧?就算没见识那也总得有点常识吧!可这位屠夫大将军哎!萧郎!如今大事尚能成否?”
如果说之前张杨还有七成把握,那么现在见过‘屠夫大将军’何进之后,恐怕连五成也没有了。
“大人,既然已经碰到了猪一样的队友,现在唯有祈祷不要碰到神一样的对手了!”萧逸也是一脸无奈的回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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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天机楼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黎明时分,军营之中的将士们还没等到起床的号角声响起,就纷纷从帐中爬起来,开始整装待发,今天大家不但起的格外早,而且一个个精神百倍,很多人把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袍都换上了,甲胄也擦的格外明亮,并且重新上了油,连马匹都特意给刷洗了一遍。
今天可是进东都洛阳的日子,军中将士大都是燕赵一代的山野平民子弟,在这个时代,洛阳城对他们而言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堂一般。
就连萧逸身边的大牛、马六二人也是一脸兴奋之色,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交通极其不发达,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到过离家乡百里之外的地方;从小居住在卧虎亭小镇里面的他们,恐怕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进洛阳城。如果这时候告诉他们,数月之后,不只是这洛阳城,就连里面的皇宫都会任由他们出入,恐怕这二位得兴奋的晕过去!
白天的洛阳城和夜晚时分看起来截然不同,城门高大而厚重,湍急的洛水蜿蜒流转绕城而过,形成一道天然的护城河,上面设有吊桥,用铁索转盘连接,一旦拉起,万军难入。巍峨的城墙上遍插着黑色的大汉旌旗,一眼望不到边际,上面顶楼高立,箭垛密密麻麻犹如蜂巢一般,让人望之胆寒;好一座坚不可摧的洛阳城!
“可惜!再坚固的堡垒也怕被人从内部攻破!”看着眼前如此完美的城防体系,萧逸心中却是一声感叹。
进城之后,众人兵分两路,太守张杨要去专门为进京官员准备的馆驿内休息,然后耐心的等待皇帝的诏见;不过昨晚从何进府中得到的消息,汉灵帝的病情越发严重了,估计短时间内是无法传召外臣的,连预计好的洛阳大阅也被推迟了。
这段时间里,张扬准备趁机结交朝臣,拜访各个门阀士族,尽量的拉拢更多的政治盟友,虽然张杨已经准备投向大将军何进这一边,但宫廷权利斗争一向风云莫测,在没有取得决定性优势之前,谁也不会把筹码全压上去的,尽量的分散投资,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而萧逸则带领部下的三千玄甲铁骑暂且到洛阳城北的御苑驻扎,静静的等待局势的发展。与洛阳城周围数万的驻军相比,这三千人可以说是一股微不足道的小力量,但是不要忘记,箭簇虽小,只要射在要害上,同样能达到一箭定乾坤的作用!
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行猎,以示武于天下。
在洛阳城北就是绵延数百里的北邙山,山中多产飞禽走兽,于是皇家特意在这里开辟了一块方圆五十余里的御苑,秋冬时节就是皇家的猎场,平时则驻扎一些城防军队,每日都有兵马专门巡视,普通的农民和樵夫是根本无法入内的;因为汉灵帝常年贪图享乐,加上身体又不好,因此对射猎一途并不喜爱,所以这些年来,御苑里的各类野兽得以繁衍生息,数量已经十分可观。
如今正值冬末,天地之间一片萧杀景象;御苑一带的林地里显得更加空旷;虽然是临时驻扎,可萧逸丝毫也不马虎,所选之地依山傍水且地势开阔,十分适合骑兵驰骋。
选好地址,众人迅速开始搭建营房,军营中旌旗密布,遍插长矛,各处军帐互为犄角,环环相套;在营地四周不但竖起了高大的栅栏、木障,还特意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沟中密密麻麻的倒插尖刺,只在进出口两处留下曲折的道路,供人马通行;高高的瞭望塔也搭了起来,上面弓箭手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可以说在如此完美的防御体系下,没有五倍以上的兵力休想包围萧逸设下的营盘,而要想攻克下来,则至少需要投入十倍以上的兵力才有可能。
一切安排就绪后,大牛、马六二人突然一起走进了萧逸的大帐,看着二人忐忑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再倾耳一听,帐外脚步声密密麻麻,显然有大量的人在周围走动
略加思索,莞尔的一笑,萧逸立刻明白了,正所谓:“练兵之道,一张一弛,除了严肃的军纪,也得适当的让手下将士们放松一下精神。”
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涨红脸的牛、马二人,萧逸开口传令到:“知道大家一进城就看花了眼,这样吧,让弟兄们换上便装,轮流进城里游玩一番吧,不过得约法三章;
第一,不准携带任何兵刃出营。
第二,不准在城里惹是生非。
第三,不准夜不归宿。
违令者,斩!”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