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周瑞、吴兴登、钱华之流,我贾家待他们何其厚也?
主子们但凡有一份的,他们必给自己留半份。
论待遇家财,他们比我都有钱。
却犹不知足!
若只贪墨些银财,念他们劳苦多年的份上,贾家也会给他们一条生路。
可他们竟打着贾家的名头,在外面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迫害人命,无法无天!
我贾家荣宁先祖原本江右布衣,当年为何同高祖、圣祖皇帝冒死起兵?
不正是因为世道黑暗,百姓们没有活路吗?
却万万想不到,如今大乾盛世已立,圣天子在上,勤政爱民,我贾家老太太老爷,亦均是怜贫惜弱,多行善事。
而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竟在外面打着贾家的名头谋财害怕,坏事做绝,做下了逼死人的勾当!
三十多条人命啊!
此罪若不昭然,我贾家众人又有何面对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面对累世皇恩?
今日老爷将管家之权交与我,我便提前告之你们,我不比老爷仁厚宽和,再见不得这等事存在。
日后哪个再有此心,不妨想想赖家、周家、吴家的下场,你们以为犯下这等大罪,只他们一人倒霉就了账吗?
就在此刻,锦衣亲军正在他们家里抄家拿人,阖家难逃。
这,就是犯奸作恶下场!
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听清楚了。”
随着贾琮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一个个吓的如受惊鹌鹑般的奴仆们,纷纷点头回道。
贾琮冷笑一声,再道:“你们慌个什么?好处油水都让他们给得了去,坏事也多是他们在做,你们心虚什么?难道他们得了好处,贼赃分你们了?”
众人忙叫天屈道:“再没有的事啊!只因他们得老太太信任,我们也不敢说什么。”
贾琮道:“好生做事就好,日后主子有一份,管事自留半份的事再不可能了。你们好生做事,家里自不会吝啬。日后三节年关,都有封赏,勤勉做事者,有重赏。偷奸耍滑不做事的,家里也留不得你们。
这件事,林管家要放在心上。”
林之孝这会儿也理顺了心思,他素来行事谨慎沉稳,与赖家周家等人不同,在外面也没行下什么枉法之事,自然不用怕什么,而且,他思量这一回,他多半还会因祸得福,赖家、周家、吴家都倒了,往后林家在荣府里,怕就是奴仆中的第一份儿了。
再加上,他女儿如今还在贾琮房里做事……
因而林之孝忙道:“三爷放心,三爷立下规矩,往后便照这等规矩行事,也早该如此了。”
众奴仆们听闻还有这等好事,自然也都拥护起来。
正如贾琮所言,往日里吃的盆满钵满的,都是那些管家管事之流,寻常奴仆也不过每月拿些银米,好处半点沾不得。
如今得闻日后能够雨露均沾,岂有不高兴的?
利字当头,对于这位辣手立威的三爷,众人先畏后敬,纷纷拜服起来。
见差不多了,贾琮眼睛微眯,道:“再出十人,去将单大良、戴良、詹光、单聘仁取来,交与府外锦衣亲军。”
“是是……”
正院内诸人忙选出十人来,去拿这四人。
贾琮则对林之孝道:“走,去内宅。”
林之孝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就他所知,今日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赖老嬷嬷、吴老嬷嬷、钱老嬷嬷几个年高有体面的老嬷嬷,都进府来陪贾母说话了。
赖大媳妇、周瑞家的、吴兴登家的、单大良家的这些管事媳妇们,也都在后宅。
这些人,在贾母跟前都有体面啊!
尤其是赖老嬷嬷和周瑞家的,她们是贾母和王夫人的陪房,往日里连王熙凤都要陪着笑脸相对。
因为她们便是贾母和王夫人的脸面所在。
这次,怕是都要对上了……
……
PS:下午还有一更,这个剧情就收尾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猴奋起千钧棒 (完,为蓝云向风盟主贺!)
荣庆堂内,一片兵荒马乱,哭声震天。
数百锦衣缇骑围府时,这里就得了信儿。
又一直派嬷嬷随时探听,传回消息。
所以,前宅发生的事,后宅差不多皆已得知。
起初在知晓锦衣亲军并非是来抄家问罪时,贾母、王夫人等人都松了口气。
可转眼间,贾琮就让人把赖大、周瑞等人给锁拿了,还有锦衣亲军去赖家、周家抄家拿人。
贾母、王夫人的脸色一时间难看之极!
赖老嬷嬷是贾母在史家当小姐时就跟在身边服侍的心腹丫鬟,相交了一辈子,纵然寻常骨肉亲人,都没这样亲近。
真真和家人没区别。
更何况贾母能够在贾家安享尊荣,也是因为荣宁两府的大管家都是赖嬷嬷的儿子,都听她的话。
如此,她才有这等权势。
却不想,今日一场变故,就被人给锁拿了。
这哪里是在拿人,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贾母如此震怒,王夫人何尝不怒?
王熙凤出事,已将她的脸面丢了大半,如今连她从王家带来的陪房周瑞都锁拿了,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管家?
赖老嬷嬷跪在地上哭诉道:“老太太,奴婢服侍老太太一辈子,留头时就跟着老太太身边,儿孙也都给贾家为奴为婢,对老太太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何就碍了人的眼,非要让锦衣亲军拿去打死?纵然合该要被打死,也当让老太太打死!”
胡老嬷嬷不知自家有没有被抄家,不过自忖多半少不了,因而也哭道:“必是见我等年老体衰,成了没有用处的老厌物,所以才丢出去顶罪。我等都要老死了,被锁拿也就罢,只求老太太看在往前那么些年的情分上,饶我等儿孙一命,老奴给小姐磕头了!”
连当年贾母待字闺中时的称呼都拿了出来,胡老嬷嬷率先“砰砰”磕头,其她老嬷嬷也跟着磕起头来。
看到这一幕,听着这诛心之言,贾母气的浑身颤抖起来,颤声道:“这还了得,这还了得……他想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吴老嬷嬷哭道:“听说老爷将管家之权交给了他,若不将我们这些只听老太太话的老厌物都除去,他怕掌不稳权哪。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府上是他的天下了,哪里还容得我们这些旧臣?”
“他这是在做梦!想先拿你们,先拿了我!”
贾母拍打着软榻,怒声道。
王夫人在一旁,亦是阴沉着脸,眼中目光锐利。
家里的老人若果真被一网打尽,那日后府上她还能指派的了哪个?
天子遇到这等事都要被架空,更何况是她们?
轻轻一叹,王夫人对贾母道:“老太太,琮哥儿,怕真起了歹心。真要为了肃净家里门风,什么事不能请老太太和老爷做主,非要联合外人来抄家?这是在逼咱们哪。这孩子,看着好好的,老爷都已经要他管家了,怎么就成了这样,他也太心急了些……”
贾母颤着手道:“好一个下流种.子,我早瞧他是个心里藏奸的,偏哄的老爷晕头转向。如今尾巴露了出来,我倒看看他还想做什么!!”
堂内,宝玉、宝钗、湘云、三春等人都静静坐着,互相看了眼,目光复杂。
黛玉身子还弱,早先出去转了圈,此刻又在暖阁碧莎橱里半躺着歇息,不过紫鹃一直给她传着信儿。
听完之后,黛玉倚靠在拔步床背靠上,用绣帕掩口轻咳了声后,苍白的面上竟露出了抹微笑,眸眼流转间,轻声叹道:“好厉害的三哥哥!”
紫鹃闻言唬了一跳,忙向后看了眼,回过头小声嗔道:“琮三爷差点没把老太太、太太气坏了,姑娘这样说让人听了去,好多着呢!”
黛玉轻轻扬起嘴角,道:“你懂什么?老太太、太太恼,是因为眼见三哥哥势大难制,担心日后这份家业没了宝玉的份。可这份家业,原本就该是三哥哥的。”
紫鹃闻言差点没上去捂黛玉的口,急的跺脚道:“我的好姑奶奶!你可别再说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老太太若是知道最疼爱的外孙女儿都向着外人,还不生生气的背过去?再说,让琮三爷得了势,姑娘也没好啊。”
黛玉白了紫鹃一眼,眸波风流,笑道:“我说你不通,你偏爱说。难道三哥哥掌权后,就会慢待里面?你瞧着吧,这位三哥哥行事老道着呢。家里能有这样一个有能为的,也是好事。”
见紫鹃面色担忧,做贼似的老往外瞄,唯恐让人听了去,不由好笑道:“你心虚什么?再去前面听听,我保管三哥哥能解决好这事,他这人行事虽然手段凌厉,可大义上绝不会亏。让人吃了亏还落下不是,呵呵,厉害的很哩!”
……
“贾琮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荣庆堂内,贾琮独自入内后,无视众多怨毒的目光,与贾母、王夫人请安。
贾母见他没事人一样,怒道:“安?我如何能安?你带着锦衣缇骑来拿我,我还如何安?”
贾琮沉声道:“老太太必是误会了……”
话没说完,就被贾母厉声喝断道:“误会什么?我就这么几个贴心的人,跟了一辈子,你也要带走,你干脆连我一并锁拿了,才显出你的威风来!”
贾琮摇头道:“老太太,没人要拿这几位老嬷嬷。”
贾母闻言一滞,狐疑的看向贾琮,道:“你可不要以为我老糊涂了,就来哄我!”
贾琮道:“几位老嬷嬷年事已高,外面那些事必和她们不相干,所以不会拿人。往后家里日日供米,月月送银,她们服侍了老太太一辈子,和家里老人无异,贾家会给她们养老送终。”
这个说法,强大到让贾母都有些无言以对。
赖老嬷嬷怒道:“我家到底如何碍着哥儿的眼了,竟容不得,非要置于死地?!”
贾琮摇头道:“老嬷嬷误会了,此事当真和我不相干。是二嫂去了镇抚司后,检举了赖家、周家、吴家、钱家、单家等人家,在外面打着贾家的名号,放印子钱,谋财害命,生生逼死了十多条人命!”
赖嬷嬷怒极,高声叫道:“分明是二.奶奶做下的好事,缘何赖我们?”
贾琮摇头道:“我本也以为是二嫂情急之下推脱责任,可万万想不到,这些案子在镇抚司衙门内都有记载,而且远不止十来条,却是三十多条人命!
人证物证俱全,容不得你们抵赖。
老嬷嬷,赖家、周家、吴家、钱家还有单家,都是家里奴才里极有体面的,就连我等贾家子孙,见了面都要敬称一声。
贾家待你们何曾薄待过你们?
可是你们犹不知足,在外面利用贾家的名头巧取豪夺,为自家谋利,却将那一条条性命都记在了贾家头上。
一旦事发之日,锦衣亲军抄家拿人的就不是你们了,而是我们贾家!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主子的?”
又对贾母道:“老太太,您最是心慈仁厚,老爷太太也都是菩萨心肠,可是这些人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利用这一点不断挖掘贾家的根基,给贾家造坟!
若不是二嫂今日实在没法,才说了出来,等大树倾倒那一日,我贾家又到何处去哭诉?
贾家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
“你血口喷人!”
赖嬷嬷厉声道:“我家从来良善,何曾有过这等事?”
吴嬷嬷胡嬷嬷等人也拼命喊冤,歇斯底里。
王夫人则死死盯着贾琮,有些不敢置信道:“果真是,凤丫头在镇抚司检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