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忠顺王竟敢如此不识好歹,妄想坏他大事!
军机阁中六大军机虽然在这十多年内,被他以手段分化的各自为雄,彼此间多有间隙,不能构成威胁。
可说到底他们都是那人当年的班底,总还有威胁在,崇康帝不能对他们放心。
这让崇康帝心中极不满,也愈发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然而大乾的军中制度,就注定了掌控军权者,必以军功为重。
使得崇康帝想要找到能取代六大军机的人都难,因为有足够军功者,都是当年跟随武王打天下时立下的。
他费尽心机才将六大国公分化,在他们中制造出重重矛盾,使得彼此虽不成仇寇,但也早不复当年的情义。
若是再换个新人,还是武王旧部不说,之前的安排也都作废了。
所以,他只能在开国功臣一脉寻找。
只是开国功臣四王八公,四王且不提,虽然在太祖时功高盖世,每人都救过太祖姓名,因而封王。
但四王本人及旧部,也都在太祖时就死伤殆尽,军中势力甚至都未能传至圣祖一朝。
而八公中,也只有贾家荣国府,第一代荣国公贾源历经太祖、圣祖二朝,执掌军权。
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于圣祖及太上皇两朝,掌军权,虽远不能与武王相比,但较今日六大国公却并不逊色。
在军中,也留有足够的余荫人脉。
所以,崇康帝决定拉拢贾家,扶持开国功臣一脉,对抗贞元一脉功臣。
只待新法大行之后,便携天下大势,一举完成军权洗牌。
适时,军政大权皆在其手,他才是真正的崇康帝,天下至尊!
这一进程中,任何阻拦他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区区一个叔王,也敢违逆圣意?
忠顺王自然不傻,他焉能看不出,当年未登基前,平淡无奇,远不比武王光芒万丈,只本分做事,待人宽厚三皇子,早不复当年风度。
当年三皇子待他甚恭,言必称叔王。
而这些年来,忠顺王也帮他极大的安抚住了宗室中原本亲向武王的势力。
可是现在……
忠顺王在崇康帝森冷的目光中,不得不屈辱躬身道:“陛下,老臣糊涂,以为……北静王所言有理。贾家,到底有殊勋于国朝,荣宁二公皆功于社稷。若因无心之失,就斩宁国血脉,恐寒武勋之心。”
说罢,忠顺王额头冒着冷汗,心头则在滴血。
他为太上皇亲弟,在贞元一朝时,都不曾这般低过头。
万万没想到,今日会受此屈辱。
可是,他心中却也只能悲凉一叹。
崇康帝正位十数年,太上皇于太极宫中静养,等闲根本不出面,从不理会政事。
武王亦自囚于龙首原上的王府内,天下之大,再无人能制衡崇康……
崇康帝见忠顺王低头,面色微微缓和,又念及这些年此人功劳,不愿逼迫太甚,想了想,觉得也不全是坏事,便道:“叔王言之有理,贾家到底有大功于国朝,就以武功爵抵罪罢。”
忠顺王闻言,老眼一亮,躬身道:“陛下圣明!”
待忠顺王领旨告退后,崇康帝哼了声,眼睛微微眯起。
宗室诸王倒是被此人调理的妥妥当当,只是未免也太妥当了些……
不过,此时还不到理论这些的时候,这个时候宗室不能乱。
总要等龙首原上的那位化成骨头以后再说……
他转头对水溶道:“你去一趟贾家,将此事告诉他们,就说虽然朕几番保留,却耐不过忠顺王以宗法相劝。另外,这半年来朕的案头上弹劾贾家的折子都快堆不下了……
你告诉他们,贾家之荣耀,皆源自军功。
若想不会自此式微灭亡,为他人所轻,就只有再立军功可挽!
功名但在马上取,武勋子弟,就该有武勋子弟的模样!”
……
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二王
,为您。
“这群该死的孽障!什么好下流种子,这个时候,也敢做这等美梦?”
荣庆堂内,贾母听完贾政说罢东府发生的事,气的打颤,恼声骂道。
又质问贾政:“你怎不直接啐他们?东府大老爷和蓉哥儿还没死,轮得到他们争?”
贾政叹息一声,不好说什么。
都是同辈的族兄,且人家才是宁国一脉的,他能怎么办?
见他如此,贾母又恼向贾琮,斥道:“你也是个窝里横的,在家里倒是厉害,怎就这样巴巴的被人赶回来了?”
这就不讲理了,完全不是一回事。
贾敬让他走,他还能赖着不成?
贾琮想了想,还是不愿背锅,道:“东府大老爷的话,琮还是不得不听的,不过老太太且安心就是,如今东府那些人……实不足为虑。
若是敬大老爷和蓉哥儿回来,自然没他们的事。
若是不能回……他们现在争的,其实也都是没趣味的。空欢喜一场……”
贾母沉声道:“若你猜错了呢?万一让他们得逞了,岂不是成了笑话?”又对一旁薛姨妈解释道:“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东府的事我原不该多管,可这会儿珍哥儿还未出殡,尸骨未寒,这起子没面皮的下作东西就做出这等勾当来,实在不当人子,痴心妄想的畜生。”
贾琮忍不住笑了下,垂下眼帘道:“老太太真不必担忧,若果真如此,宗人府也必会来问询老太太之意,那些人一时被贪欲迷住了心,想不到这点。如今反而因此恶了老太太,所以谁都有可能,就是他们没可能。”
贾母闻言一怔,随即抽了抽嘴角……
她倒忘了这一茬……
似乎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贾母叹息一声,神情低落,道:“宁国的爵位,果真留不住了么?”
也没等哪个回答,贾母又落下泪来,神情凄然……
正当贾政王夫人等人想劝说时,却见贾琏神色恐慌的跌撞进来,面色惨白,一进门便道:“了不得了,老太太、老爷,御林亲军围了东府,宗人府派人连大门牌匾都摘了下来……”
“啊?!”
如一记闷雷炸响在耳边,众人闻言无不面色惊变骇然,贾母更是直接仰倒过去。
惊的鸳鸯、王夫人等人惊呼连连,哭声成片。
贾政亦是凄泪盈眶,满面惨然。
却听贾琮沉声喝道:“二哥,慌什么?”
声音清澈坚定,不带一丝慌乱。
贾琏巴巴的看着贾琮,一句话说不出,唬的魂儿都快掉了。
勋贵人家,最骇人的情景不是见到死人,而是看到之前贾琏看到的那一幕,真真是唬的肝胆俱裂。
贾琮轻吸一口气道:“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何必要慌张?既然只围了东府,说明此次难关只涉及东府,不会殃及这边,也就给贾家留下了足够的余地,不会演变成祸及阖族的大难……”
贾琮见贾母让鸳鸯强搀扶着坐起,他躬身道:“老太太且安心休憩便是,琮去东府看看。
虽罪在宁国,但其罪远还不到抄家的地步。东府为贾族宗祠所在,不可让人惊扰祖宗。”
此言一出,众人都纷纷目光闪动的看着处变不惊,淡然沉着的贾琮。
此时此刻,连最不喜贾琮的贾母都不得不承认,贾家果真出了个了不得的子弟……
看看执掌荣府多年的贾政,再看看办了好几年庶务的贾琏,二人慌张无神,束手无策。
对比之下,此刻的贾琮简直耀眼夺目。
见他如此沉稳,众人原本惶恐不宁,心中惊悸的心,似乎都随之平静了下来。
贾母深深的看了眼贾琮,声音疲惫沙哑道:“那你去看看吧。”
贾琮点点头,躬身领命后,又对贾政笑道:“老爷且宽心,必不妨事的。”
贾政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只长叹息的拍了拍贾琮的肩头。
贾琮又笑了笑后,对贾琏道:“二哥,我们走。”
贾琏脸上的惊惶之色还未退去,听闻贾琮之言,面色更是一白,眼中竟浮现哀求色……
贾琮见状一怔后,便没有强求,想了想道:“罢了,这边府上不能没人,二哥还是留在此处侍奉老太太、老爷、太太罢。”
说罢,就要离去,却见一直跪在地上的贾环忽然抬头大声道:“三哥,我和你去!”
贾琮正要转身,闻声忽地顿住了,惊讶的看向正被慌了神的赵姨娘玩儿命往下拉的贾环。
这个时候……
谁知道会不会如同贾敬、贾蓉一样被带走就回不来了,那可不是长安县衙门,是宗人府,是皇家的御林亲军!
看看贾琏吧……
贾琮问道:“怕不怕?”
贾环理直气壮道:“怕。”
众人:“……”
赵姨娘更是快撕破面皮,骂道:“该死的孽障,怕还扯你娘的臊!还不给我跪下,也不看看你算哪个牌面上的,就轮到你上这个高台了?”
贾环却没理会赵姨娘,他红着眼瘪着嘴看着贾琮,身子都有些颤栗,道:“三哥不是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么?还说有些事怕也要去做,我怕归怕,可我知道什么事是该做的!贾家又不是三哥一个人的,我也想出把力,帮帮你……”
贾琮闻言,心中真真欢喜,他笑着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快气炸了的赵姨娘一把将贾环拽倒,然后对贾政赔笑道:“老爷,这小畜生……”
贾政狠狠瞪了赵姨娘一眼,道:“住口!他能跟着琮儿长进至此,我唯有高兴的份!还不松手!”
赵姨娘素来得宠,不过也最听贾政的话,只是虽松开了手,却红了眼圈儿,眼神里满是哀求和担忧。
贾环顾不得他娘,趁机爬起来,走到贾琮身边。
贾琮笑着抚了抚他的前额,目光赞许的点点头,然后对赵姨娘道:“姨娘放心,必还你一个好好的环哥儿。”
说罢,带着贾环对贾母等人一揖后,出门而去。
……
西暖阁内,听闻这番动静的探春先惊后喜,最后竟掉下泪来。
一旁宝钗劝道:“三丫头不必担忧,有琮兄弟在,环哥儿必然无事。”
黛玉嗤笑了声,道:“都说你蕙质兰心是个明白人,偏这会儿怎么糊涂了?难道你看不出人家是喜极而泣?她亲弟弟忽然就从那样变得现在这样有出息了,连老爷都高兴,别说她了……等着吧,过了这一关,若是环哥儿果然变好了,三丫头夜里睡觉都能笑醒。”
听她说的促狭,饶是此刻气氛不对,众人还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湘云格外看了眼宝钗,知道她并非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此刻宝钗的心八成都被外面那人给带走了,匆忙间做好人安慰探春,这才落给人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