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棚中的同伴更是非富即贵,所以也没哪个人愿意出头。
眼见那躺在地上的女子满脸绝望,马鞭就要落下时,祭棚中心一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皱眉道:“好了,元恭,非要闹出人命不可?”
那挥鞭年轻人堪堪收住手后,先对着周围围观之人怒喝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打女人?”
然后又对里面说话之人道:“小国爷,你不知道,这贱婢最是无耻!我原瞧她可怜,才将她从翠云楼里赎身出来,好生养在外面。谁知这贱人狗改不了吃屎,在外宅和马夫偷情,给老子戴了顶绿帽子!如今更是连孽种都有了,若不是嬷嬷告诉我,我竟要做了活忘八!”
祭棚中人正是宣国公世子赵崇,他方才喝止之人,为平凉候吴振之子吴晗,为平凉候世子,素有暴虐之名。
“哦……”
听闻此言,行人中不知情的开始体谅此人了。
还有人大声附和道:“这等不知羞耻的贱人,合该打死!妓女就是妓女……”
不过,也有许多人面露微妙之色。
今日在贾家门前上演这样一出戏,呵呵。
赵崇依旧皱眉,不过他并未出声,倒是他身旁的成国公世子蔡畅笑呵呵问道:“元恭,你怎么知道她肚子里的种不是你的?可别冤枉了好人。”
吴晗面容狰狞道:“老子……我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老子的种,既然她和马夫胡搞,谁能保证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老子的种,那也不能认!咱们这样的人家,岂能乱了血脉?万一混了杂种进来,可是愧对祖宗的大事!”
成国公世子蔡畅听了哈哈大笑道:“这可不一定!元恭,说不定过些年,还能给你平凉候府挣一个冠军侯回来呢!”
蔡畅周围一众衙内闻言后轰然大笑,笑声如雷。
在这条扎满祭棚的荣宁街上,如此刺耳!
伴着这笑声,吴晗狞笑着再度扬起马鞭,就要挥下,正这时,却听“砰”的一声沉响,自西传来。
吴晗壮硕的身体一震,暴虐兴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茫然,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渐渐晕染出一朵血花,再抬头看向前方,就见一群人急步赶来。
为首之人,正是那个让他嫉恨若狂的花魁之子,贾琮。
再看看他手中提着一把黄铜色火器,吴晗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随即满眼的不信。
此时,贾琮终于走到了近前,不等才从巨大震动中回过神的赵昊、蔡畅、刘东等人质问,他看了看吴晗的伤口,有些惭愧的对紧跟身后面色肃重的李虎微笑道:“枪法还是没练到家,原本准备打他脑袋的。”
这话别说赵昊等人,连李虎都不信,那腹中绞痛的吴晗更不信,他狂怒嘶吼道:“老子撕了你这个畜生!”
然而没等他动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贾琮用火器对准他的脑袋,毫无迟疑的扣下扳机。
“砰!”
一阵硝烟升起,吴晗仰头栽倒。
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都不敢相信,贾琮真敢杀他。
他父亲平凉候,为执掌神京十二团营之一的实权武侯!
就算在六大国公面前,都有一席之地。
这些年,他做下那么多事,强抢民女,截杀外地客商,从平康坊中抢花魁……
谁敢多言半句?
他从未想到,他会有今日之祸。
等硝烟散尽,贾琮方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道:“现在好了。”
赵昊等人回过神后,满身煞气。
而后就见吴晗带来的平凉候府亲兵们,发疯一样的拔刀冲向贾琮。
却见贾琮身后,郭郧带着二十余亲兵,齐齐抬起火器,扣动扳机。
“砰!”
“砰砰!”
一阵震耳的“炮竹声”后,悍勇的平凉候府亲兵倒了一地。
却还有一人,为吴晗身边亲兵队首领,悍勇之极。
仗着身上有甲,野兽一般嘶嚎着继续冲向贾琮。
眼见二人只有五步之遥,李虎拔出腰间长剑,就要上前,却见贾琮身后一道身影一闪而出,滑步迎向来人,与那平凉候府亲兵首领交叉而过。
众人甚至没有看清如何动手,只隐隐看到两团刀光自其腰间升起,而后那平凉候府亲兵首领一颗大好人头便腾空飞起。
无头尸体,又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三步,方轰然倒地。
这一幕,竟比之前火器强攻,更让赵昊等人心惊。
他们原本还准备趁着贾琮方火器用尽,新弹未填前强冲一波……
“贾琮,你可知你在干什么?”
赵昊深吸一口气后,看着贾琮肃声问道。
虽然今日之事并非他主导,但这一系人马素来皆以宣国公府马首是瞻。
他为这一个圈子内的顶头大哥,今日若灰溜溜的走了,宣国公府一脉的威望,非被他败干净不可。
然而赵昊之言,却好似根本没被贾琮听见一般,贾琮对郭郧下令道:“立刻派人前往锦衣卫衙门,召集南北镇抚司镇抚使,调集五百缇骑,半个时辰内,至此听命。另,派韩涛前往内阁,通知宁首辅,锦衣卫方面于皇子被害案方面有了线索发现,让他派人过来备案。再派人前往长安县衙、万年县衙,调出近十年来百姓状告平凉候府的卷宗。”
郭郧沉声一应:“喏!”
郭郧离去后,贾琮对面色接连变化的李虎道:“子重兄,劳你即刻前往军机阁,寻到开国公,告诉他提调扬威营的平凉候可能有变,意图谋反,让军机阁早做准备。”
李虎闻言,眼睛都发直了,直到贾琮挑了挑眉看他,他才回过神来,先看了眼对面憋屈的快要炸开的赵昊、蔡畅等人,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抖着肩膀应下了贾琮后,对身后面色古怪的屠承、左思等人挥手,大声道:“咱们走!说了今儿带你们来看好戏,一个个还不愿来,这会儿信了吧?老子的兄弟,岂是俗辈?”
屠承、左思等人目光怪异的看着贾琮,纷纷拱手一礼后,跟着李虎出了荣宁街转角,刚一没了身影,就听到一阵爆笑声传来。
屠承粗糙的声音清晰可闻:“我肏他娘的,肏攮的吴晗也有今天?他往日里就和疯狗一样,今天终于被打死了!过瘾!”
左思接道:“这肏攮的往日里做下多少黑心眼的混帐事,将我等贞元勋贵的名声败坏尽了。偏有些人为了收买人心,培养走狗,对这些恶行视而不见。今日却是终于遭到报应了!虎子,你这兄弟没说的,真狠,真牛逼!”
声音渐渐远去后,祭棚内的赵昊等人面色尽是铁青。
赵昊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贾琮。
成国公世子蔡畅至今还不敢相信贾琮的作为,他厉声吼道:“贾琮,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他娘……”
话未说尽,就见贾琮一下抬起手中火器对准了他的头部。
蔡畅见之鬼叫一声,一下躲到赵昊身后。
赵昊见之大怒,一把将他拖到身前,厉声道:“你让他杀!我倒看看,他敢杀不敢杀!”
蔡畅敢让他杀个锤子,他自忖虽比吴晗身份贵重些,但也贵重的有限。
贾琮敢杀吴晗,为何不敢杀他?
不过好在两个成国公府的人立刻上前,挡在蔡畅身前,他这才敢站直了,一回想之前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见周遭同伴们鄙弃的眼神,羞恼万分,站在自家亲随身后,大吼道:“贾琮,旁人怕你,我蔡畅不怕!你不过一个花魁生的下贱庶孽,也敢沐猴而冠逞凶?”
此言一出,旁人还好,赵昊和宋国公世子刘东却面色大变,心中大骂蠢货!
果不其然,就听贾琮淡淡道:“吾为天子钦封冠军侯,今日便是汝父蔡勇在此,也只与我平辈论交。既然你缺少起码的教养,口出不逊,我便替成国公教教你做人的礼数。来人,拿下,掌嘴。”
见赵昊等人就要开口,贾琮一个眼眸横过去,目光淡漠道:“若有胆敢阻拦者,一并成全!”
“你敢!来人,给我拦住他们!”
蔡畅几乎吓疯了,歇斯底里的咆哮着,让他亲兵拦住展鹏和贾琮的亲兵。
然而,已经歌舞升平十多年的成国公府亲兵,如何会是展鹏和贾琮亲兵的对手。
展鹏下手根本不懂得留手,招招见血,再被一群持火器的亲兵逼住,成国公府的亲兵很快就落了下风,纷纷倒地。
展鹏当着赵昊等人的面,抓小鸡一样将蔡畅抓在手里,一通大耳刮子扇在嘴上,“啪啪”作响,没一会儿,蔡畅那张脸就肿得和猪头一样……
“够了!”
赵昊着实忍不下去,怒喝一声。
他这一喝,周边他们一众衙内齐齐上前一步,所带来的百余亲兵亦齐齐上前。
然而他们刚一动作,贾琮身后再度跃出六十余手持长形火器的火器兵。
纷纷抬起枪杆,对准赵昊一众人马。
赵昊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威逼,整个人状若疯虎,厉声吼道:“你敢杀我?只管来杀!”
贾琮对着郭郧伸出五指,而后骤然成拳。
郭郧见之,对着身后同样伸展五指,再握紧成拳。
六十长枪火器兵左起五人,同时瞄准赵昊一方的五人,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
无声巨响后,赵昊一方五人倒地身亡。
其他人面无人色,再无人敢动作。
贾琮一步步上前,看着赵昊,淡漠道:“赵昊,你最好明白一个道理,今日便是你父亲至此处,都没有资格让我住手。更何况是你……
就凭你们使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你也配与我谈话?
你算老几?
都给本侯滚!!与尔等下三滥之人同为勋贵,实为本侯之耻也!”
“你!!”
赵昊一张脸狰狞羞愤,面色几欲滴血,看着贾琮眼睛如欲活生生吞了他。
今日之事,何曾是他的主使?
竖子竟将这锅扣到他头上,着实可恶!
只是没等他反驳,就见贾琮再度伸出手,竖起五指,见此,赵昊面色大变。
宋国公世子刘东忙道:“义高,来日方长!”
赵昊强咽下一口气,冷冷的瞪了贾琮一眼后,闷声低吼一声:“我们走!”
说罢,带领一众宣国公府一系的衙内,含怒而去。
待他们离去没多久,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响起,五百缇骑自东而来。
贾琮回首,见贾政、贾琏、贾环、贾芸并一众贾氏族人悉数站在荣国府门楼下,往这边张望,还有薛蟠并一些开国功臣一脉的子弟亦在。
贾琮折返回去,对面色苍白瞠目结舌的贾政道:“老爷,家里的事劳老爷和琏二哥先操持着,琮去去就来。”
贾政似对贾琮刷新了认识,再一次认识贾琮一般,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好几回后,方结巴问道:“琮……琮儿,你……你要去做甚?”
贾琮自展鹏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后,看着贾政,微微一笑道:“抄家,拿人!”
说罢,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率五百骑扬长而去!
骑乘在马上,贾琮心里一阵愉悦!
原本还在犯愁,该以何处做突破口。
既能让宫里愈发激进的天子满意,又能将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不至于让贞元勋贵们勾连在一起,逼宫反对!
真到了那个地步,贾琮相信,崇康帝第一个选择,便是将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汉景帝尚且腰斩晁错,更何况性格更加冷酷无情的崇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