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勇当日对崇康帝许下了许多赤果果的誓言,只求老供奉能救其母。
可是因为宫里出了事,元春身子不适,所以崇康帝只允许等元春无恙后,也就是成国太夫人孙氏受伤第三日,才安排了那位老供奉往成国公府走了一遭,然而,已经太迟了……
至少,在成国公眼中,是因为那位老供奉来的太迟了。
不到四日功夫,蔡勇这一生最敬爱,也最敬重的母亲,先其长孙一步,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孙氏闭眼的那一刻,让蔡勇一颗孝心,如同被凌迟了三万六千刀一般。
刀刀入骨!
成国公夫人周氏此刻满面悲戚,可心中却欢快的快要唱起曲儿来。
在这座国公府,她虽贵为成国公夫人,堂堂一等国公夫人,可只要孙氏在一日,她比孙氏身边的丫头也强不到哪去!
对她,孙氏动辄羞辱啐骂,可因为成国公蔡勇极为敬重孝顺母亲,周氏便只能生受着!
天可怜见,她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被这个身子比她还硬朗的老太太欺负。
却不曾想,老天终于开眼了!
这老东西,终于死干净了!
不过因为知道蔡勇是个极孝顺之人,所以周氏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快意,反而悲痛欲绝。
左右到了这个地步,成国公府后宅的天,就要变了。
她如何不能多忍一日?
从一介侧室,做到堂堂国公夫人,周氏有的是心机。
正在心中暗爽着,便听蔡勇传来一道森幽的声音:“太夫人和畅儿的丧事,便由你来操持了,不可出现闪失。停灵四十九天后,风光大葬。”
周氏闻言,惊骇道:“那老爷您……”
蔡勇一双布满血丝和煞气的冷冰冰的看向周氏,声音令人不寒而栗道:“本公乃大乾成国公,要随驾行围!!还要,复仇!”
……
神京西城,居德坊。
贾家东府,仪厅。
贾琮一边慢慢啜饮着茶水,一边翻看着北镇抚司送来的问案卷宗。
关于大同孙家康字号的,孙绍祖的,还有李氏的。
倒是问出了不少有趣的事,比如孙绍祖给不少人家都送过礼,有的送出去了,有的没有。
除了王家外,孙绍祖还给史家送过礼,还给薛家送过礼,他甚至还给王熙凤送过礼……
只是这位贪财的凤辣子,这回难得聪明一回,知道银子烫手,没有收。
不似贾家里一些蠢奴才,如迎春院里的两个教养嬷嬷。
除此之外,孙绍祖给薛蟠送的两个鞑子姑娘,薛蟠却收下了……
贾琮可以确定,这一世的孙绍祖,和前世红楼里的中山狼,已经不是一路货色了。
这个孙绍祖背后,一定有名堂!
“大人,卑职准备派人往大同去了,缉拿孙家满门,并且抄家问罪。只是卑职担心,根据康字号掌柜的交代,孙家和大同军镇好些将军相交莫逆,甚至还有姻亲。边军会不会妨碍锦衣卫行事?”
北镇抚司镇抚使韩涛担忧道。
贾琮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交代的?”
韩涛忙道:“卑职自不敢违背大人之意,不会下令下面儿郎白白送死。不过大人,外面那些人果真敢杀锦衣卫?”
贾琮呵呵了声,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快些将锦衣卫铺展到北九省么?就是因为那边有边军!连李道林赵崇他们都有些忌惮,边军太锋利,只能用钝刀子慢慢割肉放血,放了十来年,才把边军快养废了……但虎死不倒架,再衰弱,也不是现在的锦衣卫能硬碰的。他们自恃功高,皇权都敢轻视,锦衣卫最大的神光不灵,也就没多厉害了。当初王子腾曾以九省都检点的身份去巡视九边,不也落了个灰鼻子土脸的结果?”
韩涛赔笑道:“此事卑职知道,不过大人,难道就这样放过孙家?”
贾琮冷笑一声,道:“放过?孙家能喂饱几个参将游击就了不起了,还能买通大同节度使?若果真能买通,孙绍祖也不至于到京城来跑官儿。越是下面的人越是肆无忌惮,官儿做大些的,反而胆小些,大同节度使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孙家忤逆皇权。让人拿着我的名帖,直接去大同军镇寻找大同节度魏寒,让他配合,对孙家抄家拿问。”
韩涛担忧道:“若他不配合怎么办?”
贾琮若有深意的看了韩涛一眼,道:“圣天子在上,岂能容这种无序状态长久下去?目无君父之辈,自然不得好死!下面那些将校还有可能混沌着,但做到节度使这一级,若说对都中的形势毫无知觉,你觉得可能吗?但凡对都中形势有点了解的,就该明白,等陛下料理完都中,下一步,必然就是边军。这个时候,魏寒纵然想做些什么,也不会做这个出头鸟。为了一个孙家,忤逆皇权!”
韩涛佩服道:“大人明察秋毫,属下佩服万分!”
贾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没其他的事,你先下去罢。对了,明日送圣驾出京后,全城一百零八坊锦衣卫所全部戒严,不准任何校尉请假缺勤。陛下让我看着点都中安稳,不容有失。”
韩涛领命而去。
等他走后,贾琮缓缓沉下脸色来,眉头皱起,沉吟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愈发肃穆。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他才缓缓开口,轻声道:“展鹏,秘密调集人手进府护卫。明日天子一出京,立刻封锁东西二府,准入不准出。西府被人埋下的那些钉子,这一次悉数拔除,但有反抗,就地格杀。都中即将生变,无论哪一方人手翻浪,我们贾家,必然会被重点‘照顾’。郭郧,今夜就将火器营安插到之前议定的火力点。虽然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在今夜生乱,但也不能大意了去,以防不测。”
……
PS:昨天忙到半夜,回来到底没写完,困。缝合针用的是美容针,不能打麻药,我妹妹哭的那叫一个惨,折腾了一晚上。我努力第二更,努力……
第六百零七章 能干
贾琮自仪厅回到宁安堂时,已近子时。
原以为平儿已经休息,却不想宁安堂内灯火明亮,时有笑语传出。
听到那道泼辣的声音,贾琮就有些头疼。
抱厦内,丫头小七和丰儿坐在那小声叽咕着说话,看到贾琮进来,忙起身相迎。
贾琮摆摆手,继续往里进,不过里面已经听到了动静,迎了出来。
“爷回来了!”
平儿温婉柔顺,眸光似水,上前迎道。
王熙凤则笑容满面的看着贾琮道:“三弟该不会不欢迎我到你这边坐坐?”
贾琮呵呵一笑,道:“欢迎,天天欢迎,看到凤姐姐来,恨不能敲锣打鼓,再放十二道响炮欢迎。”
“呸!”
王熙凤啐笑道:“整日里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寡嫂,还是大侯爷呢!”
贾琮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谁有功夫整日里欺负你?
王熙凤也是七窍玲珑心的人,哪里看不出贾琮目光中那么明显的轻视之意,恨的咬牙切齿道:“今儿不是你说的,让我每日里多喝一碗猪脑粥补补?你拐着弯儿骂我猪脑子?!”
平儿在一旁吃吃笑着,扶着贾琮落座后,上了香茶。
贾琮啜饮一口后,轻轻吐出口气来,先对平儿微微一笑,见平儿嗔他,方清咳了声,侧眸看向王熙凤,道:“你不是猪脑子是什么?当着老太太、老爷、太太的面开我和大嫂子的顽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来日别人也拿你说笑,看你还笑得出否。”
王熙凤嘴硬道:“不过是顽笑话,满屋子人,谁看不出来?”
贾琮摇摇头道:“都道你精明,我看也是精明的有限。你道这堂上人都看得出是顽笑话,可这顽笑话传出荣庆堂去,就变的不是顽笑话了。越往外传越离谱,等到后面,八成连你都牵扯在内。”
王熙凤闻言海出了口恶气,她终于体会到每回西府老太太气的快中风是什么滋味了。
她岂能不知贾琮所言之事,可是这些香/艳谣言,哪家高门里没有?
更别说贾家如今这一院子的年轻寡妇,连她都隐隐听说过一些荣国门儿里的腌臜谣传……
这和她多嘴不多嘴这一句又有什么相干?
贾琮实在可恶,竟把这黑锅扣在她头上!
偏生,她再不要脸,也不能把这些事摆到桌面上,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见王熙凤气个半死,平日里何其伶牙俐齿,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平儿忙圆和道:“爷,奶奶寻你有正经事呢。”
贾琮也适可而止,教训一通也就罢,对于王熙凤这回没收孙绍祖的银子一事,他心里其实还是很满意的,便问道:“凤姐姐有何正经事?”
这话却差点又让王熙凤吐血,咬牙切齿道:“我就没个正经事?”
贾琮呵呵笑道:“说了让你多识点字读点书你不听,这是个好话,问你有什么事,不是说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王熙凤哪里肯听,哼了声,一扭脸,落下泪来。
平儿见之登时惊慌,想上前劝说,却被贾琮用眼神阻止。
平儿虽极得宠,但她最有分寸,处处以贾琮的意见为主。
见贾琮不许,她虽干着急,却也只能用目光乞求贾琮。
贾琮微笑着对她微微摇摇头,示意无事后,再侧眸去看王熙凤,就见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动静的王熙凤,正悄悄向他看来……
四目相对,贾琮呵呵一笑,王熙凤却连唬带尴尬身子一摇,差点没摔下椅子去……
平儿这回不用问贾琮了,忙上前扶稳王熙凤,王熙凤也真真落下泪来了……
想当年,她穿金戴银,身披彩衣,见了多少王公诰命都能谈笑风生不落下风,何等风光夺彩?
再看看现在……成了寡妇不说,还被贾琮欺负成这般模样,真是可怜!
贾琮见她果真哭出声来,忍不住笑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有话快说!明日天子御驾出京,我还要送驾……对了,提前给你说一声,凤姐姐你心里有个心里准备。”
听贾琮声音忽然严肃起来,别说平儿,连王熙凤都不哭了,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看向贾琮问道:“什么准备?”
贾琮道:“西府里被其他各家安插了不少眼线探子,有男有女,内宅最多。明日天子出京后,京中怕会生乱,我不能让后院起火,所以会先下手为强!我护送天子出京之时,便是家里动手清扫异心反叛之时。此事西府如今只你一人知道,明天我的人动手时,你再同老太太、太太说,绝不可提前泄露。机事不密祸先行的道理,想来风姐姐明白。”
听闻此言,平儿和王熙凤都唬的面色发白,好端端的,怎又出了这样大的事?
不过,二女的反应又不相同。
平儿是目生忧惧之色,担忧贾琮。
而王熙凤在初闻害怕了下后,其一双丹凤眼随即放光,看着贾琮隐隐有些激动道:“三弟,又有大动作了?可有什么我能帮你的没有?”
她巴不得明日胳膊一扬,手一挥,就有千军万马听其号令,将家里那些反叛肏的都抓起来砍头!
这场面,她只想想都兴奋的想叫……
见她瞳孔都有些放大,贾琮无语的抽了抽嘴角,道:“明儿你和宝姐姐、林妹妹商议一下,让小五和小八在荣庆堂护着你们。有她二人在,纵然有婆子媳妇翻浪也出不了事。等我的人办完差事后,你负责安顿家里,不要闹的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王熙凤用力拍了拍胸口,激起一阵波澜,保证道:“三弟放心,瞧我的罢!”
平儿只当没看到,问贾琮道:“爷,那明儿你可有事没有?”
贾琮笑道:“放心罢,一些跳梁小丑,无足道哉。”
又问王熙凤道:“凤姐姐今日来所为何事?”
夜深了,原该休息了。
再者平儿今夜愈发显得娇俏可人,那双充满担忧的美眸,楚楚怜人。
所以贾琮还想做些有趣的事……
听出贾琮的催促,王熙凤气短,丹凤眼白了他一眼后,没好气道:“我就想问问,外面那个小娼/妇如今如何了?”
贾琮反应过来,王熙凤问的是邱姨娘,他道:“很好啊,除了不知琏二哥的事外,其他的吃穿不愁,每日还有说书女先儿给她说故事解闷儿。凤姐姐问这个做什么?”他自然知道,必是今日贾兰读书一事,对她产生了触动。
年轻守寡哪有这么好守的?有个孩子傍身还好,连孩子都没有,那真是一日苦熬一日……
王熙凤哼了声,站起身,冲贾琮道了句:“不干什么,我一个寡妇失业的,能干什么?比不得三弟能干!走了!!”
说罢,不顾平儿挽留,摇着腰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