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满帐将帅纷纷大笑起来,不过目光却依旧在面色淡然的贾琮身上。
天家有此方略在,实在是军方之福!
过去十四年,他们这些功臣一直被禁在九边不得动弹,克扣军饷,千方百计的打压削弱,让人寒心。
但今日,他们终于看到了盼头!
军方,必将大兴!!
若能以军功搏富贵,哪个狗娘养的才会愿意窝在边关苦寒之地,敲诈勒索种地喝兵血。
大丈夫,当持三尺青锋,提十万雄兵,纵横天下!
……
入夜,慈宁宫。
寿萱殿内,叶清一边和黛玉一起,陪太后用膳,一边极尽讽刺的拿贾琮开涮。
今日她是真被打击到了……
原本她极自信自己的胸襟抱负,颇有望遍天下年轻俊杰无敌手的寂寞感。
但今日,贾琮实打实的给她上了课,让她明白什么叫井底之蛙。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贾琮哪来的这等眼界?
她也想不通,贾琮藏在何处的诸般底蕴……
所以只能拿贾琮的无耻来说事。
但是她自己也明白,这等说嘴对于真正办大事的人来说,根本是个笑话,通常只有弱者才会喋喋不休。
可她还是忍不住,太气人了!
贾琮无所谓,可武王却听不下去了,咳嗽了声让叶清闭嘴后,对贾琮道:“太子今日,颇得军心,比朕所料想的更好。方才便有二三十位大将同朕陛辞,要连夜折返回边关,准备起兵南下。还有些人最迟不超过明日,大都也要开拔。不过太子,会不会过急了些?”
太后虽听不懂这些,但她却知道一事:“哎哟,这是要打仗了么?还在国丧期,如何能轻动刀兵?”
贾琮忙道:“太后放心,并未动刀兵,只是让九边大军往邕城集结,十月之前都不会有战事,还早。”
太后得闻不在国丧期间起刀兵,也就作罢了。
贾琮又对武王道:“父皇,趁着九边大军还未彻底堕落,还有挽救的余地,儿臣才作此安排。这十数年,曾经天下无敌的边关大军,几乎被养废了。若是将这几千万两银子的饷银真的一下发下去,那连最后挽救的余地都没了。
如今咱们有银子,各府夏粮已收,也有粮草,万事齐备,如何行不得?
至于大军行动所需要的民夫,可从齐鲁之地招募,不是服役,而是以工代赈,发银米,极大的分流灾民。
将这一条大道趟熟了,往后也利处多多!”
武王被说服了,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数,那就多半无事。只是千里奔波,会不会太艰难了些……”
贾琮用锦帕擦拭了下嘴角,又净了净手,道:“父皇,大乾的百姓,自古以来,都是最善良最淳朴的百姓。他们其实并不怕苦,也不怕艰难,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们甘愿吃苦受累。他们怕的是,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这样大的动作,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许还会出现大问题。
但只要总的方向不出错,只要朝廷上下一心,结局必然是好的。
儿臣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疏理一遍朝纲。
能者上,庸者下。
敢乱伸手的,正好抄了,贡献军资!
还当南六省的锦衣衙门是摆设不成……”
“咳咳咳……”
武王前面听着还极满意,可听到最后,就哭笑不得起来。
他这个皇儿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抄家敛财了。
今日还同诸将说什么内库存银是天家数代节俭积攒下的,为了收复故土……
也难怪叶清百般嘲讽,这话武王都不知道贾琮怎么面不改色说出去的。
当初为了打最后一战,太上皇已经是不要脸,要去刮地三尺了,内库里干净的连耗子都不愿待。
这几千万两银子,都是崇康帝和贾琮这一对君臣,在区区二三年里,从都中抄到江南,再从江南抄回都中……
生生抄出来这么大一笔银子。
古往今来,闻所未闻。
没想到贾琮还不死心……
武王忽然想起崇康帝大行那夜,颇为自得的同他说的那言:“你比朕强,生了个好儿子,他极像朕,从骨子里像。”
看来,还真没说错……
不过,武王觉得就算他劝说,效果估计也不会太大。
他又舍不得拉下脸来训斥……
罢了,左右他的太子又不是为了奢靡享福才搜刮银子,随他去罢。
因国丧期间,不饮酒宴,但武王心情大好之下,还是以汤代酒,与贾琮碰了碰,父子同饮一杯。
……
第七百章 沉默的宝钗
送武王回寿安宫的途中,武王看着俊秀逸然的贾琮,温言叮嘱道:“太子,不必太急,你还年轻,有的时间去实现你的雄才大略。朕也还能再坚持些时日,总能等到你越走越稳,越走越好。”
宫灯遍布,将整座大明宫照的通亮。
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三大殿顶部的琉璃瓦,在明月和宫灯的照耀下,似散发着幽幽的金光。
恍若天宫。
贾琮听闻武王之言,微笑道:“父皇放心,儿臣不会急功近利的。隋炀帝前车之鉴,儿臣会时刻自省。”
武王笑道:“杨广其实还是颇有才能的,太子可知他败在何处?”
贾琮道:“太过自大,且不会用人。儿臣与他不同,儿臣骨子里虽然同样骄傲,但却始终有自知之明。譬如武事,儿臣就绝不会亲领数十万大军出征,去插手指挥,朝政上亦是如此。将特定的事,交给特定的人去办,才是正道。论领兵之能,儿臣莫说与父皇比,纵是与独孤意等人比,也远远不及。论处理朝政政务,也无法和浸淫此道数十年宦海沉浮不倒的朝廷诸公比。”
武王闻言笑道:“朕想起了汉高祖之言: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用,此所以为我所擒也。
太子深谙帝王之道,朕心安矣。”
……
崇康十四年,六月二十八。
先帝尚未入皇陵,朝廷也还未改元。
崇康遗诏二十八日国丧之期,已经过去一半多了。
由于崇康帝最后一日,为了大乾刘氏江山的稳定,以绝大的胸襟,平稳传承了皇位。
所以至少在明面上,此次皇权交接,不见一丝血腥。
在百姓眼中,天子留下遗诏,兄终弟及,天家手足情深,感人之极。
所以,此次皇权之交接,并未激起多少波澜。
不过神京城内并未平静太久,偌大一个长安,就又鼓噪起来。
无数富商巨贾,从四面八方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汇聚长安城内。
据说,当朝太子殿下在流落民间时,因身怀大气运,所以得到了一份雪花洋糖的方子。
如今大乾境内的雪花洋糖,皆由海外运来,极其昂贵。
太子殿下本来可以用这张方子发大财,然认祖归宗回归皇室成为太子后,自觉不可与民争利,故而要将这张方子拍卖。
拍卖得银,用来赈济齐鲁山东之地遭旱灾的灾民。
这则传闻被上百说书先生十分确凿的于诸茶楼酒肆市井菜场中宣扬开来,太子的名声登时大好。
而其身负前后两朝皇朝血脉之言,亦传播开来。
时有大儒道:“天下读书人地位之清贵,皆源自前宋赵氏官家‘与士大夫共天下’之誓言。天下读书人,都欠赵宋一个人情。”
若非当朝太子含有前宋皇族血脉,仅凭此言,这位大儒怕就要被抄家问斩。
但如今,他的话却引起了积极广大的回应。
曾经无数视贾清臣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的读书人们,却纷纷拜倒在刘元的太子光环之下。
这便是皇权!
当然,背地里有无数新党官员在推波助澜。
无他,贾琮对军方的规划早已随着那几位草诏翰林传诸四方。
朝野上下既为大乾能有一个如此雄才大略抱负宏远的太子感到高兴,但也为太子如此好武感到担忧。
可谁也不能说什么,太子为了赈济灾民,不仅将价值巨万的方子拿出来拍卖,不与民争利,还想法子,将内库中那数千万两巨资,没有直接发放给那些丘八,而是用作军费驱之战争,收复秦汉故土。
每一样,都超过了百官的期望。
至少,远比当今天子大手一挥,直接犒赏三军好的多。
所以,为了表明太子实际上与文臣更加亲近,士林中便大造起太子从血脉上,便与天下士人更近的风向。
而当初的清臣词,一时间更是洛阳纸贵。
在一片喧嚣声中,贾琮这几天的日子,过的却不似外人想象中那么繁忙,反而逍遥自在。
大明宫北,太液池。
相比于大观园内的沁芳池,太液池怕有百倍规模。
池中甚至还有一座蓬莱山。
周遭只皇家廊庑,就足有四百余间。
垂柳依依,莲池漫漫。
有成群的鸳鸯戏水,也有仙鹤飘飞。
一座雕龙刻凤的游舫甲板上,贾琮衣襟轻薄,躺在一张躺椅上,脸上架着一架内府匠人用墨色水晶打磨出的眼镜,墨镜。
第一次见贾琮戴墨镜,叶清等人差点没笑出猪叫声来。
可等她见贾琮如此舒适的晒着太阳,丝毫不避讳阳光刺眼,便取来尝试一番,回头就命工匠又打磨出了十几幅。
躺椅上方打着遮阳伞,附近各摆放了一座冰鉴。
倒比空调还要舒适几分。
唯一遗憾的是,还没法设计出几身比基尼,让晴雯、香菱她们穿着……
好吧,这个轻佻的想法至少十年内不可能实现。
不然传出去一丝风声,他就立刻成了桀纣之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