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太后听不得这个,忙制止道:“何出此不孝骇人之言?”
贾琮则趁机劝道:“父皇,那登基大典愈发该从简了。这样的天,父皇龙体欠安,如何经得起折腾?”
武王闻言,面露慈爱之色,温声道:“放心,朕心里有数。”
贾琮正色道:“父皇,儿臣说句不孝之言。儿臣知道父皇此举是为了儿臣,只是对儿臣而言,此举意义远不如父皇龙体康健重要。父皇多慈爱一日,儿臣根基便能牢靠三分。军中在清洗,兵部在改制,军机阁还在筹备,皆非一月二月就能奏功者。儿臣只盼父皇能长命百岁,才能真正掌稳兵权。”
武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哀伤,轻轻拍了拍贾琮的胳膊,道:“你要快些呢,朕坚持不得太久了……”
“父皇!!”
武王握住贾琮的胳膊,微微用力,道:“也不必太担忧,一年之内,总还是无碍的。”
贾琮:“……”
……
“爷来了!”
平儿正在宜秋宫偏殿观看后宫文案,见贾琮进来后,惊喜的起身相迎。
贾琮见她书案上堆着好大一堆文案,上前捡起一份翻了翻,见是后宫六尚女官的档案,便笑道:“如今平儿姐姐倒像是吏部的天官。”
平儿为贾琮斟来茶水,温婉的俏脸上,杏眼笑成月牙儿,道:“哪里敢和天官比?不过做到心里有数罢。宝姑娘说,这些东西只能看看,不一定全当真。具体人如何,还要看平日里怎样。”
贾琮闻言点点头,看向平儿。
平儿身量苗条,但渐有少妇之丰韵。
容貌可亲,目光温暖平和。
贾琮将手中文案丢在一旁,伸手握住平儿的手,再微微一用力,平儿便落在他膝上。
平儿俏脸晕红,小心的看了眼殿内左近侍立的昭容宫女们,见她们面不改色,眼睛不敢乱瞄,心里稍安。
又听贾琮轻轻一叹,不由关心问道:“爷怎么了?今儿回贾家,莫非有什么不好之事?”
贾琮轻笑了声,道:“贾家怎会有什么不好之事……”摆摆手让殿内侍奉之人出去后,他将手放入平儿怀中,握住那处美好后,将今日贾家之行所发生之事大致说了遍,笑道:“那老太太今儿又气了个够呛,也不知她跪我时,心里恨成什么样了。”
平儿红着脸,任由贾琮白日里作怪,轻声道:“不会的,如今爷成了太子,何等贵重,老太太怎还敢心怀不敬?”
贾琮哼哼了声,又道:“她骨子里还未必能转过来,不过,看在老爷和姊妹们的面上,到底不好让她太难看。我也犯不着和一个糊涂老太婆怄气……”
平儿被贾琮揉的心慌,却还惦记着方才那一声叹息,双手环抱着贾琮的腰背,让自己有气力坐正,方轻声问道:“那爷方才怎心情不美?”
贾琮先笑了声,道:“但我现在心情美啊!”平儿眼中水意氤氲,只还是多了几分关切,贾琮面上笑容渐渐敛去,道:“父皇身子骨坚持不了太久了。”
平儿闻言悚然一惊,骇然道:“怎会如此?”
贾琮摇摇头,道:“前些年毁的太狠,早已油尽灯枯。若非为了我,强撑下来,其实早二年就该……不过,总还能再坚持一年。只是有时候,我都不愿再让父皇死撑着。求死不能,那比酷刑更残忍。唉……”
平儿不知此法该怎解,但她知道从旁的方向去劝,道:“爷,皇上如今最惦念的,就是爷的皇位能不能坐稳当,会不会被人欺负了。所以,他坚持活着,虽然龙体会不受用,但看着爷一天天成长变强大,他心里一定会受用的。”
贾琮点点头,道:“这个道理,我也知道。而且,父皇还有个心愿,就是想早日看到皇孙降生。”
平儿闻言,俏脸一烫,看着贾琮轻声道:“爷不是在和叶姑娘……”
贾琮呵呵笑道:“一个哪里保险,谁知道生男生女?”
平儿觉得自己身子都快化了,喃喃道:“可是,那也该林姑娘先啊……”
贾琮连连摇头道:“她才多大点,身子还没长开,这会儿若怀上骨肉,那太危险了。平儿姐姐就不同了,平儿姐姐身子已经熟透了,该生孩子了。”
平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美眸中的水意都快滴下来,贾琮哈哈一笑,将她拦腰抱起,走往暖阁。
……
一场游龙戏凤,平儿用她的无限温柔和包容,抚平了贾琮心头的压抑和沉闷。
他是个自私的人,前世便是。
之前,他曾因为被无端卷入武王和叶清的“阴谋”而感到愤怒。
因为被“算计”,随时都有可能被抄家灭族,而感到厌恶。
可是,当武王将他送上了监国太子的位置,并给予了他所有的宠爱和关怀,为了他能坐稳大位,武王宁肯忍受着每日低烧和五脏六腑的灼痛,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贾琮曾经的怨恨尽皆散去,他未曾为人父母,不懂得这份慈爱的伟大。
但贾琮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感动了。
可越是如此,联想到最多一年的功夫,武王就要驾崩离去,他心里就很不好受。
不过,生死修短,岂能强求……
武王从不畏惧死亡,若非为了他,武王怕更愿意早日解除痛苦,去天上与孝贤皇后团聚。
至于军权,贾琮必会在一年内,牢牢掌控在手!
平儿漱罢口,又端了盏凉茶来,服侍贾琮饮用。
贾琮笑着接过后,一饮而尽。
又将平儿揽入怀中,平儿看着贾琮深邃的眼眸和俊秀非凡的侧脸,忍不住轻轻上前亲了下。
贾琮呵呵一笑,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平儿小声问道:“爷,宫里嬷嬷曾同我们说过,爷的第一个子嗣,最好是太子妃所出。元子为嫡,日后会减少许多麻烦。若长子非嫡,那……”
贾琮闻言,低头看向平儿,见她眸光担忧,哈哈一笑,道:“咱们果真成了天家之人了,竟已经开始担忧几十年后的诸子夺嫡?”
平儿羞红了脸,轻声道:“总要防范于未然嘛,这些日子我们看了许多宫闱禁书,被里面许多连戏里都不曾唱过的事吓坏了。再没想到,这宫里会发生那么多离奇可怕的事,真真骇人呢。尤其是夺嫡之争,历朝都十分惨烈。我和宝姐姐还有三姑娘她们都吓坏了,紫鹃更是脸都青了……太子的手足兄弟多了,不是好事呢。”
贾琮点点头道:“早早的立下太子,就如同立下一个靶子般,他的手足兄弟越有才华,他就越危险。”
平儿闻言急道:“那可怎么办?咱们家里,断不能出这样的事来。日后……日后我一定告诫我的孩子,绝不能为了那个位置,伤害自己的兄弟,不然,我也认不得他了……”
贾琮笑道:“咱们家不会的,我也不会早早的立储。嫡长制绝非完美之法,我会用另一种法子,来挑选继承人。至于你方才说的话,也不对。皆为我子,岂能厚此薄彼?若有才能,皆有可能。你不必害怕什么,至少在咱们这一辈,我能保证,自己的骨肉,都能有一块江山坐坐。天下之大,远非大乾一地。平儿姐姐放心罢,能多生几个,就多生几个,多子多福,好处多多!原我要立你为正,你死活不从。既然如此,你就多为我生些孩子,我保证,必让他们都能混个国主当当!”
平儿闻言,俏脸霞飞,她虽听不明白贾琮说的什么,但她无条件相信贾琮之言,也就愈发感动。
无以为报,和贾琮对视了稍许后,羞容满面下,再次缓缓往下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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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暗算
神京西城,荣国府。
入夜时分。
荣禧堂东廊下三间小正房,偏院。
此处原是赵姨娘与贾环的院子,便在王夫人寻常所处的那三间小正房后。
如今王夫人进了达摩庵内礼佛,贾家正经太太除了贾母外,就剩下王熙凤和李纨。
不过就算如此,赵姨娘也不敢蹦跶,因为她害怕王熙凤。
哪怕如今她一个女儿进了宫,一个女子和太子是极好的兄弟,可出身下贱带来的自卑感,是起自骨子里的。
所以,如今她在贾府虽自在了许多,却依旧不敢随便翻浪,倒也是件好事。
这一日,前面热闹非凡,赵姨娘却也有自己的客。
说来有趣,宝玉的寄名干娘药王庙的马道婆,倒和赵姨娘谈的来。
赵姨娘每每得了些银财,便施舍给马道婆一些,让她在药王佛前,给贾环供上一碗长明灯油。
今日贾家如此热闹,马道婆来之后,往贾母跟前略略坐了坐,便直往赵姨娘处请安。
见赵姨娘仍在裁剪碎步填鞋样子,不由大奇道:“我的菩萨!你怎还做这等事?”
赵姨娘倒是没觉得怎样,哼哼一笑,道:“我不做这些,又做哪些?”
马道婆慈眉善目的模样,说话和和气气,笑道:“怪道人说富贵的人天生富贵,偏她自己还不觉得。往常我并不信,如今见了奶奶,倒是不得不信了。如今满神京的王公府第都在羡慕奶奶大福运,只奶奶自己不觉得,竟还操持这些。哎哟哟!真真是阿弥陀佛,传出去哪个会信?”
赵姨娘闻言面色一喜,身子往前探了探,道:“外面果真都在夸我?”
马道婆一拍手,赌咒道:“若有半句谎话,必坠割鼻地狱,进油锅上刀山!”
赵姨娘闻言愈发眉开眼笑,假模假式道:“哎哟,瞧你这是做什么?你们佛祖跟前的人,不能乱起誓,不然容易应验喽!”
马道婆:“……”
赵姨娘又美美道:“果真长安城内的王公侯府都在夸我好福气?她们怎么夸的?哎哟哟,我有什么好福气?不过就生了那么一对儿女罢了!”
马道婆:“……”
虽恨不得将那张得瑟脸供到佛祖前熬油点了,不过因心里有事,所以并未显出来,反而赔笑道:“奶奶这话可就说对了,奶奶一生的福气,可不就在姐儿和哥儿身上?如今满京城的高门诰命,哪个不羡慕?姐儿自不用多说,如今虽还没得位份,但明眼人谁瞧不出,日后少不得一个皇妃,纵是贵妃也有可能。那哥儿就更不用提了,奶奶怕还不知道吧?如今整个长安的武勋衙内,便以环哥儿为首!”
“噗!”
赵姨娘正吃一盅茶,听闻此言,却把将将入口的一口六安茶给喷出来。
更可恶的是,旁人失态喷茶,都是连忙往一边儿偏去,独赵姨娘,本来偏在一边儿吃茶,好似不愿让人分享她的好茶一般,偏喷的时候,对向了人……
马道婆沉默的拿帕子擦了擦脸上带着几片茶叶的茶水,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
赵姨娘忙赔不是道:“哎哟哟!瞧我,猪油迷了心了,往哪吐不好,只吐你一脸,忒不像了!马婆婆莫要恼,今儿这些碎布我也不要了,都给你拿去填鞋底!”
见她如此大方,马道婆也不好再说什么,僵笑了两声后,忽然正色道:“我算是明白,奶奶为何这般贵重,还操持这等贱业……”
赵姨娘心里转了转,笑问道:“马道婆是神仙跟前的人,说话再没错了,你说说,是怎回事?”
马道婆断定道:“因为奶奶还不够富贵!”
赵姨娘笑道:“还不够富贵?这般还不够富贵,怎样才够富贵?”
马道婆道:“若三姑娘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甚至再成为太后,这普天之下,还有人敢让奶奶摸一根针线没有?”
赵姨娘闻言惊呆了,过了半晌才问道:“马婆婆这叫什么话?三丫头怎能成为太子妃、皇后……”
马道婆哼了声,道:“要我说,就是你这当娘的没用,不然,以三姑娘的模样、性子,还有谁能强的过她去?若不然,太子殿下怎将后宫诸事都交给她?分明原就是定得她。奶奶想想,若是三姑娘成了太子妃,日后成了皇后,奶奶的亲外甥成了太子,老天爷,那环哥儿就是正经国舅爷!再加上他和太子的情分,给个亲王都不换哪!”
随着马道婆之言,赵姨娘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如同着了魔怔般,喃喃道:“是啊,三丫头若成了皇后,环儿岂不是成了正经国舅,我成了皇后的亲娘……”
马道婆得意一笑,道:“可不是?到那时候,普天之下,甭管是王公贵族还是皇亲国戚,哪个敢看不起奶奶您?谁还敢再受您一分礼?到时候,您就是这个!”
赵姨娘脸色都涨红了,不过随即一滞,道:“琮哥儿都将林丫头立成太子妃了,哪还有三丫头什么事?”
马道婆高深莫测一笑,从怀兜里取出一纸包来,道:“奶奶若有胆,为哥儿和姐儿搏一次,未尝没有机会!”
赵姨娘闻言,眼睛都直了,结巴道:“这……这……你……你……你要我下毒?”
马道婆唬了一跳,忙左右看了看,又折身挑起门帘瞧了瞧,见左右无人,这才放下心来,回头道:“我的好奶奶,你可别往刀口上撞,这什么地方,你也敢提那两个字!”
赵姨娘懵了,问道:“那这是……”
马道婆神秘一笑,道:“奶奶只管将此物搅拌在汤水里,送给那林家女服下。放心,断不会是什么暴毙的毒药。若是这般,岂不是连奶奶也一并折进去了?奶奶事发,那哥儿和姐儿也完了,我岂不是也完了?我岂能害自己?你放心,这是一种佛门镇魔的宝物!吃下它,保管什么魔也得慢慢折磨而死。”
赵姨娘闻言拍了拍胸口,三旬出头的人了,身前丰润的像秋天的果实,这一拍连马道婆都觉得眼晕。
赵姨娘奇道:“这到底是什么宝物?果真没事?别给人查出来了……”
马道婆连连作保,可见赵姨娘死活不信,没法子,只能道出实情,道:“这是从一些痨病鬼身上取得的痰沫,用纸接了再晾干磨成的粉。你放心,寻常人拿着绝无事,可若让人下了肚,保管得痨病而死!奶奶你想想,谁还能怀疑到这是毒?连金针都验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