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珍叹息了一声。
想起了自己被那些马贼掳去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也目睹了好多个女人不堪凌虐而死。
对昭宁多了几分同情，说道：“你也不用太伤心，来到这里就好了，我们家主人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会让你再受苦难的。”
听到这个，昭宁的眼泪掉得更多了，心想：“这个家伙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我父皇给了他那么大的官，收了我舅舅的金屏风，还让我做他的使女！”
丽珍对她说道：“我当年啊，比你还要惨，家里本来就穷，才十几岁的时候，又被一伙马贼掳走，在那土匪窝里呆了几年，过的那可是地狱一样的日子，每天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像别的姐妹一样被杀掉。”
她一边给昭宁收拾着床铺，一边跟她讲起了自己被马贼掳去的事情，说起那段时间的种种残酷，让昭宁心惊肉跳，想一下自己要是处在那样的环境下，也许早就不能活了。
在这迁移过来的路上，她还以为自己历经了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那还远远算不上最悲惨的。
“幸亏后来主人带着人过来把那些山贼都给灭掉了，将我们都解救了出来，不过被掳去的姐妹们，在那个时候已经死了一多半，没有那样的福气，等到主人来解救我们。”
丽珍很长时间都没有想过那些事情，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苦痛的回忆。
这一次听到昭宁说起迁移路上发生的事情，就不由自主的勾起了那些回忆，要昭宁说起了那些事情。
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忘记那些事情，一点一滴，都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过的。
向昭宁说起那些往事，说到一帮姐妹被方浩解救出来，然后又送回了各自的老家，结果老家的父母兄弟或者丈夫都不愿意接受她们这样已经失贞的女子，过得非常的悲惨。
昭宁想骂一句那算是什么亲人，只想到了自己，又闭住了嘴巴。
自己家里可没有比人家好。
兄弟姐妹之间互相残杀，父子之间猜忌，还真的没有脸说别人。
也许，家庭和睦，父慈子孝本来就是虚假的，人世间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只是自己以前一直被虚假的谎言给蒙蔽了，现在才看到真实的人间。
丽珍说到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姐妹们回到家后，日子过得甚至比在马匪窝里时还要惨，后来一起找到了时任县捕头的方浩，求他给一条生路。
一直到方浩将她和丽颖收为女仆，两个人的日子才安稳下来。
听到这里，昭宁哼了一声，说道：“让你们两个当女仆，那也是看到你们漂亮，要不然可没有那么好心。”
“这已经很好了，”丽珍说道，“至少主人对我们两个并没有苛责过，至少让我们两个都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说到这里，她对昭宁说道：“你呆久了就会知道，我们主人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的主母也是一个很好的人，能在这里做下人，也是一种福气。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糟糕，躲在这院子里面，我们还是安全幸福的。”
昭宁翻了一个白眼——都给人做下人了，还算福气，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第二十七章 落魄的公主
丽珍跟昭宁讲的那些故事，倒是让昭宁对方浩的感觉好了一些。
以前她对方浩很仇视，主要就是因为她弟弟齐王派人刺杀方浩，结果把自己给栽了进去，彻底的失去了继承帝位的可能。
也正是因为那个原因，她才被人挑动，皇宫之中设计了一个很拙劣的局，那么愚蠢的局，当然不能够瞒过任何智商正常的人，所以结局就是她自己被逐出皇宫，贬为庶人。
但是这也让她对方浩更为仇恨。
要不是方浩，她就不会落到这样的处境。
虽然郑绪跟她解释过方浩不是坏人，甚至为了让她来到边关，还骗她说方浩实际上是一个大忠臣，掌握了一支精兵，可以对太子进行制衡，可以保护她弟弟，可是她并没有消除对方浩的仇视。
结果历经了千辛万苦，来到关外，才明白她舅舅只不过是为了骗她过来还那么说，人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忠臣，人家是太子的人。
这让她对方浩的仇视更甚。
何况方浩对她的态度还那么的粗暴，竟然让她这个公主来做下人。
听到丽珍说了方浩做的一些事情，这才有一些改观，心想：“那个无礼的家伙倒也不是坏到极点。”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几个人都在一张饭桌上面吃饭，方浩又开启了明眼辨忠奸的技能，竟然意外的发现这一位公主对他的好感度由之前的负百分之九十，回落到了负百分之六十。
虽然还是非常的厌恶，但是至少不是以前那种极度厌恶。
心忖：“还好，能够知道一点好歹，不是那么难伺候。”
寻思着可能是将这一位安排到了内院，让她住上了好房子，所以她的反感程度没有那么重了。
晚餐是丽颖做的，她的手艺也越来越好，特别是到了京城之后，跟着裘府的厨娘学了不少的东西，厨艺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虽然是在天寒地冻的初春，不过餐桌上有荤有素，一共有六七个菜，都发出诱人的香味。
昭宁在宫中虽然吃多了好东西，可是迁移过来的路上，几个月都没有见到一点油花，基本上都是啃着干粮过日子。
现在闻到那个香味，就忍不住口水直流。
她也没有等方浩提筷子，自己就端了一碗饭，提着筷子开始往嘴里塞菜。
一个公主，可没有等人吃饭的习惯。
“哎，主人都还没有”
丽珍要提醒她讲一点规矩，话才说出半句，被方浩制止了——“饿了就让她吃吧，就这么几个人，没必要讲那些无谓的规矩。”
堂堂一个公主，还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看上去也挺可怜的。
这一顿开吃，昭宁完全是不顾形象，一顿猛塞，而且选择的大多数都是肉食。
她以前的身体虽然不至于肥胖，不过在宫中锦衣玉食，也趋向于丰腴。
但是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现在已经变得很瘦，实在难以和方浩记忆中的形象对应起来。
她一个人就差不多吃完了桌子上一半的菜——饭倒是没有吃多少。
丽颖有一些不好意思的对方浩说道：“我今天做的菜太少了，下次一定多做一点。”
“多做一点吧，”方浩道，“反正都是不要钱的，也不差那一点，不浪费就可以了。”
他是总兵，是这一片地方的统治者，说是土皇帝也毫不为过，吃点肉，吃点菜，当然是不要钱的。
肉和菜都是丽颖亲自去城里的大食堂挑选出来的，想吃什么样的，就吃什么样的。
虽然为了更好的拉拢人心，方浩并没有追求奢华的生活，但是再怎么说，他的生活也要比别的人要好上很多。
昭宁很久没有吃过好东西，这一次给吃撑了，捂着肚子，突然间就哭了起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方浩不高兴的问道。
昭宁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那里哭着。
真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为了一点肉食，竟然一点体面都不讲，狼吞虎咽，吃得毫无形象。
感到很伤心。
以前钟鼎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漂亮的宫殿也与她无关，只能在这个离家乡几千里之遥的苦寒之地做一个下人，服侍一个她很讨厌的男人。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最可怕的事情是——她的下半辈子都会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些，悲从心来，大哭不止。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哭，大家都还要吃饭呢。”方浩颇有一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自己是吃饱了，可是我们还没有吃饱，你这样来一出，不是坏人的胃口吗？”
“你你你”昭宁哭着说道，“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我都沦落到这么惨的地步了，哭一下都不行吗？”
“回你的房间里哭去。”方浩说道。
停了一停，又不屑的说道：“你这样子就叫惨，那些跟着你一起过来的人，又该怎么说呢？那些死在路上的人又该怎么说呢？过来的一万多个人里面，哪一个不比你更惨？你有什么资格哭哭啼啼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搞了这个鬼东西？”昭宁哭着说道，“你怎么不问一问？要是你不在这里建一座城，要是这个世界没有你，会有那么多人迁移过来吗？罪魁祸首还不是你？”
方浩道：“那你怎么不想一想，几年前戎突人入侵，死在战争中的几百万人口，还有流离失所的千多万人口？这个世界没有我，你能保证再过几年不会又发生那样的事情吗？”
昭宁愣了一下，哭道：“我不管，反正我来这里都是因为你的问题，你把我、把那么多人都害得那么苦，你连我哭一下都不给，你就是坏人！”
“你回你的房间里哭去吧，别在这里打扰我们吃饭了。”方浩语气变得很不好了，“你现在要弄明白你的处境，想住在这里，吃在这里，你就老实一点，要不然你就跟那些人一起生活去。”
这么一说，昭宁才算是收住了眼泪，充满怨恨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进了自己的卧室之后，扑到床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十八章 和公主的约定
“这个小姑娘倒是挺可怜的，”昭宁走后，小莹忍不住对方浩说道，“她背井离乡，一路过来，应该也吃了很多的苦头，想想都觉得可怜，相公你就不要再骂她了。”
“天底下可怜的人太多了，不缺她一个，”方浩很不客气的说道，“她那不是可怜，而是矫情。”
真的说到可怜，跟着迁移过来的一万多个人里面，每一个都要比她更可怜，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她享受过的生活。
不过落差最大的倒是她。
从锦衣玉食的公主，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内心之凄苦，也是可以想象的。
不过方浩对她并没有多少同情，只是觉得挺麻烦的。
如果这个女人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传到太子的耳朵里，那可就是不小的麻烦。
捡了一个棘手的任务，烦心都来不及，哪里有什么闲情来同情她？
细嚼慢咽的吃过饭后，他就去了昭宁那边。
还没有到房门口，就听到昭宁痛哭的声音。
走进去后，昭宁看到他过来，惊恐起来，抱着双臂护住了自己，惊叫道：“你进来做什么？你可不要乱来！我宁死也不会从你的！”
一路上，她见过的这种事情可不少，只是她因为被整治得非常的难看，所以才没有人打她的主意。
可是方浩是见过她本人的，会不会对她起歹意，还真不好说。
可是惊恐之余，她也发现，如果方浩真的对她有那样的想法，她竟然没有反抗的能力。
方浩不屑道：“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我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想法，你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会有任何正常的男人对你有那样的想法。”
昭宁心思稍定，然后又问道：“你来做什么的？”
“谈一谈关于你以后的事情。”方浩说道。
“以后的什么事情？”昭宁问道。
“你要明白你自己现在的身份，要是让别人认出你，你大概就会没命，所以你来到这里之后，就不要出去了，我的这座院子，就是你今后的活动范围。”方浩说道。
“我就只能在这座院子里面走吗？”昭宁睁大了眼睛，“那和坐牢有什么差别？”
方浩冷笑：“如果坐牢就是住在这样的院子里面吃得好，住得好，你信不信尧国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坐牢？”
昭宁沉默了起来。
她以前不知道民间疾苦，究竟是怎样的疾苦，但是迁移路上一路过来，听到很多同伴讲起自己的生活，讲起饥饿，讲起劳累，也让她渐渐的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而且她自己也挨过不少的饿，有时候遇上路不好走，甚至也要参与到开路的劳动中来。
和那些生活比起来，能够呆在这样的院子里过日子确实好了很多。
至少吃得好，住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