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兵灾让各大家族损失掺重,甚至还有好多家被灭族了,可兵灾过去了,就是劫后余生的大家族们发财的好机会了,毕竟银子能抢走,土地却是拿不走的,尤其是各家各族还有官府的田产地册还被烧的差不多了,这既是一件坏事,也是件好事。
只要抓住朝廷知府回归前的漏洞,把地一分,佃户佃奴的卖身契重新一签,用不了几年,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富家老爷。
当然,前提是在杭州府重建之前把这些手段做成既得事实,这就得与军官勾结了,把地抢过来标好,把原来的佃农给驱逐出去,一些毁了奴契的佃奴给抓回来让他们重新签订。
一个个大老爷拿捏的某某侍郎某某尚书的帖子,在那儿装四五六七八,让毛珏出面干那缺德事儿,毛珏当然不鸟他们。
不过想明白归想明白,能不能想通却是另一回事,沈光祚这直肠子,脾气立马是上了来,胡子都立了起来,敲着城棕哮着。
“这帮败类!大灾刚过,不想着如何去恢复家乡,安定四邻,竟然还想着为了一己私利鱼肉乡里!”
“他们和应天城聚会的书生有什么区别?一个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一个是为了政治红利,为了把持朝廷话语权,不让宦官再压上来,连军国大事都不在意了,他们哪儿还在乎小民的死活?”
抱着胳膊看着底下尚且凌乱的战场,毛珏是轻蔑的哼哼着。
“这些江南文人,坐在一条烂船上尚且毫不知情,还在拼命地拆着船上的木板,构建自己那么个小空间,什么时候船沉了,他们跟着一起沉入深渊时候恐怕都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这一句,等于把沈光祚也给骂了进去,他也是江南文人的代表之一,不过这次这个直肠子老家伙却是丝毫没有分辨,为官几十年了,朝中党争,地方兼并,世家大族横行不法,这些弊病他心里何尝不是不知道。
可他沈光祚本身也是这个特权阶级的一员,身在彀中,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循规蹈矩,表现得太另类的话,说不定就让其他士大夫狠狠的抛下,摔个粉身碎骨了。
大明朝三百多年,果然只有一个海瑞啊!
“对了舅爷,明个海寇就向松江进发,侄孙也率军跟着北上了,这杭州城就交给舅爷了,不过您放心,松江城我是不会打的,只要灭了吴家,我就收手,返回东江去。”
“啊!知道了!”
扭头看着那些还叫嚷不休衣冠楚楚士大夫名士,沈老头是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毛珏还真是说走就走,傍晚开始,铁义军就陆陆续续的撤出杭州城,晚上叫嚷的凶,见毛珏真要走,残存的世家门阀那袖大夫致仕官员反倒是慌了神儿,见沈光祚与毛珏关系密切,他们又是抱团儿围在了沈府外面。
“老夫月桥李叟,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啊!”
“这位小哥,麻烦和沈大人说说,靠着河滩那片地,我赵府让给他了,求他见一面!”
这些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客气的提着礼物抱着拳,可惜,当初因为恼了毛珏,沈光祚都能端出碗闭门羹来,更别说他们了,两扇黑黝黝的大门关的死死的,门脸上沈家门子露出一张苦脸儿,悲催的直摆手。
“诸位回去吧!我家老爷病了!真是谁都见不了!”
沈光祚的确是病了,不过却是心病,这头沈府门口聚拢一大堆人,那头当地沈家的各个房家主,族人,还有沈家的几个庄子庄头全都从后门被偷偷叫了进来。
取意传家授守业之意,沈光祚长子沈传一家在南京当官,次子沈守在家操持家业,还有几个孙子,也全都到了来,在好几十人愕然的神情中,沈守是咳嗽着灰抱着个箱子出了来。
“爹,都在这儿,您要拿这些出来干什么?”
“拿来了?”
“是,爹,拿来了!”
“拿来了就好!”
不明所以中,把箱子递给了坐在院子里圈椅上火炉前面的沈光祚,沈传一头雾水的伺候在一边,莫名其妙看着沈光祚把想箱子打开下一本丢出去。
“老三,这是你们那部分的族产,地契,老五,这是你的,老六,这是你的,还有刘老头,赵老汉,周老叟,这些是你们庄子的地契!”
“老叔?这是要做什么?分家啊?”
拿着地契产业,一个个沈家族人满是莫名其妙,那些佃户庄头更是一肚子雾水了,他们的地契也不是属于他们,而是属于沈光祚的。
“老大人您这是,难道庄子里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吗?”
也没回答这些人的提问咳嗽几下,沈光祚又是寻摸了一圈:“都拿到了是吧?”
“爹,您要干什么,哎呦!爹,这些账本,怎么能烧呢!”
一个没注意,沈光祚随手把箱子下面那些族产账本,还有历年的欠租借条什么的,全都倒进了火盆里,一下子,至少好几万两着了,惊的沈守是赶紧想要抢出来,可如何能抢的过熊熊烈火?眼看着就烧没了。
“爹啊!您,您,您”
真想说他老糊涂了,可惜无论如何沈守都没敢说,抖动着大袖子一脸的悲催模样,可令他吐血的还不止这个,扶着扶手起来沈光祚忽然是轻松的扑落了下衣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笑呵呵说着。
“明天老夫要跟着毛家侄孙北上东江去了,你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意跟着,这沈府就留给你,老夫自己去。”
“就这样了,散了吧!”
“爹啊!”
差点没哭出来,三十多快四十的沈家老儿悲催的跪在地上,活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那样
第二百零一章.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
毛珏的原则是,能坐船,为何要走路?
在破旧的临海卫港口,他的舰队现在是舒坦的完全展露出了身姿,那高昂的巨舰,每次都是他骄傲的资本,往岸边上一靠,虽然赶不上当年的郑和舰队,也好歹有着其十分之一的规模了吧?
岸上,雇佣的农户们也是向船上搬运着最后的物资,虽然打劫的是大明自己的城市,可牵线军粮什么的都是毛珏出,他还给倭寇大军提供了几万盒香烟,杭州城的收获,他拿了三成,具体有多少银两,他现在也不知道。
除了这,还陆陆续续上船些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人,背着包袱踏上船,他们那表情就仿佛要上刑场一般,一个个腿儿直发软。
这些都是洛家庄园与陈家的人,嘴不严的,哪怕是亲族,都被无情的给剃了出来,美其名曰陪嫁,去辽东发展。这年头,辽东就是个大战场,发配犯人的地儿,不过诛九族可不是闹着玩的,两个家族的人也不敢等闲对待,嘴边没门不可靠的下人亲族就只能怪爹妈给自己生的这张嘴了。
又是陈家族人,那天晚上毛珏可是三次差点来个大屠杀,还端来了一百多个脑袋,一想到日后要和这么个杀人魔王生活在一起,这些人更是心头发毛,直感觉前途黯淡无光。
洛宁也来送行了,这个风度翩翩的女掌柜还是那么一身雍容的流苏素白长裙,海边比较冷,还搭上了件貂小袄,怀里抱着她那羽毛团扇,只不过照比刚见到毛珏时候的意气风发,这个女人的神情明显复杂了几分。
最开始,她是自信满满,完全能驾驭的住这么个北地来的武夫,可时间一场,毛珏所做的事儿,所创下的利益,竟然丝毫不下于她这个撑起洛家的老商号,尤其是虽然看似后来自己摆了他一道,可毛珏似乎也没有赔,同样是低价拿走的自己积存的丝绸,他的优势就在于这儿,她洛宁打不开的市场,毛珏就能走。
不过最令洛宁敬畏的,也不知道应该说他是鲁莽还是勇猛,就连她洛宁都不敢触动分毫,江南士族编制了百多年立下的游戏规则,被他轻蔑的一手撕开了,让洛宁头一次看到原来褪下那层大明王朝所给披上的金光,一个个大家士族原来是那么的丑陋与虚弱。
虽然自己也是他复仇的对象之一,毛珏那一刀断了洛缜的腿,等于直接把她这个弟弟的政治生命给杀了,本来洛宁也该恨他这个武夫,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恨不起来,甚至,隐隐还有点羡慕。
远远眺望,那条黝黑的辽东大船,船头上也有个百合花一样的女孩子把着栏杆向下眺望,应该就是素衣吧?
“洛掌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