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已经人人知道老帅爷上了奏折,要告老还乡了,推荐毛珏来接替东江都督,跟后世接班制度很相似,大明九边的军户也是这样父死子继,当爹的是总兵,当儿子的只要不是太白给,做后总能干上总兵,就像李成梁的白痴儿子李如松,李如梅那样,而且毛珏还绝对不是白痴,他有实打实拿的出手的的功绩,如果说前几次打压毛珏,是为了东江别出现俩总兵,弄得别扭,如今老子退休,为了恩赏笼络,也该轮到毛珏当总兵了吧?
按照朝廷惯例,毛珏提督东江,差不多是板上钉钉了!
这权利交接也提现在了新年的东江年会上,就算这些年毛珏在东江呼风唤雨,每次年节大祭也是毛文龙来主持,一些老将,哪怕是孔有德,耿仲明这些跟了毛珏已经很久的将军,对于老家伙也依旧是言听计从,可是今年,毛文龙是在后院听着大戏,连面儿都不露,前面全都交给毛珏来打理了。
而且一些老军头,像沈世魁,李九成也都有所动作,老沈的三个孙子沈如钢,沈如铁,沈如石是全都从济州岛镇给撸了下来,到毛珏的亲兵队伍里当了个亲兵,还有李九成小儿子李效前,刘家五兄弟一票儿子,一帮子公子哥,差不点没让毛珏亲兵队变成官二代大军了。
不过这种质子行为,就像是唐末藩镇下将官把自己儿子放在节度使身边,还有元朝的质子军那样,都是效忠的表现,旧东江势力已经完全承认了毛珏这个新的东江主人。
名义上其实是最简单的,能震慑住这些军头才是最难的,最难的一步毛珏都掌握了,东江新时代,似乎也是近在眼前了。
“恭祝大帅武威四方!”
铁山的官衙前,密密麻麻的铁头盔军将声音蒸整齐洪亮的向自己宣誓着,右手边握着陈娇的手,毛珏胸口处,一股子豪迈的气势亦是澎湃而出,猛地举起拳头,他是洪亮的嘶吼了起来。
“天佑我东江,布武四方,百年兴隆!”
“东江!”
火把红艳艳的光芒也闪烁在了陈娇的脸上,把她光洁的额头,黝黑的秀发上,紫色的金钗金缠头闪耀的别样的动人,听着这嘹亮的欢呼,她却是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微微揉了揉自己愈发饱满的腰身。
这也是毛文龙最后一个死命令,在他离职之前,必须有孙子,而且毛珏他在东江这么折腾,老爷子都不管,孙子生下来了,必须给他抱到杭州去,崇祯九年的后半年,关内打的如火如荼,毛珏在家也不得不打的“如火如荼”。
只不过这个消息,粗枝大叶的毛珏似乎还不知道。
兴奋的欢呼足足持续了几分钟,最后毛珏一声入席,又是把整个年节庆典推上了高潮,民以食为天这儿体现的淋漓尽致了,刚刚喊的老脸发红的军将们是亢奋的端起酒碗,撕扯着鹿腿猪肘子,孔有德这货干脆是抱着酒缸灌了。
看着底下闹哄哄的一片,毛珏脸上亦是挂起来兴奋的神色。
老子的东江!
远在万里的东江镇一片歌舞升平,京师同样也是张灯结彩,多亏了毛珏,苦哈哈了一年的斗升小民,也是多做了件新衣服,不过对于京师的贵人们,实在是没什么感觉,花一百两去买新的貂裘的文官老爷们,不会去在意自己府里下人是不是多了件新衣服。
而且就在这新年之际,埋藏在表面美好下,深深的黑暗依旧酝酿的。
这才从宫里回来,跟着皇帝度过了个忧愁的新年,独断朝纲好几年,堪称崇祯朝的政治常青树,首辅大学士温体仁的轿子前,又响起了敲动声,默不作声接过了伸进来的小纸条,点了点头后,一表人才,就像电视剧里正面人物的温大学士沉闷的点了点头。
“让他在花厅等着!”
大学士的官威必须做足,回府更衣,洗漱,用膳,足足磨蹭了大半个时辰,温体仁这才出现在花厅中,早已经等的满头大汗一个四品补子的老官儿急促的鞠躬拜下。
“学生见过大学士!”
要说这文臣的无耻,这吏部考功司司务张翰儒比温体仁都大上个几岁,在他面前却是自称学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马屁拍的太过,就算温体仁亦是忍不住眉头挑了挑,旋即耐着性子不动声色问道。
“这么晚来了,到底有什么事儿!”
“您还不知道吗?还是张傅,张彩一帮子酸腐文人,到处议论,说您昏庸无能,尸位素餐,导致凤阳皇陵被焚,这次又是建奴入关洗劫京师,还有朝中那些有心人,他们想推动钱谦益再起,被召回礼部尚书,礼部尚书黄锦有兵备道经历,转兵部,顶替张凤翼空下来的位置,然后携此两部,要挟温公啊!”
“学生有学生参与了这些混账东西的密会,这有消息,赶紧传给温公您啊!”
一席话,听的温体仁忍不住眼睛眯了起来。
说实话,温体仁虽然是个奸臣,,可真说不上贪官,他最大的嗜好就是醉心权势,早年钱谦益就曾与他争过位置,最后被他用浙江科举舞弊案给整了下去,这么个政敌又要搞事情,听的温体仁那忠臣良相的眉毛都是狠狠挑了起来。
窗外,管家正端着茶水向里送去,就看着昏暗的窗户纸上,温体仁的手臂刀一样狠狠挥了下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池鱼之灾
温体仁是个奸臣不错,党同伐异,嫉贤妒能,排挤他类,他在位的时间,大明朝动荡不已,作为首辅大学士,温体仁却没提出一丁点有效的建议,可温体仁还有着唯一一点好处,就是他保证了大明朝政治中心的安稳,内阁班子数年没有大变动,好歹大明朝的政令通行还是顺畅的,中枢稳定,地方上清剿篷军,对外九边的供给,三饷的征收押解,一切尚且在正轨上。
他之后,崇祯换首辅阁臣如流水,朝令夕改,没个阁臣都做不长,政治混乱,政策根本没有延续性,连带着下面的地方官员,文臣武将都人心惶惶,事倍却连功半都没有,绝大部分官僚牵扯党争,都是观望而不做事,就如明清决战的关键胜负点松锦大战,堂堂大明朝居然连处于辽东一隅之地,同样遭遇到灾荒的清朝都消耗不过,尔后短短七年时间,大明朝就亡了国。
崇祯十年,大明中枢安稳的终止点,如今是就此到来了。
不过这原因还是温体仁咎由自取,而且战火也是在偏远的江南燃起来的。
常熟。
从地名上就看得出,这地儿是多么富足肥沃,作为本土大族,钱家庄园更是跨阡连陌,一派盛景,奈何今个,却是蓬荜逢污,一副甲第朱门无一半之色,两扇朱漆大门都被撞翻在地,几十个身穿飞鱼袍,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缇骑拖着个白发老翁,另一头锁拿着个中年文士,叫骂中推上了囚车。
还真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钱谦益都在家赋闲好几年了,莫名其妙就遭遇个官差锁拿,一边拽着脖子上的锁链,一边他还愤怒的大叫着。
“老夫何罪?”
“钱大人,这么多年您威风赫赫,结党营私,遥控朝政,风光都风光过了今个事发,也该还了,您就认了吧!”
阴阳怪气中,锦衣卫前面,一个三撇胡子的小吏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手。
“带走!”
不得不说,温体仁是真有本事,把崇祯皇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江南巡抚张国维,巡按路震飞先后上书为钱谦益鸣冤,温体仁三言两语几句,轻而易举就让皇帝信以为真,不管是两位地方大员的奏折,还是钱谦益瞿式耜为自己鸣冤的证词,他都没听进去,奏折直接留中不发。
然而这时候,另一个大鳄却出手了。
不得不说,这钱谦益也算是个老狐狸,老奸巨猾,当年东林党与魏忠贤阉党死斗,号称诛杀天下一切太监,结果他倒好,还巴巴的给前司礼监太监王安写过碑文,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是王安的门下,凭借着这点关系,他托孙承宗之子向曹化淳求救,从这个大太监手里搭上了关系。
四月间,事情忽然就变得急转直下,有了曹化淳的插手,本来就是诬陷的案情,很轻易露出了破绽,急迫之下,温体仁是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指示亲信攻讦曹化淳收受了钱谦益四万两的贿赂,闹得京师人尽皆知,结果却是彻底激怒了这位同样深得崇祯皇帝信任的大太监,曹化淳亲自向皇帝请命,来督察此案。
有句古话说的好,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再加上本来就心虚,曹化淳的厂卫一动刑,作为状告人,常熟师爷张翰儒第一个熬不住,吐出了口,招供受陈履谦指使,诬陷钱谦益,瞿式耜,紧接着,陈履谦父子也被逮捕,四月初,曹化淳是春风得意的捧着审讯结果到了崇祯皇帝面前。
看着那血迹斑斑的供状,崇祯皇帝也是震惊的说出了那句在明末政坛上都颇显得沉重的一句话来。
“体仁有党!”
温体仁之所以成功,就成功在他揣摩了崇祯皇帝的心思,知道崇祯帝极其厌恶党争,所以他把自己打造成了个孤臣的形象,故意找事儿,吸引朝中文武来攻讦他,表现出那副孤立无援的可怜模样,先后战胜了拥有朋党划分的钱谦益,周延儒,可这一次,曹化淳暴露的不仅仅是他诬陷钱谦益的罪行,更暴露了他结党的事实,等同于断绝了崇祯皇帝的信任。
那头,尚且不知的温体仁还在故技重施,一边告假离阁,一边上书向皇帝请辞,想表现出此时与他无关的情形,然而,就在他满心欢喜时候,等来的却是崇祯皇帝冰冷冷的三个大字。
放他去!
崇祯十年四月!已经在位八年之久的首辅大学士温体仁被革职归乡。
不过就算朝中风风雨雨,本来也与远在东江,偏安一隅的毛珏无关,偏偏因为这大明朝廷的超级低效率,再加上这两个月政治争斗,本来二月份就到了京师兵部,毛文龙告老还乡,推荐毛珏接任的折子,直到四月中旬,才通过内阁走到了司礼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