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包克图煤矿本来就是我们的!这些山西人和蒙古人是一丘之貉,都是强盗!”
提到这个,哪怕韩晓沫都变得激动起来,呼吸急促中,绑在身子上的麻绳都陷进了肉里,她激烈的叫喊声,尖锐的就连睡得像小猪那样的千代姬都是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听的长平赶忙一根手指比划到了小嘴前。
“嘘!!!”
想起了自己的处境,韩晓沫这才错愕的戛然而止。
不过她的一番话,对朱媺珿的触动却是极大,在京师,韩晓沫只是气愤的告诉她,属于他们的煤矿被这些晋商联合蒙古人给强夺了,若不是今天看到扎鲁特的人围殴汉民工人,这段坂升奴隶的血泪史她还无从得知,从小生活在大明帝国荣光下的长平怎么都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支悲壮的大明子民过着如此颠沛流离的生活。
设身处地,自己赌上性命拼死反抗,付出鲜血的代价放才赶出去的奴隶主,摇身一变,再一次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自己还的寄人篱下,放着谁不会心里怒火中烧?
可是同情归同情,韩晓沫的一番话却是让长平变得更加头疼起来,沉闷的揉着发胀的小脑瓜。
局势变得更复杂了。
来之前,长平不过把这起案子当成一起普通的产权谋夺案,涉及一些晋商与山西本地官员之间的权钱交易,只不过发生的地点比较特殊,安抚蒙古人的第一处据点,包克图煤矿。
而且说实话,就算韩晓沫说的全都是真的,她朱媺珿也都查明了,她却是压根都没有为她们伸冤的打算,顶多将几个贪官揪下来,让几个晋商付出代价,可却没法夺回包克图煤矿,没办法,这儿太重要了!如果包克图的扎鲁特部做出了表率,后续散居在草原上几十万上百万的其他游牧部族也会以此为榜样,先后靠过来,成为大明的工人,农场主,城镇市民,数千年未得到解决的北方边患将在毛珏手中得到彻底解决。
为了这个大局,牺牲些小煤矿主的利益,长平也可以接受。
可如今,包克图煤矿最核心的矛盾却成了这些坂升奴隶后代汉民与曾经欺凌过他们的奴隶主扎鲁特部的仇恨,下午和曹三喜之间的采访谈话,她可是套话套的清清楚楚,整个包克图煤矿五万多工人,基本上都是由“本地招募汉人”与扎鲁特蒙古人组成,想想也是,如今山西境内工厂矿场如雨后春笋那样冒出来,人力本来就紧缺,包克图距离关内上百里,如果不是本来就居住在这儿的坂升后裔,哪儿来这么多汉民愿意搬迁到这来!
然后看今天的形势,扎鲁特部依旧将坂升汉民当做了曾经的奴隶,打骂随意!晋商组成的煤矿董事会还不能将一碗水端平,为了这个政治上的表率作用,他们的态度是倾向蒙古人一方的,薪资问题长平还没去了解,可看这个尿性,双方平等几乎是不可能。
不患寡而患不均!本来自己的产业被人夺取了,就心头不爽,还被明人帮着外人欺负!今个因为咽不下这口气,韩晓沫作为坂升后裔被打发到京师,找自己这个女包公伸冤,可如果自己也没办法为她们主持公道的话,彻底对大明失望的坂升后裔会做出什么疯狂行为来,长平也不知道。
到时候就不是安抚蒙古人了,自己依赖的汉民都爆了,大明也无从谈起统治草原了。
眉头紧锁,咬着殷红的嘴唇,许久,长平这才凝重的抬起头,却是再一次开口问道。
“你们说包克图煤矿是属于你们坂升后裔的,可有帝国批准的采矿许可证?证明这片土地属于你们?”
说这话时候,朱媺珿心头也是悬着的,如今帝国也是照着法律办事,有着正式开采证书,被抢夺产权与无照开采,被官府收回经营权,那是两个概念!如果韩晓沫她们是乡村非主流派,自己认为自己拥有煤矿,她长平也无可奈何,只能是赶快赶回京师,让毛珏自己想办法处理这个火药桶。
不过令长平松一口气的是,韩晓沫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小脑瓜。
“当然有,打跑了那些鞑子,这头听说山西被官军收复了,昂格图日哥是立马派人入关,向大明请求归附,听说我们这儿有煤矿,当时主持山西军政的一位文大人就派人颁发了张煤矿开采许可证,我们开矿向关内运煤都两年多了,可是去年,忽然这群山西商人就带着蒙古人杀了回来,带着一位瞿大人的手令,说这片煤矿被收归国有,然后就把煤矿抢了,把我们的开采许可证抢了!”
“昂格图日哥还有些同村的老人不服气,结果就被官军抓了起来,一共二百多人,现在还关在山西也不知道哪儿,被抓走前,昂格图日哥让我千万别跟着闹,去京师找帝都日报的长平主编大人,说她是百姓的青天大老爷,一定会帮我们!”
“然后.....”
韩晓沫郁闷的晃了晃背后绑的结实的小手,看的长平亦是情不自禁尴尬了下,不过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嫁给毛珏这个厚脸皮后,长平脸皮也跟着厚实了不少,立马是转变了话题,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重重晃了晃小拳头。
“既然有这个依据就好办了!东江规矩,所有地契文书必须抄留户部副本!就算瞿式耜做了手脚,他也没本事把手伸进范文举范大人的户籍中!而且开业了两年,从交易税簿中也能找到证据煤矿属于你们!本宫要好好和这群贪官斗一斗了!”
“长平大人,那您能先给我解开吗?”
苦着一张小脸,这个蒙古草原长大,野性十足的小妞儿又是悲催的晃了晃结结实实捆在背后,已经绑的发麻的小手。谁知道提到这个,长平却又是一本正经的重重摇了摇头:“现在山西官场还不知道本宫是为了曝光包克图煤矿舞弊案才来的,在图穷匕见前需要把你藏起来,所以,还是绑着好!”
说着,在韩晓沫惊愕的目光中,长平又是把那袋子麻核桃塞进了她小嘴中,触不及防间,整个腮帮子已经被塞的鼓鼓囊囊了,咬破的青皮核桃毒素迅速让舌头变得麻麻的,草原野妞呜呜的抗议中,长平是轻车熟路的把带子在她脑后系好,旋即笑呵呵的吹了灯。
“睡觉!”
.........
长平还有心思睡觉,养精蓄锐与穿着一样制服的敌人继续博弈,可是远在万里之外的加尔各答,定武堡,作战指挥部,灯火通明的作战沙盘前,为自己野心而赌上性命前程的吴三桂却是一丁点的睡意都没有,红着一双眼睛,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我们必须出兵!!!”
可正对着他,才二十几出头的左梦庚依旧是凝重的摇了摇头:“敌军七万,新胜之师,我军只有八千,长途跋涉而来!不宜出战,还是固守,让帝国斡旋的为妙!”
简直气到怒发冲冠了,吴三桂再一次狠狠敲着桌子咆哮起来。
“懦夫!”
第七百三十六章.想发财的跟我来!
可怕的僵持在定武堡的作战室内僵硬着。
四月十七,苏巴利战场,几乎已一个全胜的姿态,莫卧儿帝国孟加拉苏巴的大军战胜并歼灭了位于孟加拉中部的库尔那邦马拉塔人,可旋即,英明联合东印度公司就被宣布为非法,那瓦布贾斯坦布尔旋即又把矛头指向了孟加拉境内,公司最大的口岸,加尔各答。
可现在已经是四月二十七,对于孟加拉大军的进袭,是战是守,两位最高军事长官的意见却依旧达不成一致。
一句懦夫咆哮过后,整个指挥部陷入了可怕的死寂当中,尽管被吴三桂当面讽刺,气的一张脸血红,可左梦庚仅仅是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从去年开始,左家军可真是遭遇了创立以来堪比朱仙镇大败那样的大劫难,武昌陷落,主帅左良玉急病吐血而死,三十几万大军被打的就剩下两万多人,根本不敢再和大顺军继续作战下去,少帅左梦庚带着残余的部下强渡长江,向徐州军团投降。
可毛珏就是军阀起家,他怎么可能容忍麾下再添一支军阀?北明给左梦庚的投降条件,要么赐银一万两,伯爵爵位,把部队拆分开,他去杭州京师济南辽东哪儿养老都行,要么就是在台南集训,转为东印度公司麾下雇佣兵团,去转战天竺去。
要不然,就地歼灭!!!
两万一千人经过台南庞大海的挑选整顿,仅仅留下八千正规军一个军团,剩余的全部化为预备役,只能拿到三分之一饷银,这些军队,就是左梦庚的全部本钱了!
他怎么肯答应拿去去和印度佬们去搏杀,况且还是八千对七万这么个悬殊的战斗力对比!
可吴三桂为什么要刺激起马拉塔人造反,就是为了把全孟加拉的帝国部队集结起来,他知道明人的优势与劣势,这儿毕竟距离大明数万公里之遥,要逐城逐地的征服孟加拉,他没这个耗费的资本!最快捷,也是成功率最高的办法,莫过于一战击溃那瓦布主力,在整个孟加拉,甚至整个莫卧儿帝国臣民的脑海中,烙印下强者这两个字!
天竺人不讲忠义廉耻,莫卧儿不就是靠着武力打进来的吗?他们只忠诚于强者。
“吴将军,你虽然是公司加尔各答总督,可我才是左军雇佣兵团的指挥官!我最后说一遍,如果吴将军你要去以卵击石,我没意见,可调动我的部下,没门!”
似乎也厌倦了这场无休止的争论,最后撂下一句狠话打破了趁机,左梦庚是转身就想走出这间作战室,可他才刚越过吴三桂的肩膀,忽然哗啦的声音响起,门口,十多个兵士猛地闯了进来,燧发枪阴森的指了过来,直顶在了左梦庚还有他几个亲信军官的脑门上。
无师自通举起了双手,旋即反应过来的左梦庚杯的咆哮起来:“姓吴的,你什么意思?要造反不成?”
“没什么意思!就是请左大人在这儿稍坐,喝点茶水而已!”
彻底失去了耐心,图穷匕见了!吴三桂像个大兵痞子那样歪着个肩膀,阴笑着摆了摆胳膊,旋即带着惠普和尚,亨利董事转身出了作战室。
跟着他,关宁残部的步枪手也退了出去,两扇大门却是呼啦一声被重重关了上,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简直气红了眼,左梦庚跟个怒熊那样砰砰的砸着门,另一头,左军大将郝晓忠拿起椅子砸向了窗户,哗啦一声,木头百叶窗被砸的粉碎,椅子也轰然断裂,窗户外,几根手腕粗细的钢筋却是赫然显露了出来。
“少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