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洛缜难堪的是,见到洛宁出来,张溥居然是赶苍蝇那样摆了摆手。
“张某欲与洛掌柜闲谈片刻,请洛大人回避片刻!”
真是差不点没气死,强忍着怒火,洛缜撑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艰难的报了抱拳:“张大人自便,洛某告退!”
才走过来,就看到自己弟弟踉跄着走出了厨园子,忍着刚刚被炭火呛出来的眼泪,洛宁也是很艰难的提着粗布裙角一行礼:“妾身见过张大人,不知张大人此来......”
“北帝子可欲南征?”
张溥这一句焦急的话语,顿时让洛宁也惊呆了,噙着泪珠子的眸子瞪得滚圆,她是失声惊叫道:“不可能!”
干大事的人惜字如金,张溥是直接挥手指向了西面。
“长江水师已经汇聚九江口,徐州军亦是云集鄱阳湖,史大人军中一日三警,惶惶不可终日!”
“九江口.....”
思虑了片刻,洛宁还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恕妾身不敬,如果北帝欲对南动兵,几年前就动了,况且如今动手,也不应该出兵九江,而是大军直扑应天,奇兵出杭州,破宁国府,南朝很难有招架之力,之所以未动手,盖因北帝乃用人之季,他不想江南靡族乱他江北之政,又不想大开杀戮让江南血染刀兵,这才行掏空之策,以势压榨东南士族,乱其威望,空气积蓄,破其名义,等待你们困顿交加,百姓生怨时,只须一师高歌南进,你们自然轰然倒塌!”
“现在还不是时候,北朝陈师九江,依妾身之见,多半还是为了对付闯军余孽。”
说实话,洛宁这一番话的确是让张溥心里很不舒服,可却是心悦诚服,首先洛宁曾属北朝高层,她就是毛珏政策的执行者,其次,她所解释的和北朝策略的确是一模一样,之前因为封海,对江南所造成的困顿张溥是看在眼里,因为东林抛弃了组成复社的小市民与江南资本家利益,还造成了复社和东林决裂,如果不是洛宁这个意外救了江南工商业,恐怕毛珏的战略就成真了。
而且他这才刚从皇宫回来,北明在中南半岛的大动作,张溥是看在眼里,毛绝不是个冲动的人,一面在东南大动干戈,一面对南明大加征伐,等于两只拳头同时打两个人,不智之举,北帝能有今天,不会犯这样低级错误。
不过此时,张溥他自己是犯了个致命错误,心乱如麻之下,他并没有带走洛宁,仅仅是重重抱拳一鞠躬,旋即再一次抽身而去。
这张溥才刚刚离去,洛宁愕然地目光中,又一个人却是一瘸一拐的踉跄走了出来。
啪~
猛地一个耳光迎面而来,猝不及防中,洛宁是直接被抽倒在地,满是不可置信,眸子中充满了泪水,她是惊愕的抬起头。
“小缜,为什么?”
一张脸阴沉如黑田,洛缜却是阴森而恼火的叫嚷道:“好你个荡妇**,平日就不守妇道与那毛贼勾勾搭搭,到了应天,还坏我洛家名声!难怪张溥那厮要为你作保,送你入府,原来你又和他勾搭上了?”
一瞬间俏脸变得血红,不可置信的看着洛缜狰狞的脸许久,洛宁这才哭喊着摇头起来。
“不是这样的!江北大军已直抵九江口,张大人是找我问策,小缜,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直抵....,九江江口......”
就和张溥得到消息时候反应一模一样,洛缜也是感觉眼前黑了一下,可片刻,他忽然又是满脸狰狞的咆哮起来。
“来人,把这个不守妇道的荡妇绑了!给我关进草棚子里!”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亲姐啊!”
惊骇的哭喊着,洛宁急促的爬了过来,抓住了洛缜的袍子,可随着他的喝令,几个身强体壮的干活粗妇已经是恶狠狠地扑了出来,猛地抓住了洛宁细嫩的胳膊背在后头,在她哭喊中把她按在地上就五花大绑起来。
细嫩的胳膊被粗糙的麻绳勒的通红一片,洛宁尚且哭喊着踢着那双三寸金莲,绝望的向自己一心保护的亲弟弟求情着,可就算她嗓子都哭喊的嘶哑了,洛缜愣是丝毫没有为之所动,反倒是撇过头去,张望向了张溥走的方向,片刻之后,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股子犹如恶鬼般的狰狞。
.........
万国来朝的几天,就这么愉悦下暗流涌动的过了去,就和隐瞒了中南来使的真正意图一样,对于史可法十万火急的军情大事,张溥还是选择了隐瞒。
九月二十日,每三天一次的大朝会又是一如既往地召开了起来,那头,刚忙着和鸿胪寺卿黄瞻文把那些得到了大明“保证”,满心欢喜的中南诸国使节送出了城门,张溥是心事重重,步伐沉重的坐轿去上朝,一道上,一边思考着心头千斤重担,他一边浑浑噩噩的站到了朝班中,可没等那头上朝太监拥着弘光皇帝出来,他身后忽然是轻轻挨了一下。
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张溥微微侧目过去,却是他同胞兄弟张采一脸严肃对着他连使了几个眼神,又是斜眼向身边观看,钱谦益,高弘图,姜曰广,吕大器等阁臣,六部尚书无不是面容严峻,虽然上朝一贯如此,可就在草堂中,就好似高手过招那样,张溥明显感觉到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气息,和那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暗藏杀机啊!
一下子,张溥那些沉重困顿也被他抛弃的一干二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无比戒备的等候迎战起来。
“皇上驾到!”
上朝太监田成那尖锐的声音猛地响起,群臣山呼叩拜下去,随着张溥绷紧的神经一根一根的跳动,果不其然,这才刚刚开朝,东林猛将之一的兵部尚书吕大器已经急促的站了出来,猛地将头狠狠磕在了地上。
“启奏陛下,兵部内线来报,九月初三,北朝徐州军主力已经直扑九江口,与闯贼犄角而立,夹击九江,朝廷大军危若累卵,局势危机啊!,求陛下速速发援兵以救!!”
这简直就跟一个核弹头猛地砸在了朝堂上一样,一刹那,本来还没从万国来朝的热闹中恢复过来,一帮子南朝士族大臣一张张本来红润的脸迅速变得惨白了起来,整个朝堂寂静的就好像针落可闻那样,足足死寂了几秒钟。
北朝要动兵了?这个消息等同于南朝要玩完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大脑一片空白。
而张溥猛地转过头去,在他瞳孔中,同样满脸阴森,许久不出现在朝堂的洛缜赫然站在了户部尚书越其杰后面,满脸阴郁,带着一股子诡诈的笑容,正阴森森的看着自己。
张溥心头狂跳中,东林的组合拳已经打了出来,紧跟着吕大器,钱谦益越众而出,却是愕然地疑问着:“九月初三,北朝已经兵临九江,就将距离京师不过三五日距离,如今已经二十日,为何才得到汇报?而且是兵部线报,九江督军的史大学士为何至今不报?”
张溥心头狂跳着,一直以来,东林就对复社分兵权而耿耿于怀,借着这个机会,他们要把刀子砍向史可法身上!满是焦急,他也是急促的站出了朝班,重重的跪了下去。
“陛下,臣有本要奏!”
第八百四十四章.南乱
鄱阳湖以西。
苍穹俯视下,夜色中,一组组蝼蚁密密麻麻的拉成长列,向前攀岩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色中不时闪烁上下,煞是好看,可时空突变,随着天空鸟瞰俯视的雄鹰急促的向下冲去,那蝼蚁一般的长列又雄伟壮观了起来,那是一支支全副武装的大军,身备盔甲,扛着一水儿朝天的燧发枪,魁梧健壮的士兵,正喊着号子,热火朝天的向前突进着。
在战马的嘶鸣中,沉重的炮车在松软的江南土地上,压下了一条条深深地车辙。
东江的字典里可没有迟疑,说干就干!九月初五在九江口准备就绪,旋即徐州兵团就在军团长刘冲率领下,乘着水师炮舰强渡过长江,九月初八,六个兵团四万八千余步兵在靠近江边的余石县设立了第一个江对岸堡垒,旋即军团又是向南滚滚开进,先后拿下冲武,华阳,大荔,余南等县,基本上闯军西归的道路被堵了起来。
长途奔袭了几天,刘冲手底下的兵团也只剩下了两个,只不过他依旧是信心十足继续向前进发着,凭着这两个兵团,如今他有信心与十万闯军在野地中对垒而不落下风。
况且,鄱阳湖另一面的南昌府,也是近在眼前了,若是拿下这里,凭借着坚固的城防,就算五十万闯军齐动,一时半会也将拿他毫无办法。
尤其是如今闯军也根本无法发动五十万人规模的大战,早在九月初三,以大顺皇后高桂英名义草拟的投降诏书已经送达了九江闯军大营,如今整个闯营都是乱作一团,徐州兵团所需要做的只是堵住他们!
现在唯一棘手点的,也只是南昌城了,毕竟这儿还是处于南明手中,也许交涉时候需要麻烦些。
不过对于刘冲来说,这也仅仅是麻烦而已,如果南昌城的守军不开眼,一并拿下就是了,或许向南明发射的第一枚炮弹,一统南北的第一枪,还是由自己打响的,依照东江惯例,或许在这儿还能给自己修建个纪念碑,想着,骑在马上,已经两鬓微霜的刘冲却是激动地像个年轻人那样,身体微微哆嗦起来。
可就在他想的美好的功夫,一阵急促的叫嚷却是在他耳边猛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