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就是这么好糊弄!不知道谁率先高喊一声!倾盆大雨那样的烂菜叶子,臭鸡蛋,破袜子什么的就铺天盖地扔了过来,还在奋勇呐喊的高弘图苍老的脑袋顿时被糊的昏黄恶臭一片,又沾满了菜叶子破布头,再也吼不出一声来。
六部尚书里,唯一没动的就是刑部尚书赵隆恩了,不管马士英当政时候还是高弘图当政时候,大明律就是个摆设,他这个刑部尚书就是个唯唯诺诺应声桶,犯不着找他毛病。
可在政治大屠杀中幸存下来,对于这个六十多的老头子未尝不是一种残忍,眼看着一群群昔日的朝廷大佬极其家属战战兢兢,哭哭啼啼的上了刑场,那些刽子手又是拎着沉重的大刀走到了他们身后,赵隆恩的腿肚子都软了,好不容易,这才对着哆哆嗦嗦的人群展开了圣旨。
“奉,奉天承运,皇帝,皇帝,诏曰”
估计也被他这啰里啰嗦给烦到了,满是不耐烦,被按跪在最前面的高弘图再一次高声咆哮起来。
“苍天有眼,乾坤浪浪,今老夫虽然头断,然血不死,飞溅白练之上,三年化碧,一证老夫之忠烈,汝等恶徒愚民,不识天命,助纣为虐,苍天迟早降罚于你们,老夫在天看”
咔嚓~
一翻慷慨激昂的临刑豪言尚且没有发完,身后,那刽子手已经是不耐烦的挥刀砍了下去,看着飞溅的头颅,底下的应天市民却是发出了震天一般的欢呼声。
眼见这一幕,赵隆恩又是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行刑吧!”
就和之前几次一模一样,妇孺的哭喊求饶中,大刀挥舞,人头落地,鲜血好似小溪水那样涓涓流淌出来,只不过和前两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应天的市民则是化身成了嗜血修罗那样,迎着鲜血,不住地举手欢呼着。
杀!杀杀!
自古权利皆是如此,一派辉煌的极点,也腐朽傲慢到极点后轰然倒下,然后其他派系踩着他们的鲜血,重新又登上高处,就在应天城的菜市口对上一批当权者进行清算时候,皇宫大内,新一派当权者则是瓜分起了胜利的果实来。
曾经的那些“革命”小江将们,如今也开始一个个身居高位起来,史可法脱下来那件首辅大学生的紫色松鹤官服,如今穿在了张溥身上,他的兄弟张采亦是水涨船高,被授予吏部尚书这个六部中唯一能和阁臣们平起平坐的重位,陈子龙侯朝宗救驾有功,张溥本来想找一些不管事儿的老头子先占着阁臣与其他尚书位置耽搁几年,让他们熬熬资历再上来,可耐不住朱由崧的强力要求,陈子龙担当了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侯朝宗也担当上了梦寐以求的左都御史。
剩下几部尚书,阁臣御史等重要职位,也全都被复社或者和复社相关的人员给占据,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大难中死里逃生,新上来的复社没和自己计较,还在恭迎自己作为皇帝,朱由崧也挺满意的,这弘光六年政变后第一个大朝会简直是君臣其乐融融,在弘光皇帝笑容满面中,新上任的百官整齐的磕头拜见下来。
“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不过这复社到底还是书生组成的,皇帝愉悦的声音中从地上爬起来,张溥就任首辅大学士所做的第一件事儿,不是拯救已经烧掉三分之一的南京城,而是给予他的政敌最后的致命一击,鞠着躬,张溥拿张因为巨大权利到来,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的脸庞充满了洋溢,急促而高昂的叫嚷着。
“陛下,南渡以来,东林诸逆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构陷忠臣,欺凌陛下,甚至还谋逆弑君,大逆不道,臣以为,当做《南渡会要》以记之!”
这就是文臣们相互打击所抛出核弹级别武器了,为对方修史,当初魏忠贤当政时候,也是用的这招,修的《三朝会要》,将赵南星,高盘龙,钱谦益等一般东林政敌全都列入逆党行列中,差点让东林一系永不翻身,崇祯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儿也就是焚毁废止这《三朝会要》,东林何其幸也,十几年后,第二次又被在史典中,被重重记上一笔奸臣,不过这一次,估计没人会再为他们翻案了!
不过对朱由崧来说,什么《南渡会要》《北渡会要》,都没啥概念,对他而言,只要能继续舒服的坐在皇位上享受就行,况且他反对也没效,想都没想,弘光皇帝直接挥舞着庞大的衣袖,不假思索的回应着。
“准奏,着首辅钦点办理即可!”
“陛下,东林逆党,横行跋扈,所侵田土甚多,圈地无度,今其身死!其不义之财当充为国有,臣以为”
混上了户部尚书,堂堂复社四公子的陈贞慧也是亢奋了起来,急促的站出朝班表现着自己,并且权利取得了,与权利相匹配的财富,对于东林大地主阶层所掌握到巨大社会生产财富早已经垂涎欲滴,这些低层小官僚小市民的代表也是急不可耐的提出了主张。
可这一次,没等复社的第二件政事说完,朝班外,新上任的禁军都督,诚意伯赵兴茂居然是全副盔甲,满头大汗,急急匆匆的从朝堂大门口闯了进来。
“陛下!陛下!”
高叫着,这好不容易活过三次政治浩劫的江南勋贵用与他武将身份极其不符的姿态,懦弱胆怯的咣当一下子重重瘫软在了地上。
这一幕明显让张溥面上无光,满是恼火,他咆哮着怒吼起来。
“赵都督,此乃朝堂,一切当禀礼节而行,汝这般无礼闯朝,成何体统!”
“张先生,军情入火啊!贼权将军刘宗敏已破高醇县,兵锋已抵淳化镇,须臾就将兵临城下,另外后军来报,北帝子亲率北兵精锐昼夜行军,铜陵,当阳先后陷落,再有一日,也当兵临秣陵关,如何应对,还望陛下与先生们拿个主意啊!”
一张脸焦虑的都满是皱纹了,汗珠子犹如小溪水那样咕咚咕咚的向下流淌着,跪在地上,赵兴茂的声音甚至都带了哭腔,可他随着他吼完,整个朝堂上却都犹如中了美杜莎的石化魔法那样,变得鸦雀无声,从皇帝到底下新晋的群臣,一个个脸色全都是白如石灰,尤其是张溥,甚至直接向后摇晃了两步,要不是侯朝宗扶了他一把,这位复社领袖,仁学先生就要一屁股跌倒在了朝堂上了。
好半天,整个朝堂最先发声的居然是皇帝朱由崧,一张肥大如水晶包那样的胖脸因为恐惧而皱起了无数的细褶,声音颤抖的犹如筛糠,弘光皇帝带着哭腔对着张溥询问起来。
“张先生,这,这当如何是好啊?”
第八百五十四章.笑到最后
出身自黄土高原,刘宗敏身上也带着一股子黄土高原汉子那种倔劲儿,这辈子,闯军都在与大明血腥厮杀不止,所以哪怕穷途末路了,他也要再一次杀奔大明的都城来,让大明皇帝见识见识来自篷军的血性与悍勇。
他这一条路也是最不好走,绕过了鄱阳湖,一路要攻陷池州太平两府,强渡数条大河,简直是劈荆沥血,连续恶战才能杀过来,所以他是最早一个向南京发起禁军的,却是第二个才抵达,而且距离第三位的毛珏部队,仅仅才相隔了一天的距离。
不过历史就是如此的残酷,尽管他是最奋勇的一个,可依旧来晚了,而且这个来晚的代价,恐怕就是与胜利永久的绝缘了!
张溥可没有吕大器高弘图他们那么自大,他的九万左右兵力完全缩在了坚固的南京城防后面,依靠着城墙进行防御,结实的砖石城垛上,一杆杆来自荷兰人支援的火枪阴森的探出头来,更有一门门大炮虎视眈眈的瞄着。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令人气馁的,城墙上,一面面新绣的玄黑色毛字大旗随着附近长江刮过来的江风烈烈飞舞着,还有那火红的明字旗也被来自北方的玄黑明旗所替代了下去。
端着望远镜张望了两圈儿,刘宗敏就好像一头困兽蛮牛那样,嗨呀一声,将手头的望远镜狠狠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几年前,书生意气的张溥在毛珏大军即将打过江时候,甚至还组织了乡间游击队,意图和毛珏决一死战,可是如今,宦海沉浮,几经漂泊,不仅仅张溥不再是当初那个激进的复社领袖,江南也不是曾经那个江南了。
复社砍倒了东林的头,可底下,还有着成千上万政治依附这些大地主的中小地主人心惶惶,依照他们的政治态度,是不可能依附着复社与北来之敌决战到死的,实力上,张溥也没实力据守南京,同时应对着两家的打击,于是乎,在灭亡与投降之间,这位意气风发的复社领袖,选择了后者。
不过刘宗敏被震住的还早了点,就在南京城头挂满了北明的旗帜时候,其实张溥还在毛珏大营中,正在谈着投降之事。
征战了如此多年,毛珏还是头一次这般失态,这般的轻军冒进,就算是坐在中军大帐的龙椅之上,他的双目依旧似乎夹杂着一股子猩红,那阴鸠的目光,犹如一座大山那样,压的张溥抬不起头来。
头一次他方才感觉到,什么叫做君威。
可气势汹汹,令张溥恐惧的毛珏,此时却是满满的懊悔,他也来晚了一步!
“这么说,高弘图,钱谦益,吕大器,姜曰广全都死了!”
满带着杀机,他亲自直扑应天府,就是想要用手头的剑来亲自将怒火释放出来,可等他到来时候,这些令他愤怒的人全都已经血溅刑场,死于非命了,一个让他复仇的目标都不存在了,那感觉,就好像力道十足的一拳头,却是砸在了棉花上那般,令毛珏难受的想要吐血。
强忍着战栗没有跪下来,张溥声音依旧带着颤抖,战战兢兢的回答着。
“回陛下,钱贼,吕贼等畏罪自杀,高贼,张贼等亦是已经伏法授首,他们的首级下臣已经携带来,献给陛下。”
人都死了,脑袋还有何用?颇为兴意阑珊,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毛珏躺坐在了龙椅上,却是无趣的摆了摆手。
“找个地方埋了吧!”
“陛下仁慈,我等敬佩!下臣此来,是代表我主福王殿下向陛下归降的,我主愿主动去帝号,归附陛下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