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权利与朕谈条件!”
张溥的话还没等说完,忽然间就被毛珏猛地打断了,惊愕的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眸子又是杀气滔天的涌入了他的眼帘。
“回去打开应天城门,恭迎朕的大军入城,你们的命运交给朕来决断,否则的话,朕就将你们斩杀的一干二净!朕的帝国学校很多,最不缺的就是饶舌的书生!”
现在和大明初年截然不同,朱元璋那个时代,文化都掌握在了元朝统治下册封的儒户世家手中,掌管钱谷需要读书识字,治理地方需要通晓文墨,断狱识字也需要知书达理,所以为了夺取天下,朱元璋必须和这些地主阶层合作,把自己打扮成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而整个大明除了洪武年间,也几乎都是皇帝掌握天下,可世家垄断文化的模式。
可如今,江南却不是几年前的江南了,感谢东林复社的内斗,江南世家遭到了来自自相残杀的重创,应了黎叔那句话,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蛇头被砍到了一半多,只要毛珏不搞什么剃发易服找不自在,那些中小地主世家再也没有实力蛊惑着手底下的篷给毛珏找麻烦了。
而张溥这面,虽然他代表的中小市民阶层,商业资产阶级阶层势力也不小,可在毛珏面前却又是最无力的一群人,只要毛珏掐住杭州,泉州几个口岸的进出口渠道,扬言要他张溥的脑袋,张溥相信,都不用这位北帝子动兵,要不了多久,穷困潦倒的南商们就会把自己脑袋剁下来,给毛珏送去。
商人无义,平时叫的那么的轻蔑,这时候却成了赤裸裸的现实。
那股子气彻底松了,被毛珏咄咄逼人的气息压的抬不起头来,张溥最终还是扑腾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下臣遵命!”
走出中军时候,张溥直感觉自己后背都已经湿透了,失魂落魄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离开的北明秣陵关大营,直到再一次,绕出去老远的南京城青绿色城砖映入眼帘时候,他这才回过神来,满是苦涩,无可奈何的直摇着脑袋。
“一日宰相啊!”
布局了六年,整个江南终于像是一杯已经陈酿了的美酒,倒进了毛珏的杯子中,九月末,在刘宗敏的迟疑中,京师宿卫军团第六兵团第一个开进了应天城,紧跟着毛珏后续的大军也陆陆续续开到了秣陵关,开进了应天城,十月十五,在南昌城扑了个空的刘冲也是带着他麾下的骑兵气急败坏的赶了上来,另一头,走了一个多月海路,北方集团军旅顺第一第二兵团也在杭州湾完成了登陆,陆陆续续汇聚在江南之地的北方大军已经达到了二十六个兵团二十万之多,扑到南京城下的刘宗敏部是彻底被包了饺子。
笑到最后的又成了毛珏,十月十八,当着山海关大战被打怕了的刘军朝面儿,八千人组成的皇帝第一禁卫军护卫着毛珏,由西北而来,大摇大摆的开到了应天北城门。
历史上唯一一次以南统北,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北伐了,可惜在这儿历史是没有重演,早已经有入城的明军接应,咯吱咯吱的木头摩擦声中,六朝古都的大门对着毛珏麾下北方大军轰然洞开,紧接着,一大群人披着麻布衣,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的迎接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朱由崧,三天前,他还是弘光帝朱由崧,一天前,他还是福王朱由崧,现在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朱由崧了,费劲的拖着个肥胖的身躯,重重跪在了昨晚铺好,却再也不是给他铺就的黄土上,被尖锐的土渣子隔的龇牙咧嘴,一脑门油汗,这个幸运的胖子无比忐忑的磕着头。
“罪民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几年前,就一直在惦记着这座青绿色的虎踞龙盘之地,可此时看着这一群屁股朝地脑袋朝天的家伙,毛珏却是怎么都有种心意阑珊的感觉,虽然想要的都到了手中,可却是通过一系列的意外,而不是他想象中辉煌激烈的战役,浴血拼搏夺取来的,多少欠缺了那么几分意思。
与私上,还折了个洛宁,他却是连这个复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些提不起兴趣来,毛珏兴意阑珊的拜了拜手,话都没说一句,直接骑着马从这群亡国之臣身边绕了过去,跪在地上,明显还没适应这种身份,朱由崧还是颇有些发愣的呆滞在那儿,可张溥却已经急促的站了起来,带着复社诸人,亦步亦趋的跟在毛珏马旁。
朱由崧的故事算是画上了句号,可他们还没有!没了在南朝的尊贵身份,在新朝,一群官迷可是还指望再博得个好前程!
这一次,跟在毛珏身边的人则是有些特殊,东南五国的大掌柜的,新晋皇妃洛羽,江南将平,下一阶段,中南五国将成为大明的主要博弈场,所以在这儿要格外强调她的身份,向各方势力释放出这个特殊的政治信号来。
自襄阳特殊的婚礼开始,她就已经往回赶了,恰好参加这个特殊的入城仪式,只不过和陌生的丈夫一样,洛羽也是有些心不在焉,她还记挂着中南。
就这么神游天外的向城内走着,刚走过了一丛城郭,进入了南京城外城,道路两边,在禁卫军把守下,最远处一个跪倒在地上的身影冷不丁映入了她的眼帘,片刻间,洛羽猛地回过了神来,狡黠的瞳孔中,却是流露出了一股子阴狠。
“陛下!”
“哦?”
“他还没死!!!”
第八百五十五章.玩弄
这场逐鹿天下的盛宴中,最尴尬的莫过于刘宗敏了,他的军队缺乏火器与攻城能力,像当初开封城都曾困扰闯军几年之久,就算是南明把守,有着荷兰火器防御的应天城一时半会儿也不是他啃的下来的。
于是乎,在观望中,越来越多的北方大军开到了身边,四面八方将他围成了一座孤岛那般,在鄱阳湖,他陷入重重包围后硬是蹦出来了,在这儿,却是又陷入了另一个重重包围。
可就算如此,刘宗敏却依旧硬挺着脑瓜子,就是不肯跪下。
本来时空中,应是同一路人的宋献策因为有了毛珏这个变数,此时俨然已经和刘宗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到了刘宗敏大营,他是傲慢的低下头,抱着个胳膊,那个硕大的脑袋瓜子带着一股子不耐烦,催促般的问道。
“刘总哨还没想好吗?陛下的耐心可不多了,而且这一次江南之战,将军们也没捞到什么功绩,正是拔剑四顾的时候,刘将军,宋某可是为你着想啊!现在投降,陛下还能赏给你个富家翁当当,到死无葬身之地,暴尸荒野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官狗难道没人了吗?派个豆芽来招降老子?”
抬头看着崩到桌子上了的宋献策,满脸的横肉都拉了丝儿,满带着嘲讽,刘宗敏讥笑的哼哼着。
身居高位,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敢嘲笑宋献策的矮了,如今却是让个流贼给嘲讽了,巧舌如簧的宋军师顿时一张老脸气得发红,语气中,那股子阴仄仄的味道也愈发浓重了点。
“这么说,刘总哨你是想死了?”
“老子粗人一个,脑袋别裤腰带上跟着我大哥造反,这辈子就没怕过死!想要招降老子?也不是不行,除非让那皇帝老儿给老子跪下,求着老子!”
“你行!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气得手指都直抖着,宋献策猛地蹦下桌子,却不防刘宗敏猛地一个箭步窜在了门口,特意弯着腰低着头去恭送他,昂头看着这货的大脑瓜子,宋献策更是气得直想吐血,猛地甩着红紫色的官袍大袖,夺门而出。
目送着宋献策离去,旋即笑容却是在刘宗敏脸上收敛起来,眼神眺望向将他围的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的明军,一股子冷厉又是在他满是横肉的脸上浮现出,抱着胳膊,他无比阴狠的低声咆哮起来。
“来吧!这次叫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闯军!”
南京城中,毛珏正在监考。
应天城破,南直隶与浙江是南商老巢,传檄既下,福建是他的合作伙伴郑芝龙的地盘,也是召之即来,至于更远点的江西,两广,云贵川,路途太过遥远,今年毛珏是没打算大规模进兵,要先把已经到手的广袤地盘,将近四千多万人口先安置好了,这才继续进兵。
清军平定江南尚且打了二十几年,饭要一口口的吃,不能着急!
而目前最耽误之急是将江南按照北方的政治构架,重新搭建好基层的政府,彻底断绝那些大世家大门阀重新生长出来的土壤。
贡院再一次被塞的满满的,只不过本来一个个分隔开的小房间却是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露天地摆放着一张张宽桌子,一人一张卷子,拿着细毛笔,一大群复社考生把脸苦的犹如苦瓜那样,愁眉苦脸的大眼瞪小眼着。
尤其是另一头,不断有江北过来的士子答完卷子,吹干了墨迹,从容的交到一旁看护的考官手头,更是给他们增添了沉重的心理压力。
毛珏没断绝这群官迷的希望,想要做官也可以,不过需要考试!以往大明的科举考试,一人一间小屋,三天时间,做出一篇锦绣八股文章,讲圣人的微言大义大道理,对于这些复社士子来说可各个是行家,可偏偏,北明的考试不考这些了,都是挟谷计算,刑名处置,一帮子师爷才干的鸡毛蒜皮。
一帮官老爷们哪儿干过这些繁琐小事儿,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的。
当然,政治题也不是没有,可题也是让他们直迷糊,如摘取一段毛珏的讲话,要求在三百个字以内,将皇帝的讲话精神提炼出来,并且还要把你如果处在这个官位上,要怎么把皇帝的精神落实下去。
看着底下足足好几百人恨不得把头皮都抓破了的模样,站在楼上向下观看着的毛珏,嘴角是禁不住流露出一股子嘲弄的笑容来,这就不行了?当初折磨的他死去活来的数列逻辑题还没上呢!
“陛下!”
毛珏看的出神时候,一声无比恼火的响声却是忽然在身旁传了来,十月份的江南,秋老虎依旧厉害的紧,走的满头大汗,宋献策带着一股火气重重的在他身后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