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冷哼一声:“这两个东西倒是会躲清闲。在南京定然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他们也该出来为朕效力了。缉拿严世藩的差事,就让他们俩去办吧!”
吕芳一心袒护严世藩。他心中清楚,假如是东厂的人去抓严世藩,严世藩尚能有一丝生机。可如果是贺六、胡三去。。。严世藩定要人头落地!
吕芳拱手道:“启禀皇上,南京锦衣卫是留守衙门。那边的力士、校尉,净是些办不了什么事的世勋公子哥。此案关系重大,奴婢看,还是交给东厂或锦衣卫北镇抚司较为妥当。”
嘉靖帝一挥袍袖:“朕再说一遍,让贺六和胡三去捉拿严世藩!”
“皇上英明哇,呜呜呜!”徐阶大呼一声,而后又开始哭天抹泪。
嘉靖帝被徐阶的哭声弄得头皮又是一阵发麻,连忙道:“黄锦,还不赶紧把徐首辅搀回西苑值房?”
黄锦将徐阶搀回西苑值房。值房内,张居正和高拱正坐在椅子上,查看各地递上来的奏折。
黄锦一走,徐阶破涕为笑,他对张居正说道:“太岳,快给我倒杯茶。刚才哭了个昏天黑地,哭的我嗓子都哑了,哈哈。”
第277章 好日子到头了(四更,书友加下工会锦衣令)
南京。端午节。秦淮河上正在赛龙舟。
白笑嫣租了一条船。贺六一家人在船上吃着粽子,观赏龙舟大会。
香香边吃粽子,边道:“爹,胡爷爷。依我看,咱们应该好好谢谢屈原他老人家。”
贺六问:“为什么?”
香香道:“当初要不是他老人家舍生取义,投了汨罗江死谏楚怀王,如今咱们哪有粽子节可以过啊。”
贺六叹了口气:“香香啊,王老翰林给你看的那些书,都让你蘸着酱吃到肚子里去了吧?端午节是为了纪念屈原这位视死如归的大忠臣。在你眼里竟成了粽子节。你就知道个吃。”
老胡在一旁道:“香香,别听你爹聒噪。来,尝尝这个八角牛肉粽。这粽子里包的不是甜枣,而是小块的酱牛肉。”
香香接过肉粽,扒开大嚼起来。
两岁多的小忠儿如今已经会开口说话。他挥舞着自己的一双小手:“娘,抱抱。”
白笑嫣连忙抱起自己的心肝宝贝儿。
小忠儿拿小脑袋蹭着白笑嫣的胸脯:“娘,吃奶奶。”
白笑嫣刮了刮小忠儿的鼻子:“都断奶半年多了。不给你吃奶。来,喝杏仁羊奶粥吧。”
香香朝着小忠儿做了个鬼脸:“都两岁了,还吃奶呢。羞羞羞。”
贺六对老胡说:“戚继光前一阵给我来了封信。大吐苦水。”
老胡喝了杯酒,说道:“戚继光不是从浙江都司任上,调往蓟州做出镇大帅了么?这两年,东南的倭寇余孽让戚虎杀了个干干净净。浙江已无战事。他这员悍将留在浙江,正好比宝剑匣中藏!蓟州北临草原,天地广阔。与鞑靼人的战事一直不断。他到蓟州去,真可谓是猛虎出于柙,天高任鸟飞!”
贺六摇头道:“别提了!他进了京城,兵部张居正给他开了调任委札。又让内阁呈给了司礼监。司礼监将委札压下,就是不批!戚继光已在京城里闲居了七个月!”
老胡想了想,道:“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司礼监的吕芳、陈宏一向与张居正不对付。他们自然不想看到戚帅在蓟州执掌兵权。要知道,蓟州镇离着京城太近。。。”
贺六道:“可怜戚大帅,这一回真是猛虎困于笼中了!司礼监既不让他去蓟州,也不让他回浙江。总之,就是不让戚继光再掌兵权!唉,吕芳他们就折腾吧。折腾的鞑靼兵攻破蓟州镇,再来一回庚戍之变,看他们怎么办!”
老胡压低声音:“老六。我跟你说件掉脑袋的事。我在太医院有位老朋友。他告诉我,皇上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天崩地裂,最多也就是一年里的事儿了!裕王要是继位,吕芳、陈宏他们能有好果子吃?你说,他们会不会使绊子,下狠手,阻挠裕王继承大统?咱们大明,可不止是皇子才能继承皇位的。当今皇上登基前就是兴献王世子。”
贺六道:“难说。横竖现在咱们在南京,只管吃瓜看戏。”
老胡瞪了贺六一眼:“放屁,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吕芳他们真要是把大明的天翻了,你还想接着做闲云野鹤?东厂的鬼头刀正等着你呢!”
一家人正吃着粽子、喝酒闲谈,岸上传来南京锦衣卫千户赵灿的声音:“三爷、六爷,京城里来飞鸽传书了!”
两年前,贺六、老胡刚到南京任职时,赵灿屡屡为难他们。被白笑嫣两封信收拾了一番后,赵灿知道三爷、六爷不是他惹得起的。这两年,他对二人倒是恭敬有加。
老胡闻言,叹了一声:“得。老六,咱们的好日子过到头了。走吧,去衙门。”
给贺六和老胡飞鸽传书的,是内阁首辅徐阶。
嘉靖帝命令他们二人去江西分宜抓严世藩的旨意,是由黄锦携带,坐船南下到南京,才会传旨给贺六、老胡。
徐阶怕夜长梦多,假如严世藩收到风声,赶赴流放地雷州。到那时候,可真是鸡飞蛋打。所以他用飞鸽将消息传给了贺六和老胡,让他们接信之后,立即去江西。
老胡有些迟疑:“旨意还在京杭运河上飘着呢。咱们没有旨意,便去江西抓人合适么?”
贺六道:“没关系的。南京锦衣卫也是锦衣卫!一样有巡查不法情事的职责。严世藩是流放重犯,他竟然没去流放地,跑回了老家。这本身就犯了大明律里的‘逃徙罪’。咱们抓他,名正言顺。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备马,日夜兼程去江西分宜。”
江西分宜县到南京,有近千里的路程。贺六和老胡领着一百名力士,换人不换马,日夜兼程,终于在半个月后赶到了分宜县。
其实,严世藩早就收到了吕芳的消息。吕芳让他赶紧去雷州戍边地。严世藩却没当回事儿。他心忖,横竖家里广厦千间,密室无数,藏起来也便是了!锦衣卫根本找不到他!到时候再花点银子,让雷州府上报:“雷州酷热之地,严世藩水土不服,数月前已然病亡下葬。”他还不是照样可以在分宜过富家翁的日子?何苦上那雷州饱受烟瘴之苦?
严世藩忽略了一件事。奉旨来抓他的,是南京锦衣卫副镇抚贺六!寻找密室,可是贺六这个前任北司查检千户的看家本事!
贺六和老胡带着一百力士,浩浩荡荡的直奔严府。
一到严府门口,贺六和老胡就惊呆了。
这哪里是致仕官员的府邸?简直就是皇上的永寿宫!这座宅子,方圆总有个一里!便是裕王府,也赶不上严府大气恢弘!
贺六和老胡进得严府大厅。
严家管家严贵怒道:“你们两个穿着飞鱼服,是锦衣卫的人吧?来我们严府有何贵干?”
老胡一拱手:“在下南京锦衣卫镇抚使胡三。奉皇命缉拿逃徙重犯严世藩!”
严贵冷笑一声:“我只知道北京锦衣卫。不知道南京锦衣卫是个什么劳什子!你们说是奉了皇命,那好,拿出皇上的圣旨来!”
老胡笑道:“圣旨会拿来的。只是现在还不在我们手里。”
第278章 痛打落水狗(五更大家加下工会,锦衣令)
严府管家严贵自诩见过无数大人物。这恶仆的脾气倒是不小。
他怒骂贺六:“你们别忘了,我们家小阁老虽然获罪流徙雷州。可我们严阁老却是以太子太保衔致仕的!他现在依旧是大明的太子太保,位列三公!这里是太子太保府!你们没有旨意,就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声称要抓什么人。我们严阁老一道折子奏上去,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胡笑道:“严管家,你怎么还火了!南京都察院有人参小阁老没有去雷州。我们在贵府查找一番,若是找不到他的人影,不正好可以为他洗脱罪名么?弟兄们,给我搜!”
严贵大呵一声:“谁敢!来啊,请咱们阁老到大厅来,有朝廷的太子太保在,我看谁敢轻举妄动!”
几名仆人,推着一个带木轮的椅子,来到大厅。
木轮椅子上,坐着曾经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严嵩。
严嵩还是朝廷三公。贺六和老胡连忙跪倒,行礼:“拜见严阁老。”
严嵩没有回话。
贺六和老胡抬起头来,诧异无比。
这才两年时间,那个曾经党羽遍天下的奸党首领严嵩,怎么就老成这样了?
严嵩一双老眼迷离,嘴角不住的流着涎水。一旁的侍女只能拿着一方手帕,不断给他擦着嘴角。
贺六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严阁老近来贵体安康?”
严嵩依旧没有回话。
贺六皱了皱鼻子,心中暗道:这大厅里怎么突然有一股骚味?
旁边的侍女失声喊道:“阁老又溺了!”
严贵本来是想搬出严嵩吓唬贺六、老胡。哪曾想,却让贺六、老胡看到严嵩已然成了一头死老虎。
严贵一脸尴尬的吩咐一众侍女:“还不快将阁老抬下去,换衣服?”
几名侍女推着严嵩走了。
贺六起身,道:“严管家,阁老的身子骨好像不怎么好啊。”
严贵怒道:“放屁!我们严阁老身子骨康健着呢!活上一百岁不是什么事儿。”
贺六心中暗骂:“严嵩这厮真要是活上一百年,可正应了那句古话:好人不长命,坏人活百年。”
老胡对严贵道:“罢了!既然严管家咬死了不让我们搜查太保府,那我们只好走人。”
严贵得意洋洋的说道:“算你们识相!你们要知道,骆驼死了比马大。我家阁老虽然致仕了,可皇上依旧念着他呢!三十多年的君臣之情,那是随便说说的?”
老胡陡然变了脸色:“对了,严管家。有人诬告小阁老,我们自然该为小阁老洗刷冤屈。这样吧,我们现住在分宜县驿馆,你跟我们回一趟驿馆,给我们写一份证词,就说这几年小阁老一直在雷州,从未回过家。”
严贵闻言色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老胡朝着手下的几名力士挥挥手:“请严管家去驿馆!”
几名力士一拥而上,拿住了严贵。
严贵如杀猪一般哀嚎:“你们抓我就是藐视当朝太子太保!你们等死吧!司礼监的掌印吕公公会收拾你们的。”
贺六闻言,将一方手帕塞进了严贵的嘴里:“带走。”
出得严府,贺六问老胡:“你抓严贵是何用意?”
老胡笑道:“你不想想,这太保府总有广厦千间,密室估计多的数都数不清。且不说严世藩藏没藏在府里。即便他藏在府里,要从上千间房屋中找出藏他的密室,亦要耗费一番功夫。严贵是严府的管家,严世藩的心腹。严世藩的行踪,他一定是晓得的。”
贺六点点头:“也对。不过在太子太保府抓人家的管家,老胡你的胆子也够大的。”
老胡笑道:“你没看严嵩刚才那副痴呆模样?这两年,严党党羽纷纷改换门庭,严家已无半点势力可言。咱们在这个倒下的巨奸身上踩上两脚,不算落井下石,只算为民除害。”
回了驿站,贺六遍吩咐人将严贵捆在了一把椅子上。
贺六将堵严贵嘴上的手帕拿去,严贵又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黑了心肝的!看着我们严阁老致了仕,手里没了权,就欺负到他老人家头上了!要是三年以前,你们敢这么做?一群欺软怕硬的玩意儿!”
贺六哑然失笑:“严管家说的对!锦衣卫向来是欺软怕硬的!若是三年前,我连你的一根鸡霸毛都不敢动。可今时不同于往日。对了,你听说过锦衣卫的诸种刑罚么?”
严贵闻言,宛若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罢了。今天落到你们手上,活该我倒霉。有什么刑法尽管使出来!我是不会干出卖阁老、小阁老的事儿的!”
贺六和老胡对视一眼。老胡道:“呵,看不出,严管家还真是忠心呢!老六啊,你记不记得老十二赵慈琢磨出了一种大刑,刑具是一头羊?”
贺六点点头:“当然记得了!严管家,你也听听。首先,将犯人的衣服扒光,在身上面刷满盐水。羊是喜咸味的,见了盐,会拼了命的舔。山羊跟绵羊不同,山羊的舌头,都是带倒刺儿的。开始舔的时候,犯人会奇痒无比。稍后,便是刺骨钻心的剧痛。来啊,出去问问驿站的后厨,有没有山羊?”
不多时,一名力士牵进来一头山羊:“六爷,巧了,驿站后厨正好有一头山羊。厨子打算中午杀了,给咱们做羊肉汤。”
贺六道:“差事比羊肉汤要紧。来啊,弄点盐水,再帮严管家宽衣,将盐水刷遍他的全身。”
力士照做,严贵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伤阴德的王八蛋不得好死。”
其实,严贵不知道。赵慈琢磨的这刑法,行刑必用祁连山长尾黑山羊。寻常的山羊,舌头上的刺儿是软的。根本舔不破人的皮肉。贺六只是在吓唬他而已。
力士将山羊牵到严贵身前。山羊闻见盐水味儿,果然开始舔严贵。
严贵被舔的奇痒不止。他心忖:完了完了,按照他们的说法,一会儿奇痒就会变成剧痛吧?
严贵不是什么硬骨头。猛然间,他哀嚎一声:“别作贱我了!我招还不行么?你们问我什么,我就如实答什么!”
贺六和老胡相视一笑。
贺六命力士道:“把山羊牵下去,让厨子做一锅鲜美的羊肉汤。我中午可是要拿这锅羊肉汤招待严管家的。对了,一定让厨子把羊舌头割下来扔掉啊!”
第279章 地下宫殿(一更)
贺六搬了把椅子,坐到严贵面前:“老兄,说吧,你们家小阁老躲在了哪里?”
严贵答道:“十天前,京城之中便有人送信,说你们会来分宜县。京里的那个人,让我们小阁老立即动身去雷州戍边地。小阁老太糊涂了!他娇生惯养,贪图安逸,竟然躲在了太保府里。”
贺六笑道:“我就不问是谁给小阁老送的信儿了。跟你们严家交往的都是朝廷里的大人物,我现在区区一个南京锦衣卫副镇抚,惹不起朝廷里的大人物。严府有广厦千间,你只需告诉我,他躲在了哪间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