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道:“成啊六爷!我义弟成婚,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该出一把力。”
几名力士摆好了酒菜,三人入座对饮。
贺世忠道:“爹,案子虽然结束了。可有几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譬如登州府境内的那二十座大金塔。。。”
贺六连忙摆手:“你都说这案子已经结束了!就别再提什么金塔不金塔的了。记住,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杨万在一旁道:“六爷说的是!对了六爷。咱们离开登州前,我专门到登州府里的一家海产店铺中,买了些大虾米。你忘了?你答应小汉骄,回去时给他带胶东大虾米的!”
贺六一拍脑瓜:“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小汉骄是我的外孙,更是我的祖宗!我要是空手回去,那小祖宗不得三天不搭理我?还是你细心。”
贺世忠喝了杯酒,沉默不言,似乎有心事。
贺六问:“世忠,你想什么呢?”
贺世忠道:“我在想徐家小姐长什么样。脾气秉性如何。我们马上都要完婚了,我却一次都没见过她。”
贺六道:“你娘说,徐家小姐长得雍容大方。且饱读诗书,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放心,我跟你娘不会坑了你的!”
十二天后。朝廷批复了贺六的折子:飞天教教主东方凡及十位护法,在济南就地处斩;其余坛主,流三千里;舵主徙一千里;香主监禁十年;百人长杖则三十。其余教众,一律不予追究。
五月初二,贺六监斩完毕,领着杨万、贺世忠启程回京。
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经是万历七年的初夏时节了。
(开启第二十六卷《废帝风波》)
第642章 调银
贺府。已是初夏,夏蝉在院中的大柳树上不住的聒噪着。
一家人吃罢了团圆饭,又喝了一会儿茶,聊了聊家常。随后,贺六和白笑嫣进了卧房。
白笑嫣边在梳妆台前卸着发髻边问:“你们这趟去山东,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贺六打死也不敢在妻子面前承认,在元宝镇,贺世忠被东方凡打晕了的事。那样白笑嫣今晚说不准会让他打地铺;贺六更不会承认,“梦中”遇到天外飞仙的事。那样白笑嫣会认为他疯了。
贺六敷衍道:“没遇到什么危险。”
白笑嫣转过头,白了贺六一眼:“就算遇到危险,你也不会承认。罢了,横竖你们父子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对了,世忠婚事的一应用物,我都准备齐了。算命的说,本月二十八是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婚事就选在二十八那天办吧。”
贺六走下床,从白笑嫣身后抱住了她:“还要等二十多天?咱家世忠可是个十七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估计这会儿想媳妇儿暖床都想疯了!”
白笑嫣拨开贺六的手:“你个老不正经的,干什么呢?”
贺六一把抱起白笑嫣:“还是那个老话,把‘干什么’的后面俩字儿去了!”
说完,他将白笑嫣抱到了床上。一阵手忙脚乱的宽衣解带。
小床开始“吱嘎吱嘎”的摇了起来。
白笑嫣心中疑惑:以前六哥都是三两下就放铳。今天都几十下了,怎么还没动静?
须臾过后,她的疑惑被充实的满足感顶到了九霄云外。
“六哥!啊!贺六!死老六!你轻点,你,你,不,不要命了?”
窗外的蝉鸣,跟床榻“吱嘎吱嘎”的摇晃声,汇成了一首小曲儿。
白笑嫣的喘息声、无法抑制的叫喊声,甚至传到了隔壁小汉骄的卧房中。
小汉骄迷迷瞪瞪的自言自语:“外公打外婆呐?外公真坏!”
“吱嘎吱嘎”的摇晃声,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
终于,贺六躺到了一边。
白笑嫣两颊潮红,事后急促的喘息声代表着每个女人都渴望的满足感。
一直歇了一柱香功夫,白笑嫣才缓过来,搂住贺六的脖子:“你怎么不一样了?”
贺六道:“我还是那个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白笑嫣将自己的俏脸,紧紧的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别装傻,两三下跟半个时辰,能一样么?”
贺六跟自己的妻子开起了玩笑:“神机营的火铳手打靶子,瞄半个时辰,跟瞄片刻,最后的结果不都一样?铳子儿该打到靶子上,迟早是要打到靶子上的。”
白笑嫣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猛然坐了起来,质问贺六道:“你老实说,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虎狼药了?我早跟你说了,那些虎狼药,谁吃了谁折寿!我宁愿你一辈子不碰我,也不想你跟先皇一样,死在那些虎狼药上!”
贺六笑了声:“我又不傻!犯不着为了半个时辰的欢愉,搭进去自己几年的寿数!别疑神疑鬼了!那什么,要不,咱们再来一次?”
白笑嫣叹了声:“算了吧。”
贺六一把搂住白笑嫣:“你说算了就算了么?”
随后,床榻又像一艘小舟般,摇晃了起来。
第二天天不亮,贺六便起身,来到东华门外侯朝。
张居正迎了上来:“老六,你可回来了!这趟差事,你办的干净利落。要不说,锦衣卫缺你不得么!”
张四维是个马屁精。他在一旁忙不迭的附和张居正的话:“张先生说的是!六爷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贺六笑道:“张先生,我上了年纪,今后这种出京的外差,你还是少派给我些为好!我现在是管锦衣卫档房的养老官儿啊。”
永寿宫中。
司礼监秉笔、永寿宫管事牌子张鲸正在伺候万历帝穿龙袍。
万历帝面露愁容。
张鲸是多会察言观色的人?他问:“皇上有心事?”
万历帝道:“嗯。皇后喜欢兰花。已经入夏了。一个月后,将是兰花盛开的季节。朕想给皇后修一座花园,在里面种满兰花。”
万历帝自大婚后,对王皇后颇为宠爱。王皇后却不恃宠而骄。她对李太后、陈太后百般孝敬。且时时劝谏万历帝要勤于政事。
张鲸闻言,连忙道:“皇上,这似乎有些难。自万历元年起,张先生便定下了规矩。宫中用度,不能动国库的钱,只能用内承运库的库银。可内承运库,如今仅剩下十八万两银子了。这十八万两银子,还要供应皇上、皇后、两位太后、诸位太妃以及宫女、太监们的吃穿用度。根本没有余钱修花园啊。”
万历帝道:“要不朕犯愁么?都说新政造就了万历盛世,如今国运昌隆、四海升平。国库积了多少多少银子,仓场积了多少多少余粮。可朕连那些银子的影子都没看到。更别说花那些银子了。”
张鲸建议万历帝:“奴婢有一计,可解君父之忧。”
万历帝道:“哦?快快说来。”
张鲸媚笑道:“皇上今天早朝,可以宣旨,调用国库银充实内承运库。”
万历帝连连摇头:“张先生是不会同意的!”
张鲸道:“奴婢替皇上想了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张先生是无法拒绝的。”
万历帝连忙问:“什么理由?别卖关子,快说!”
张鲸道:“皇上可以告诉张先生,两宫太后颁行赏赍、吃穿用度皆出自内承运库。而内承运库乏银,恐怕会让两宫太后受屈。调用国库银充实内承运库,是为了尽孝道。我大明,一向是以孝治天下的。皇上更应该做天下万民的表率。这样的理由,张先生是不会拒绝的!”
万历帝大喜过望:“好主意!一会儿早朝朕就这么对张先生说!”
两柱香功夫后,承天殿早朝。
自万历帝大婚,两宫太后便不再垂帘听政。这并不代表万历帝已有亲政之权。朝廷大事,都是由张居正决断。
万历帝没有一上来就提调国库存银的事。他发现武将班中站着贺六。
万历帝道:“贺六,你回了来?山东飞天教案,办的怎么样了?”
贺六出班道:“启禀皇上,臣昨日刚回京。飞天教案已结案。教中骨干,已被一网打尽。山东飞天教,如今已是土崩瓦解了!”
万历帝满意的点点头:“你的差事办的很好。传旨,赏锦衣卫指挥左同知贺六,白银一百八十五两,以彰其功。”
大明历代皇帝赏赐臣子银子,向来都是整数。什么时候出现过零头?
这是万历帝耍的一个小花招,他在暗示,内盛运库的银子不多了。朕赏赐群臣都已经捉襟见肘!
第643章 欺君,欺负的欺
张居正皱了皱眉头。从“一百八十五两”这个数字中,他隐约感觉到,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学生,今天早朝要作什么妖。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又有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万历帝四岁时,张居正就是他的老师。张居正太了解万历帝了。夸张一点说,万历帝一撅屁股,张居正就知道他是要拉屎还是要放屁。甚至知道他拉的屎是李子味儿的,还是杏子味儿的。
万历帝终于切入正题:“朕昨日读《孝经》,颇有感悟。百善孝为先。君父要在孝道上为臣子们做出表率!朕登基七年来,国库充盈,百姓的日子一天过的比一天好。朕心甚慰!不过,只有全天下的百姓,人人心怀孝心,大明才真正称得上太平盛世!”
马屁精张四维连忙出班道:“皇上所言,让臣等受益匪浅!臣等今后定牢记皇上的教诲!”
张居正却丝毫不给万历帝这个学生面子:“皇上,若有旨意,还请明言!”
张居正的这句话,换个方式说就是:皇上,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张四维闻言,一脸尴尬的退回到了文官班中。
万历帝试探性的说:“两宫太后的日常之资。哦,包括颁行赏赍、吃穿用度,皆出自内承运库。而如今内承运库乏银,恐让两宫太后受屈。朕想,朕既为天子,便该为两宫太后尽孝。朕的意思嘛,调国库银三十万两,充实内。。。”
万历帝话还没说完,张居正便黑着脸,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不行!”
从礼法上讲,张居正这样的做法,是实打实的抗旨!百分百的欺君!这个欺还不是欺骗的欺,而是欺负的欺!皇上的话还没说完,身为臣子的张居正就说不行?!要让废除丞相,剥夺相权的洪武帝知道这事儿。。。恐怕他在孝陵的棺材板儿都会压不住!
张居正却不觉得自己这么对待万历帝有何不妥。在张居正眼里,万历帝只是个十七岁,心智还未成熟的毛头学生。
站在武将班中的贺六心中暗道:张先生啊张先生,你也太不给皇上留面子了!要换了先帝嘉靖爷在位时,你这么说话,嘉靖爷非赏你八十庭杖。
万历帝吞吞吐吐的说道:“张,张先生,难道你不想让朕尽孝么?如今新政已得成效。国库积银巨万,仓场余粮多的用不完,都发霉变质了!老百姓也不再受饥寒交迫之苦。朕调用区区三十万两国库银,充实内承运库,似乎也无可厚非,吧?”
万历帝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张居正的回答还是两个字:“不行!”
万历帝傻眼了。情急之下,他竟然不顾君父的体面,用焦急的口气问:“张先生,为什么不行啊?”
张居正朗声道:“内承运库,乃是皇上的私库。调国库银充实内承运库,说白了,就是把国库的银子,往皇上的私库里搬!只有昏君才会这样做!国库倒不差这三十万两银子。可这个先例,不能开!”
张居正一席话,把万历帝的父皇、皇爷爷全给骂成了昏君!调国库银充实内承运库的事,隆庆帝做过,嘉靖帝也做过。
张居正又苦劝万历帝:“皇上,为两宫太后尽孝道,并不在于每月供给两宫多少银子!皇上刻苦读书、勤于政事,才是对两宫太后最大的孝!且,两宫太后也绝不会因用度银子少一些,就认为皇上不孝!总而言之一句话。调国库银充皇上私库的事,断不可为!”
满朝文武似乎已经习惯了张居正当着他们的面儿训斥万历帝。
王崇古、王国光、王锡爵、申时行等朝廷重臣纷纷附议。张四维不敢在明面上得罪张居正,亦附议。
万历帝被张居正弄的有些下不来台。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万历帝妥协了:“张先生所言,甚为。。。有理。此事作罢吧!”
在万历帝身旁伺候的冯保高声道:“皇上圣明!”
张居正和群臣,亦跪倒高呼:“皇上圣明!”
武将班中的贺六,虽然附和着喊“皇上圣明”,他的心里却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他心中暗道:张先生啊张先生。你不给皇上台阶下,迟早有一天,皇上也不会给你台阶下!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退路呢?
早朝散了。万历帝不动声色的返回永寿宫。
一进永寿宫,他原本平静的表情,马上变得怒不可遏!
他愤怒的将龙案前的一个茶盅,摔在了地上!随后,一声龙啸响起:“除了张鲸,都给朕滚!”
张鲸跪倒在地:“不管皇上因何发怒,都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万历帝愤怒的说道:“朕这个皇帝,做的真窝囊啊!”
张鲸问:“皇上,难道张先生没同意调国库银充实内承运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