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先后辅佐了三代顺义王。掌鞑靼兵权达三十年之久。力主草原各部与大明和平相处。大明九边,迎来了数十年的和平。
万历四十年,三娘子病逝。大明派遣使者,追封其为一品忠顺夫人,另赐祭七坛的隆重葬礼。
第679章 废帝风波番外篇归来
贺六从蓟州镇回到京城,已是入冬。冬去春来,春去夏来。时光像车轮一般,滚滚向前。
万历八年,初夏。何芳晴临盆了。
贺府西跨院中,下人们端着一盆盆热水、毛巾,慌乱的走动着。幽禁何芳晴的小楼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白笑嫣恨何芳晴,这个放荡而又歹毒的女人,让她的儿子贺世忠被迫出走异国他乡。可何芳晴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贺世忠的骨肉。所以白笑嫣焦急的守候在小楼外,为小楼内的叫喊声感到揪心。何芳晴无足轻重,她肚里的孩子对白笑嫣来说却是万分重要。
专为宫中诸位嫔妃接产的杨姑姑走出了小楼。王皇后听闻贺六的小妾临产,特地将杨姑姑派了过来。
杨姑姑走到白笑嫣面前,口气沉重的说道:“贺夫人,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是要大还是要小,请夫人赶紧做个决断。”
白笑嫣不假思索的说道:“保小!”
杨姑姑道:“人命关天,贺夫人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白笑嫣摇头:“不用考虑了,保小。”
杨姑姑闻言,转身回了小楼之中。
何芳晴痛苦的呻吟声,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呻吟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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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姑姑走出了小楼,沉痛的对白笑嫣说道:“贵府二夫人,香消玉殒了。”
白笑嫣才不关心何芳晴的死活,她拽住杨姑姑的手,焦急的问:“孩子呢?”
杨姑姑答道:“孩子活下来了。恭喜贺夫人,是个男孩。”
锦衣卫档房。
贺六正跟王八下双陆棋呢。副千户杨万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大声的说道:“六爷,你府里来人传话,说二夫人生了个男孩。”
贺六表情复杂的“哦”了一声。
杨万又道:“六爷,二夫人生下孩子后,血崩而死。请节哀。”
贺六心中,五味杂陈。何芳晴是李太后安插到他身边的棋子。又视他为杀父仇人。十个月前,她还害的贺世忠被迫跑去了WO国。贺六巴不得她早些死。
可她毕竟是为贺家承继香火而死的。贺六心中又有一丝忧伤。
王八说道:“恭喜六哥,你又当爹了!还不赶紧回家去看儿子?至于二夫人的死,还请节哀顺变。”
贺六一愣。儿子?!那个孩子,其实是他的孙子。可他为了贺家的名声、世忠的前途,只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养。
贺六道:“嗯,那我先走一步了。杨万,你给我备匹马,我骑马回去快一些。”
六十岁的贺六,骑上了马,朝着家中飞奔而去。
白笑嫣已经将孩子从西跨院,抱到了自己的卧室之中。贺六走了进来,问道:“孩子呢?”
白笑嫣将孩子抱到贺六面前:“你看这眼睛,多像世忠啊。”
贺六将孩子抱起来:“得给他取个名字。可惜,本来应该世忠这个当爹的给他取名字。”
白笑嫣连忙提醒贺六:“六哥,你得记住,这孩子,不是你的孙子,而是你的儿子!”
贺六叹了声:“是啊。唉,世忠要是从WO国回来了,竟要叫他一声‘弟弟’。我想想,名字,名字。有了。就叫他贺泽贞吧。”
白笑嫣是何等聪慧的人,她道:“泽贞?这个贞,是汝贞的贞吧?汝贞是襄懋公胡宗宪的字。你给这孩子取名‘泽贞’,是想这孩子长大后,能像胡宗宪那样,做一个朝廷的栋梁之材。”
贺六叹道:“知我者,夫人也。”
贺府喜添新丁。李太后、万历帝、王皇后分别派冯保、张鲸、王安三人送来了喜庆宝物,这自不必说。
张居正及内阁诸位阁员亦各自派人送来了礼物。
内阁次辅吕调阳去年冬病死。次辅的位子空了出来。张居正却没有急于选定吕调阳的继任者。在他看来,次辅的位子是一个萝卜。那几个阁员,只有围着这个萝卜转,又谁都得不到,才能死心塌地的为他干活。
贺六厚葬了何晴芳。贺泽贞的降生,让他感到欣慰。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贺家的香火,总算是接上了。
之后的半年里,他天天掰着手指算日子,盼着儿子贺世忠从WO国归来。
万历八年十一月。
贺六在锦衣卫档房之中心事重重的枯坐着。按照沈惟敬一个月之前的飞鸽传书所说。如果海面风平浪静,这几天,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
贺六站起身,想走出档房。王八拦住了他。
王八道:“六哥,又去门口等世忠他们啊。我已经让杨万等在衙门口了。只要他们回来,杨万马上就会来禀报。”
王八话音未落,杨万急匆匆的跑进了档房。他高声道:“六爷!倭情百户所的弟兄们进城了!还有两柱香的功夫,就能回锦衣卫衙门!”
贺六闻言大喜过望。他几乎是跑着冲向锦衣卫衙门前。
两柱香的功夫,仿佛过了两年那样漫长。终于,贺六看到了几十个身着WO国服饰的人,骑着马缓缓向着锦衣卫衙门这边来。领头的人,正是倭情百户所百户沈惟敬!
贺六伸着脖子,好一顿张望,却未见贺世忠的影子!他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终于,马队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前,沈惟敬等人纷纷下马。
贺六冲了过去,双手拽住沈惟敬的衣领:“世忠呢?”
沈惟敬跪倒痛哭流涕:“六爷!我沈惟敬对不住您!我没照顾好小爷!”
贺六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死了?”
沈惟敬摇摇头:“那倒没有。请小爷。”
马队的最后面,有一辆马车。几个力士掀开马车的车帘,用担架抬下来一个人。
贺六冲了上去,担架上的人,正是他的儿子贺世忠。
贺世忠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他闭着眼睛,脸色煞白,额头上净是虚汗。
贺六掀开那块白布,贺世忠的右臂已经不见!他的右边肩膀上,绑着厚厚的几层绷带。绷带渗出殷红点点。
沈惟敬在一旁如丧考妣的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倭情百户所的弟兄,假扮成走私海商,在WO国几个大藩待了一年多。搜集了不少的情报。
一个月前,他们在横须贺港准备上船回国的时候,遭到了太政院忍者的袭击。太政院忍者,乃是WO国枭雄织田信长豢养的一群死士家奴,专为他办秘密差事。类似于大明的锦衣卫或东厂。
双方一番激战,贺世忠的右臂,被太政院忍者的手里剑击伤。沈惟敬带着手下力士,拼死护着贺世忠上了船。
海船终于驶离横须贺港。贺世忠的右臂的伤口开始溃烂。茫茫大海,又没有什么金创药可用。贺世忠发起了高烧。
沈惟敬为了保住贺世忠的命,只得断了他的手臂。贺世忠活了下来,却落下了残疾。
沈惟敬说完这一切,跪倒在贺六面前,痛哭流涕:“六爷,我没保护好小爷,你杀了我吧!”
贺六将自己的手,放在儿子的肩头,咬牙切齿的说道:“WO寇!太政院忍者!不报此仇。我贺六誓不为人!”
第680章 万历十年
(开启重头戏,第二十七卷《张居正案》)
时光就像是一头野驴,一跑起来,就停不下脚步。
一晃两年过去。万历十年,五月初夏。
这两年来,大明朝在新政的加持下,国富民强,四海升平。国库收入已达到了大明立国以来的最高数字。九边安定,东南安定,南疆安定。老百姓衣食富足。嘉靖年间兵祸连连、千里饿殍的情况,已经一去不复返。
江南之地,商业发展迅速。大小商人如今多如牛毛。大明与西洋、南洋诸邦的海外贸易,做的红红火火。
躬逢盛世,政通人和。大明这艘巨船,正顺风顺水的向前航行着。
朝堂上,张居正仍然牢牢掌控着内阁。内相冯保在朝廷大政上鼎力支持张居正。当然,冯保身上有着太监们共有的性格:贪婪。这两年他没少干中饱私囊、任人唯亲的事。张居正为了大局,对冯保干的那些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宫中,万历帝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听话的好儿子、好学生。对于生母李太后、老师张居正的意见,他全盘接受,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永寿宫管事牌子张鲸,自废帝风波后,收敛了很多。全无以前的跋扈之气。不过,他的那些谗言依旧偷着进;他跟阁员张四维暗结的同盟,也依旧存在。
贺六已经六十二岁。这两年间,他在锦衣卫内大力提拔杨万这个年轻人。今年开春,南镇抚使李子翩告老。杨万未满三十,便接任了南镇抚使。再加上一个对贺六言听计从的北镇抚使李黑九,锦衣卫的大权,实际上依旧抓在贺六手中。
贺世忠断了一只手臂,成了废人。照理说,大明官制,讲究“官体”。他的前程应该已经废了。不过他是贺六的儿子、冯保的侄子,张居正的学生、万历帝的伴读。有这样显赫的身份,断臂的残疾之躯,丝毫没有妨碍他的升迁。他现在已经高升了锦衣卫千户。
朝野之中纷传,不出意外,等到北镇抚使李黑九告老还乡,贺世忠会成为新的北镇抚使。
贺世忠的妻子徐如意,去年冬得了寒热重症。一命呜呼。今年二月,贺世忠娶了后军都督佥事郑英的女儿郑月儿,做了续弦。
贺泽贞已经两岁半,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香香和忠儿,随李如柏在辽东生活。每年中秋,都会回京城探亲。
贺府。
贺六一家,正和和睦睦的过着节。
贺世忠说道:“爹,四川盐茶道高维已经缉拿入京了,因为此人还牵扯着东厂经办的一桩案子,东厂那边,希望与咱们锦衣卫共同审讯他。”
贺六抱着小贞儿,随口道:“这种小事儿,以后你不要再来问我,跟杨万掂量着办就成了。”
白笑嫣在一旁道:“就是。今儿端午。这是家宴,世忠你能不能别谈公事?”
贺世忠的续弦夫人郑月儿给自己的夫君斟上了一杯酒。郑月儿可不是徐如意。她贤良淑德,品貌端庄,跟贺世忠的感情很好。
她是武将家里的小姐,粗通拳脚。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在后院陪着自己的夫君练练独臂刀。
小贞儿“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抓住了贺六的胡子。贺六的胡子已经花白。不过,他的身体却是硬朗的很。自从在登州做了那个似幻似真的怪梦,他这三年以来,竟然连头疼脑热的小病都没犯过。
这时候,冯保来到了贺府。
冯保笑道:“六哥,六嫂,侄子,侄媳妇儿。最近御膳房的饭做的太淡。我嘴巴里没有味道,特来蹭你们这顿好饭。”
白笑嫣连忙让下人拿来一副碗筷。
贺六对冯保说:“你们司礼监这两天挺闲在啊。”
冯保答道:“天下太平。朝政上有张先生撑着呢。我这个司礼监掌印能不闲在么?哎呀,小贞儿都长这么大了。来来,让叔叔抱抱。”
小贞儿是贺六名义上的“儿子”,故而冯保在他面前自称“叔叔”。
众人吃罢了饭,贺六对妻子、儿子、儿媳说道:“你们把贞儿抱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咱们冯大公公说。”
白笑嫣、贺世忠、郑月儿走后,贺六一脸严肃的问冯保:“你这趟来,恐怕不光是来蹭饭的吧?”
冯保笑了笑:“知我者,六哥也。四川盐茶道高维,落在了你们锦衣卫手里。我的意思,让东厂跟你们锦衣卫共同审讯。不过嘛,过堂之时,你们锦衣卫的问案官不要开口。让东厂质询即可。”
贺六皱了皱眉头:“怎么,高维是你的人?”
冯保尴尬的一笑:“六哥,我用人不当啊。高维当初的确是走了我的门路,才得到四川盐茶道这个肥缺的。上任之前,我一再叮嘱他,要清廉自守。没想到这小子竟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贺六脸色一变:“冯保啊冯保。这两年,我劝过你多少回。不要什么人都用!说句不中听的,你把四川盐茶道这个位子给高维,至少得赚上十万两银子吧?你现在是内相,权势熏天。手里的银子,也够花三辈子的了。该收收手了!张先生碍着大局,不好说你。我这个做义兄的,不能不说你。”
冯保喝了口酒,意味深长的说道:“六哥,银子这东西,多了又不咬手。这些事,我心中有数。”
贺六怒道:“你心里有个屁的数!我听说,你外宅里的银子,多的都快赶上小半个内承运库了。”
冯保连忙摆手:“哪有。只不过积了些小钱罢了。义弟我是穷怕了的人。没有银子在手,心里不塌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