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镇山河 第425节

  朱香问道:“皇上,您刚才不是说要赐给我个御厨么?”

  万历帝如得大赦:“啊!张鲸,快去御膳房,把那个擅做腰果鸡丁的御厨,姓侯的那个,送到贺府!”

  三天后。贺府。

  朱香领着贺泽贞,去了顺德府。偌大的宅院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贺六闲来无事,在院子中提着鸟笼,逗着鸟。

  洪朗走了进来:“六爷,刚刚得到消息,赵冬秦会在明日启程,去广东赴任。”

  贺六将鸟笼挂在大柳树的树梢,而后转头问道:“哦?他走运河还是陆路去广东?”

  洪朗道:“很奇怪。无论是京官还是内宫太监,去南边赴任,不是走陆路南下,就是经运河南下。赵冬秦却选了第三条路,从塘沽口出海,坐海船去广东。”

  贺六眉头一皱:“哦?别是赵冬秦心虚,怕人半路截了他吧?乘坐海船出海,远比走陆路、走运河要安全的多。”

  洪朗问:“六爷,咱们该怎么办?”

  贺六道:“明日,咱们便领着力士们去塘沽口,在塘沽口请这位赵公公聊聊天。”

  入夜,张鲸府邸。

  张鲸的面前,坐着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

  数年前,贺六为了扶持徒弟王之祯做锦衣卫指挥使,指使言官参了刘守有一本。刘守有被革了职位,如今在京中养老。

  刘守有的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药瓶。

  刘守有道:“张公公,这是青蛇毒,滴在酒里是无色无味的。人若喝了,当时不会死,四个时辰后才会毒发而亡。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贺屠夫的诸般手段,你应该是了解的。让他知道了当年那两件事,还有咱们的活路么?”

  张鲸有些犹豫:“赵冬秦毕竟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难道除了让他死,就没别的办法了么?”

  刘守有一声叹息:“唉,张公公,难道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张鲸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来啊,去请新任广东镇守太监赵冬秦,到府上!就说我要给他践行!”

  

第891章 毒杀案

  

  半个时辰后,赵冬秦来到了张鲸府上。

  张鲸故意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冬秦,我的儿啊。此去广东,山高路远。不知你我父子二人,何时才能相见!”

  赵冬秦闻言,眼泪婆娑:“干爹,儿子悔不该将那幅《清明上河图》献给皇上。那么扎眼的一幅画拿出来,怎么能不被贺屠夫盯上?儿子去广东那烟瘴之地倒是没什么。只是今后不能在干爹面前尽孝心了!”

  张鲸假惺惺的说道:“你平平安安的,就是给干爹我尽孝心!咱们没了根的人呐,为何喜欢认干亲?因为没有子嗣,怕百年之后没人送终!我还指望你给我送终呢!”

  赵冬秦道:“唉,干爹。其实当初在宁波冒充倭奴刺杀贺世忠,在京郊撺掇张海旭刺杀杨万,全是刘守有的主意……”

  张鲸闻言,脸色一变:“秦儿!记住,今后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贺世忠、张海旭、杨万这三个名字!包括跟干爹我都不要再提了!过去的事,就烂在心里吧!”

  赵冬秦点头:“是,干爹。”

  张鲸转身,拿过两个酒杯:“来,秦儿,这杯酒,权当是干爹给你送行的!”

  干爹赐酒,赵冬秦丝毫没有起疑心。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张鲸又道:“罢了,你明日要启程去塘沽口。回去早点歇息吧。以后常给干爹来信!”

  赵冬秦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贺六尚在睡梦当中。却听的“咚咚咚”有人敲卧房的门。

  贺六起身,他以为是洪朗来叫他出发,去塘沽口截赵冬秦。

  哪曾想,卧房门外,站着四个人!陈炬、王之祯、骆思恭、洪朗全来了!

  陈炬一见贺六,便火急火燎的说道:“六爷!可出大事儿了!新任广东镇守太监赵冬秦,在府中被人毒死了!”

  贺六闻言,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呵,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咱们刚要绑他的票审问他,他就被人毒死了?”

  陈炬道:“赵冬秦始终是一省镇监。此事已经惊动了皇上。皇上让咱们锦衣卫介入此案。”

  贺六道:“走,去赵冬秦府上。”

  与此同时,永寿宫大殿。

  万历帝的面前,跪着张鲸。张鲸知道,纸包不住火。昨夜他面见过赵冬秦的事情,锦衣卫是一定会知晓的。

  他现在,要编造一个绝佳的理由,哄过万历帝。

  张鲸道:“皇上。奴婢该死,没有管教好手下的人。”

  万历帝问:“哦?你说的是谁?难道是刚刚殒命的广东镇守太监赵冬秦?”

  张鲸道:“皇上真乃三皇五帝到如今,华夏第一圣明的君主!就是赵冬秦。昨夜,赵冬秦来奴婢府上,痛哭流涕。他说,他悔不该当初跟内承运库领班太监勾结,盗取《清明上河图》。奴婢劝他,今日一早便去东厂自首,供认此事。哪曾想,早上便传来了他的死讯。奴婢想,一定是他怕承担罪责,自尽而亡。”

  万历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鲸:“哦?是这样么?”

  张鲸斩钉截铁的答道:“想来一定是这样的!皇上,奴婢该死!赵冬秦是奴婢的干儿子,奴婢却未教好他!不过,他服毒自尽,也是咎由自取。若不是当初他动了贪心,将主意打在了内承运库的字画上,他也不至于自绝于朝廷,自绝于皇上。”

  万历帝把玩着一个青瓷小碟里的金瓜子,轻描淡写的说道:“哦,赵冬秦的案子,朕已经交给锦衣卫经办了。究竟他是自杀,还是被他人所害,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城北,赵冬秦府邸卧房。

  赵冬秦七孔流血,躺在床上。

  锦衣卫的仵作正在给赵冬秦验尸。贺六等人则站在一边。

  几炷香功夫后,仵作收起银针,对贺六说道:“六爷,赵冬秦是中了青蛇毒而死。青蛇毒无色无味,且是延时的毒药。中毒后四个时辰才会毒发身亡。”

  贺六问一旁的徒弟王之祯:“之祯,你怎么看?”

  王之祯答道:“赵冬秦之死,无非自杀、他杀两种可能。如果一个人要自杀,恐怕不会蠢到吃什么延时的毒药。因为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还要痛苦!鹤顶红、砒霜、鸩酒,哪一样都比吃什么青蛇毒来的痛快!所以,赵冬秦应该是被他人所害。”

  贺六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王之祯一席话,在师傅贺六面前出了彩。骆思恭亦是不甘示弱:“师傅,洪朗这些时日,不是一直派遣耳目在监视赵冬秦么?赵冬秦昨夜见过哪些人,哪些人就有行凶的嫌疑。”

  洪朗连忙道:“他昨晚去了一趟司礼监掌印张公公的外宅,见了张公公一面。”

  贺六道:“张鲸是赵冬秦的干爹。干爹毒杀干儿子,需要一个下的去手的巨大动机。这个动机是什么呢?”

  陈炬道:“会不会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

  贺六走到赵冬秦的尸体旁边,猛然间他感觉到哪里不对。

  赵冬秦的手指,似乎指向了东墙上的一幅画。

  这幅画不是什么名家珍品。画的是海上日出的景象。画没有署名,没有题拔。

  贺六摘下了这幅画,放在桌上仔细观瞧。而后,他卸下了画轴。画轴是实心的,没有藏什么东西。

  赵冬秦是有意在死前将手指头指向这幅画,还是毒发摔倒,无意为之?

  贺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赵冬秦应该是有意的。这幅画或许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王之祯问贺六:“六爷,赵冬秦死前见过张公公。咱们要不要将张公公请到北镇抚司问话?”

  贺六摇头:“张鲸始终是司礼监的掌印。你何曾听说过,锦衣卫将现任司礼监掌印请到北镇抚司问话的?”

  陈炬赞同道:“其实,往根子里说,咱们这些人,都算是张公公的下属。哪有下属问上司话的道理?”

  贺六吩咐仵作:“将赵冬秦的尸体,带回北镇抚司仵作房。”

  转头,他又吩咐王之祯:“你派一百名力士,将赵府看管起来。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王之祯拱手:“是,师傅。”

  

第892章 陈年旧案,初现线索

  

  贺府书房贺六将赵冬秦卧房中拿到得那副画,挂在墙壁上。

  贺六凝视着那副画,自言道:“海上旭日东升?赵冬秦死前,为何要用手指留下这样一条线索?”

  就在此时,侍女子妍走进了卧室:“六爷,杨夫人求见。”

  贺六问:“哪个杨夫人?”

  子妍答道:“您干儿子杨万的夫人啊。”

  贺六连忙道:“快请。”

  不多时,杨夫人进到书房。她先给贺六行了个万安礼,而后道:“干爹,您大半个月没去看杨万,杨万这几日好像是因为这事儿不吃饭了。”

  杨万已经痴呆了六年多。状若三岁孩童。贺六这个干爹不去看他,他如孩童般耍起了脾气。

  贺六一听急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可怎么能成。走,去你家。”

  不多时,贺六跟着杨夫人来到了城东杨宅。

  杨万虽然早就不在锦衣卫任职。贺六却向万历帝替他求了俸禄照发的特恩。故而,杨宅里依旧养得起为几名仆人、婢女。

  一名婢女正在给杨万喂饭。杨万一甩脑袋,将汤匙碰到了一边。

  贺六见状,连忙走上前去,从婢女手中接过了粥碗,又吩咐道:“去,再拿个汤匙来。”

  杨万见到贺六,脸上终于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当年威风凛凛的锦衣卫杨镇抚使,如今却顺着嘴角淌着涎水。

  贺六自言道:“唉,万儿啊,当初皇上若不下旨,让你陪同兵部堂官去神机营点验军备,你也不会遭遇刺杀,更不会。。。”

  说到这儿,贺六的话戛然而止!

  六年前,刺杀杨万的不是别人,正是何心隐的学生,张海旭。杨万遇刺之后,贺六认为张海旭刺杀杨万仅仅是为了报师仇,无人指使,便没有再深究此案。

  海上旭日东升?海旭?赵冬秦死前,会不会是想说,当年的杨万遇刺案与他,与东厂有关?!

  贺六给杨万喂完了饭,又给他擦了嘴:“万儿,我先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杨万“嘿嘿嘿”的笑着,作为回应。

  贺六出了杨宅,直奔锦衣卫衙门。

  王之祯迎了上来。

  贺六问道:“之祯,你去把赵冬秦的家眷,全都请到北镇抚司来!我要一一问话。”

  王之祯拱手离去。不多时,他领着赵家外宅里的家人,来到了北镇抚司。

  贺六一一单独过堂。他问了所有人,以前有没有听赵冬秦提起一个叫张海旭的人。仆人、管家都说不清楚。

  唯独赵冬秦的小对食儿槐花,听到这个名字后说道:“贺大人,我好像听老爷提起过这个人。我想想啊。”

  贺六眼前一亮:“别着急,细细的想。”

  终于,槐花开口道:“大约是三年前吧。有一回,我们家老爷喝醉了酒,说。。。”

  贺六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说什么?”

  槐花道:“老爷说他活了三十五年,最对不起一个入宫前的发小,名叫张海旭的。”

  贺六追问:“还有呢?他还说什么了?”

  槐花沉思片刻,答道:“老爷说,几年前他给张海旭指了一条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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