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好尚好,里典大人快随我去县衙,县令有请!”范坤焦急的说。
陈旭瞬间有些蒙圈,然后一边穿凉鞋一边问:“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听说是修路的民夫出现了瘟疫,短短三天已经死了十多个人了!”
陈旭手一抖,脸色都黑了,“瘟……瘟疫?”
“对,现在几千民夫人心惶惶,兵卒都快弹压不住了,驰道修建已经近乎于完全停止,如果不能按期完工,所有人都会受到严惩,县令命令您速去县衙商量对策,不得拖延!”
好吧,陈旭无可奈何,三下五除二将衣服鞋子帽子穿戴好,让牛大石把马牵来,叮嘱他务必每天巡查粮仓和夏粮收割情况,然后翻身上马和范坤三人急匆匆往县城而去。
清河镇到县城五十多里,一个时辰之后,四匹快马扬鞭冲入雉县县城。
路上陈旭也问了范坤,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因,然后心里非常郁闷。
如今正是盛夏时节,暴雨烈日交替,天气炎热潮湿,而修路的地方都是偏僻的荒山野岭,林木葱茏蚊虫蛇蚁到处都是,数千民工砍树抬石修建驰道,自然会有人被蚊虫蛇蚁叮咬,加之饮食生冷无忌,许多人都有腹泻中毒的症状,而听闻监工的兵卒汇报,其中有几个从清河镇来的民夫暗中吞食药丸和药片,竟然能够抵抗暑疾和虫毒,再仔细一问,几个人都是小河村的村民,最后这些药丸和药粉药片的制作者陈旭便浮了出来。
尼玛,这都是逃不掉的麻烦。
陈旭暗自仰天叹了一口气。
从当初做这些土人丹开始,他就猜想到纸包不住火,这些东西绝对会被流传出来,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清河镇里典陈旭拜见县令大人!”踏进县衙大堂,看着正背着手如同一个陀螺转来转去的江北亭,陈旭赶紧拱手行礼。
“贤侄来的刚好!”江北亭激动的迎上来一把抓住陈旭的手激动的连连摇晃。
这是几个意思,陈旭愣了半天,才几天不见,老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贤侄?
“听说修路的民夫出现了瘟疫?”陈旭还是恭恭敬敬的问。
“嗯,我们路上边走边说,车马已经备好,你我赶紧出发!”
江北亭也来不及解释,拉着陈旭就往外走,而县衙门口刚才陈旭等人进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停着一辆马车和几个牵马的兵卒,看样子就只等他了。
陈旭没办法,只好跟着江北亭坐上这两破破烂烂的敞篷马车,随着几声驾驾的呼喝,马车迅速启动,几个兵卒也都迅速策马跟上,一群人呼呼啦啦驱散一路的乡民径直出城,顺着颠簸的土路往南而去。
而在马车上,江北亭也将自己了解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听完后,陈旭郁闷的同时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根据江北亭的描述,修路的民夫得的应该不是什么恶性瘟疫,而是天气炎热导致的中暑,加上饮食不干净,因此不少人得了腹泻,再加上高强度的沉重劳动休息不好,有些体质太差的人就挺不住,抬着大树石头走着走着就摔到,然后被大树石头砸伤,内伤外伤加上无医无药,各种不利情况加在一起,拖一两天就死了。
“贤侄,此事体大,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江北亭没有了上次见面时候的淡然,一路上胡须都在看轻微的抖动,看得出来非常紧张不安。
雉县全境征召了两千民夫服役,基本上都汇聚在一起,如果真的出现大面积的瘟疫导致死伤太大,不说会贻误工期,他在雉县民众的心目中也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吏,而且再次征召民夫逃役的人绝对不会少,甚至整村整村的逃到大山里面当流民也都有可能,反正是活不下去。
“大人莫慌,此事要等属下去看过病情才能够判断,据大人刚才所说,我以前做的那些药剂如果真的有效果,那么事情还并不算是很严重!”陈旭虽然并没有把握,但还是只能出言安慰。
“那就好,那就好!”江北亭用袖子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脸色也有些苍白的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天刚得到消息之时,他差点儿一下就虚脱的爬不起来了,直到报信的监军说出药剂和陈旭的名字之后,他才迫不及待的让范坤去把陈旭弄到县城来。
可以说民夫哗变比之夏粮税更加让他担心,夏粮税收不齐还可以强行提前收取秋粮税补充,但一旦服役的民夫哗变反抗,他这个县令估计也就当到头了,被砍头都有可能。
因此陈旭就成了他现在几乎唯一的救星,而且他也不再把陈旭当做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来看待,如果能够把这场瘟疫消解,让他磕头他都愿意。
从雉县出发顺白河一直往南,一百五十里外就是郡府宛城,一队人在路上没有丝毫歇息,两个多时辰之后宛城几乎已经遥遥在望,但队伍却并没进城,而是直接绕过宛城又马不停蹄的跑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之后,才赶到一个叫樊乡的地方。
这里距离最近的一座县城新野不到三十里。
七八匹马已经全部累的口吐白沫,而所有人也都颠的头昏眼花,陈旭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感觉整个大地都还在上下颠簸起伏。
这一路到处都能够看到无数衣衫褴褛的民夫正在抓紧时间修路,大块大块的石头被推到路边,路面铺开足有三四十米,密密麻麻的民夫用木杵和石夯挨着把路基夯实,无数腰身粗细的大树被砍伐下来,然后十多个人嘿呦嘿呦抬着一根根巨木放到路基上锯成木轨。
穿着布甲的兵卒挥舞着皮鞭和武器到处巡视,呼喝打骂声,号子声,惨叫痛呼声充斥于耳。
第106章 尽人事听天命
眼前的工地异常沉闷。
此时天色已暗,到处都升起有袅袅的青烟,是忙碌一天的民夫正在生火做饭,两千人三五成群的分散在道路两边数里的区域内,身体疲惫神情痴呆,看着到来的一群兵卒和马车,许多人赶紧心惊胆战的站起来垂手而立,还有的却什么动作都没有,自当没看见。
“拜见县令大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身穿布甲,腰间挂着长剑,手里还提着皮鞭,带着几个兵卒赶紧迎上来一起给江北亭行礼。
“免礼,快带我们去看病重的民夫!”江北亭手一摆。
“大人请跟我来!”大汉转身,越过路基往一个低矮的小山坳中走去,陈旭也赶紧跟了上去,走了几百米之后,看到一大片倒伏的荆棘和野草,上面横七竖八躺了几十个衣衫破烂的民夫,许多人都在哼哼,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有一个半拉子老头儿正带着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用手往一些民夫嘴里喂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治病的医卜和学徒。
“大人,重病者都在这里了,情况稍好的在另外一边,就今天又有两个民夫死亡!”一群人隔着一群民夫十多米外站住,大汉脸色难看的说。
“点火把,我要过去看看!”陈旭把T恤脱下来把口鼻捂上说。
“赶紧照办!”江北亭赶紧吩咐。
“点火把~”随着大汉一声大吼,有几个兵卒点燃几根火把,把昏暗的夜色驱散了几分。
“火把给我!”陈旭伸手接过一支火把,然后走到最近的一个民夫面前蹲下来。
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窝下陷,嘴唇干裂,神情呆滞,这就是这个民夫现在的情形,而且浑身散发着了浓浓的酸臭味,一看就是拉肚子拉到脱水的那种情况。
“现在什么感觉?”陈旭问。
民夫挣扎了几下试着坐起来但没成功,只好躺着有气无力的说:“肚子里面发烧,口干,浑身无力,小郎君,我……我是不是也快死了,我是东山村的,家里还有六十岁的老娘、婆娘也是个瘸子,还有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今年就不用交粮税了……”
“别胡思乱想,你们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就是专门来给你们治病的!”陈旭安慰说。
“小郎君就不要骗我,这两天都已经死了十几个了,这是瘟疾,治不好的,可怜我的老娘和小儿以后没人照顾!”这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说着,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陈旭暗自叹息一声站起来,拿着火把又去看了几个人,这才返回。
“贤侄如何?能不能解?”江北亭焦急的问。
“大人,准备大量盐巴和开水,还有,去把小河村的四个村民都叫过来!”陈旭把火把递给旁边的兵卒,解下蒙在脸上的T恤说。
“快去安排~”江北亭赶紧吩咐,一群兵卒立刻四散而去,很快四周响起呼喝声,许多民夫都站起来去打水烧火,而马二蛋和田大壮四个也都被两个兵卒领了过来。
“小旭,我……我们不是故意说出来的!”马二蛋看着陈旭忐忑不安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