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远方,朱明忠先是沉默片刻,然后又说道。
“现在大明,有朕在,自然没有什么担心的。可是将来呢?朕要是不在了,朕担心,到时候,会出第二个李自成啊!”
一百年?两百年?
即便是不出洪秀全,到时候,万一再出现一个李秀全,甚至于谁知道呢?一两百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模样要,现在朱明忠也看不到,毕竟,现在世界已经改变了,现在工业革命已经在大明开始了。
可是这场革命,却无法改变大明地少人多的现实。
“臣等死罪”
这个时候,除了垂首表示死罪之外,无论是钱磊,还是朱大咸只能一头雾水地看着陛下,他们的心里真是不大明白陛下又在想什么。
操心两百年后的事情?
或许,每一个皇帝都希望自家的江山千秋万代,可是谁又能料想到几百年后?
陛下的心思越来越难捉摸了。
其实,从来都没有人能猜到陛下的心思。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朱明忠来自未来,或许别人看到不两百年后的世界,但是他不但可以,甚至还可以看到三百五十年后的世界!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多的忧虑,每每面对那些问题时,不能像他们那样,用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去应对一切。
作为大明,应该说是新明帝国的奠基人,朱明忠希望自己能够建立的是一个千年帝国,而不是一个三百年轮回的帝国,或者说,是另一个满清,在两三百年后,被另一个王朝取代。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愿望,朱明忠的愿望非常简单,他既希望建立一个属于他的千年帝国,同样也希望华夏明能够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甚至对于他来说,后者远比前者更为重要,在制定有些政策的时候,他甚至会向后者妥协,那怕代价是牺牲朱家的江山!
即便延续华夏明的代价是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他也在所不惜。毕竟,从另一个时空来到这个时代的他,深切的感受到了明被摧毁后,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
一家一姓的天下,总归是一家一姓。
即便是再自私,他必须要首先考虑到明的持续!
呼了一口气,似乎想要把胸中的那点郁闷之气给吐出来的朱明忠,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伟大了。
但是,有些问题,他必须要去考虑!
尽管这么自嘲着,朱明忠眼神中依然还带着一些忧色。
“有人说,朕用长子继承制,实在太过残忍,让天下兄弟离散,让父母不能与子孙相聚,实在是有违人伦。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秦汉以来的,我汉人就是三百年的循环,大治、大乱,乱世、盛世,如此循环之中,明被摧毁,亿万人死于兵祸,实行析产制,兄弟共分家业,看似照顾了所有人,可是富不过三代,即便是豪富之家,家业分上三代后,也就变成了小康之家,而小康之家抗风险能力几乎为零,每逢灾荒疫病,为了活命典房卖地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土地兼并就会自然发生,如果不为了活命,谁人愿意抛售家业?兄弟分家的析产分的是什么?分的是越分越穷,到最后,看似人丁兴旺,可不过只是一群穷光蛋罢了,每逢灾荒,为活命纷纷把祖业典于富人,自己租田维生,如此土地也愈发集中,而且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到最后天下半数之人皆是身无立锥之地,天下自然不能能长治久安?然后乱民四起,民变不断,然后亿兆百姓死于改朝换代之变,天下黎民何罪,尽管每隔两三百年,便遭此浩劫?”
这样的一声反问,让钱磊、朱大咸的额头不禁都冒出汗来,而朱章培这个在过去几年间,一直旗帜鲜明反对“长子继承制”的人,更是惊骇的睁大眼睛看着陛下,那目光尽是不敢置信的模样,甚至就连那嘴唇也轻颤,他压根就不敢相信,所谓的“土地兼并”的根子,居然在这个地方。
但是随后,他想到过去几十年,于乡间目睹的家族兴衰,不知多少显赫之家,在几代分家之后,就变成了小康之家,若是碰到灾荒劫祸,往往只能典售祖业维生。寻常百姓家确实没有抗风险能力,只有那些富足人家才有相应的度过灾荒的能力,可是这富足人家若是再经两代分有,那恐怕就连小康也算不上了。
看着陛下,朱章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会固执的强令推行“长子继承法”,是为了让百姓自愿往关东、往南洋异域移民?这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不再像过去一样,不断陷入大乱大治的循环之中。
只是,这天下人又有几个人能体谅陛下的苦心呢?
“这长子继承或许可以解决些许问题,但是只能交给时间去证明了。”
沉思中,朱明忠想到同样实施长子继承的欧洲,出现在城市贫民,他们在街上游荡着,每每成为暴动的根源,到最后,是工业革命改变了一切工厂吸收了剩余劳动力。
但愿大明的工业发展,也可以吸收足够多的剩余劳动力吧!
心里这么寻思着,朱明忠朝着陕西看去。
“现在,陕西,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环境不断恶化导致了这一切,毕竟,从秦代直至唐代,陕西都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但是地少人多带来的过度开垦,摧毁了当地的自然环境,才让现在的百姓日子越发贫困,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
移民!
只有移民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陛下,臣会督促陕西方面加快移民的速度,将无地、少地的百姓尽数迁移往异地,”
“不够!”
朱大咸的话音刚落,朱明忠就摇头说道。
“仅仅只是这些人,还不够,现在陕西的问题是地贫,即便是迁移出去几十万人,也是于大局无补,过度的开垦只会导致其环境的不断恶化,所以,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就必须尽可能把当地人迁移出去!”
看着朱大咸,朱明忠沉声说道。
“朕的想法是,尽可能的多迁,迁走当地70以上的人口,尤其是渭河以北,尽可能的迁往东北、四川!非如此,不能改变当地的环境,不能改变当地百姓的生活!”
第251章 边域(求支持,求月票)
东北,在大明的行政地图上,东北具有别样的意义。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广阔的土地可以用来安置退役官兵,也不是因为上百万内地少地无地的百姓可以移民于此。
而是因为对于大明来说,辽东与东北曾一度意味着屈辱,这里曾是大明的国土,但却在女真崛起后为女真所窃据,女真崛起于此,并从这里入主中原,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将大明的土地称为什么“大清龙兴之地”将辽东与的奴儿干都司称宣作什么“满洲”,似乎那里从不曾属于大明,就好像是他女真的祖业一样。
在辽东克复之后,而对这片广阔的土地,一批头脑清醒热心国事的高级官员,直接上疏要求朝宫廷移民实边,满清入关后的亿兆百姓死于其屠刀的惨痛教训,使得几乎每一个人记忆犹新,让他们不敢对这片土地掉以轻心。
移民实边、化边域为内地,驯化蛮夷
不过,惨痛的记忆总会淡去,人们总会再一次在那里夸夸其谈着“仁义”,开始觉得东北实施的“教化”似乎有违“王道”,对那些个性能暴戾的鞑子谈起“仁政”来。这种声音先是出现在民间,接着朝中的一些官员也纷纷上奏言道着东北的不是,指责着东北的一些举动有违王道。
就在人们在那里言道着“以德报怨”,说道着应该用“仁义感化”诸如鱼皮鞑子等生女真的时候,宫内传出消息陛下看了这些奏折后没有动怒,只是命人将所的奏折全都丢弃于的垃圾桶中。然后又命侍卫传旨意与那些人。
“尔等言必称圣人“施以仁”,却不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亦是圣人之言,尔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既然诸如于教化蛮鞑如此有心得,便全都送往东北、西南教化土蛮”
简单的一道口喻,数百官员被流放到东北、西南,也正是从那个时候,人们知道陛下的底线仁政那是施以百姓的。至于蛮鞑,在他们没有尽数汉化之前,没有“归属华夏”之前,仁政自然与他们无关。
当然,还有一些人从那些人被流放的教训中总结出了一个经验,那就是陛下对于东北总督方以智的“宠信”是寻常大臣无法相比的,毕竟,随后陛下亲自下旨荫其孙子辈为官,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支持方以智在东北的举措。
在沈阳城内中东北总督衙门里,坐在东北总督位置上已经七年多的方以智。也从不曾辜负皇帝的信任,兢兢业业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尽自己的努力把东北化为内地。
在过去的七年里,当内地的巡抚们在那里的一点点的适应着兴乾后的变革,而不知所措的时候,在东北这片一究二白的土地上,他率先在天津设立巡捕局,尔后又开办巡捕学堂,培养大批巡检,将巡检制度推行到东北各地,可以说,这几年东北的稳定,尤其是诸如鱼皮鞑子等蛮鞑之所以无法变得越发驯服,也与之有一定的联系。
对于大明而言,人口不多、情况特殊的东北就像是一块试验田,兴乾后整饬吏治就是在此进行试验,因为东北是偏地,为保证官员不至心生怨气进而鱼肉百姓,在俸禄之外又发“炭补”,对此外界皆以“养廉银”称呼“炭补”,毕竟这在某种程度上有助于保持官员们的清廉。后来又提出开官智的口号,开办东北法政学堂,聘请教授给官员们讲授各种法律知识。而“养廉银”这特殊的形式,先于东北,随后又于平南、南天门、云南、广西、贵州等边远地区推行,“养廉银”确保了边远地区官吏的素质,使得一批出色的官员愿意往边远地区任职。即便是“养廉银”推行全国之后,边远地区的“养廉银”也远高于内地诸省的。当然,在官方的口中“养廉银”正式名称为“地方津贴”,根据地域不同分有数等。
在东北作为吏治的试验田,在总结历朝历代的得失,以及朱明忠个人的见解经验上进行吏治改良试验的同时。身为东北总督的方以智,除了大力提倡引进移民之外,同样也是工商实业的支持者。
早在兴乾元年就在沈阳设立工艺总局,创办了一系列企业。尽管东北受制于天气,漫长的冬天制约了水力机械的推广,但是他仍然尽可能的推动的工商实业发展,在蒸汽机得到应用后,解决了动力来源的东北实业,得到了迅速发展。不仅出现了纺织厂等企业,还出现了用于制造蒸汽机等设备的机器制造公司,至于煤矿公司、铁矿公司,自来水公司等企业,更是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成立。
在内地的铁路出现后,方以智第一时间设立铁路局,并且从内地招募总工程师,亲自督修从沈阳至天津的关内外铁路,并且规划着东北的铁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