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注意到,他口中有两个字,很是奇特,“如今?”
陈丰之所以说出这两个字,当然不是口误,而是知晓有些事情瞒不过李世民,也不打算瞒着,所以便留了这么一个破绽给李世民,而李世民自然也没有让他失望。
“陛下,然然本是丰城城主李信的二女儿李贞儿。”陈丰当即便将李贞儿的身份说了出来,惹得杜立和高冉一阵的心惊肉跳,他们如何都想不到,陈丰竟然会对李世民直言不讳,倒是已经变成陈然的李贞儿对此事完全没有半点惊讶,也无半分惊恐。
“便是那被李信送到西突厥的小女儿?”此事,他自然也已经知晓,包括丰城的城主也已经被扣押,此事他也依然知晓,不过听到这姑娘竟然是李信的女儿,如今却被陈丰认作了妹妹,当即心中还是有了些许的好奇。
“回陛下,正是小妹。”陈丰话语之间,对陈然颇为维护,一口一个小妹,到是让李世民想要将她与李信一家一同处置了,也是做不到了,且陈丰既然认了这姑娘做妹妹,显然也是给了这姑娘一条退路,如今与他说,不过是想要给这姑娘一个合理的身份吧。
好半晌不曾听见李世民的声音,陈丰又瞧不见李世民的表情,此时御书房之中,陈然自然不能给陈丰提醒,陈丰心下略有些着急,“陛下,我等一役能损失东西突厥近二十万人马,小妹功不可没,若非是然然与方知里应外合,吾等亦无法取得这般功劳,还望陛下明鉴。”
这一点,陈丰在信中到是不曾说过,李靖和李勣也不知晓李贞儿的存在,所以对于此事,也不曾上报,如今听得陈丰这般说,方才知晓这其中还有陈然一部分的功劳。陈丰面上虽然有些焦急,却不见慌乱,高冉和杜立亦是满脸的诚恳,便是说明此事确实如此。
若是有功,即便他与李信一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如今她毕竟已经认了陈丰做哥哥,便是要入了陈丰的府邸,改了名字叫陈然,日后可便与李信一家彻底没了关系吗?
“既是方知的妹妹……”李世民沉吟片刻,“又与李贞儿有何关系呢?”他并非是不知晓陈丰的意思,但他更想听陈丰自己给他一个保证,如若不然,有一日,此事被翻出来,只怕连累的不只是陈丰一人,便是他这个皇上,对天下百姓亦是不好交代。
“陛下此言差矣。”闻言,陈丰终是笑了一下,转向李世民的方向,“舍妹陈然,此前与方知失散,流落民间,托陛下的洪福,天可怜见,方才让我兄妹二人有机会重逢,如何能与李大人家的女儿有什么关系?”这便是李世民想要的承诺。
陈丰先前之所以将陈然的真实身份相告之,便是因为知晓此事瞒不过李世民,终有一日会被这位知晓,与其等他自己发现,倒不如陈丰直接说明,还省了不少的麻烦,如今说了,便是坦诚的请皇上帮忙隐瞒,若是日后被发现,那可便是欺君之罪了,杀头的罪名。
后来之所以又矢口否认,是因为,这般的否认,是李世民想要的承诺,他必须保证陈然与李信再没有任何关系,方才能够放心将人留在陈丰的府上。并非是不相信陈丰,而是很多时候防不胜防。
“你兄妹二人好不容易团聚,便不要在朕这无趣的皇宫之中浪费之间了,一路上奔波劳累,也该回府休息了。”这便是让他一行退散了,到是比先前那些被挥退的人多了些颜面,陈丰等人也乐得这般安排。
“对了”在几人起身告退的那一瞬间,李世民又开口说了一句,“今日子言和文正便去方知府上歇着吧。”
“遵命。”杜立和高冉一同朝着李世民拱了拱手,随后四人一同告退,得了应允之后后退着走了几步,退到门口方才转身出宫去了。
一行,自然是去了大司农的府上,皇上都下令了,让他们去陈丰的府上歇着。
杜立和高冉也并没有给家里传消息,陛下既然不让他们回府,自然也便是不让他们走漏了已经回京的风声,对此,几人都不是傻子,想来也知晓,这位陛下应当是在算计着什么,不过就算是知晓了,几人也只能服从安排。
用过晚膳之后,几人也各自去休息了。这一路上虽说是游山玩水,好似并不大耗费精力,但是也还是身体疲乏,杜立和高冉自然是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陈然心下思虑,今日御书房之中发生的事情,她如何能够不明白,在当今陛下的面前承认了自己陈然的身份,便是相当于放弃了李贞儿的身份,放弃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即便这些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但走到今日这一步,还是有些许的唏嘘。
其实,那个家里,所有人对自己都好,爹爹在将自己送到西突厥之前,也极其娇宠着自己,娘虽然更喜欢哥哥,但是对自己也从来不曾有过苛待,哥哥对自己更是极好,近乎有求必应,即便是自己被爹爹送到突厥,已经不顾自己的死活之时,哥哥还是私下拜托了人去突厥照顾自己。
现下,她确实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也能安然无恙的好生活着了,可是爹娘的安全还不能确认。
她知晓自己的爹爹做了什么事情,也知晓那绝对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是到底是自己的爹娘,如何能让她完全当做此事不存在呢?如何能够做到全然无视呢?
李贞儿知晓自己做不到,若是能够做到,她也不会在好不容易能安稳睡一觉的时候,依旧彻夜不眠了。
房间里的摆设都是新的,虽然简单,却也名贵。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朝堂风云
按理来说,陈丰已经救了自己的性命,给了自己能够活下去的理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完全不需要继续对自己这么好,可是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突然,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身上的被子,据今日伺候她的两个小丫鬟说,是此前陛下所赏赐的布料做的,房间里的摆设,虽然不曾经过陈丰的手,但也都是名家珍品,院落里也尽是按照闺中女儿的设定,葡萄藤下还放着一个秋千。
这一切的一切,比之自己在丰城之中的待遇还要好。
近些日子里,她多少也知晓了陈丰的本事,说是富甲一方已经不足以形容了,那分明已经是富可敌国了,先前那朝堂之上还捐了五十万两白银充入国库呢,百姓不是传言,他这官职是五十万两银子买来的吗?
但是,即便是富可敌国,不将这些银两放在眼里,但也不是随便这般花销的,终究还是将自己放在了心里。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知晓在那样的人家里,不受重视的儿女是什么样的下场,所以断然不会认为陈丰随便对什么人都这般善心大发。
若当真善心大发,当初也不会一声令下便伤了近二十万人的性命,可分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何独独对自己这般好?不对,他今日在御书房之中,也一句话便救了那些太医们的性命。说是心狠手辣,却也有一颗菩萨心肠,陈然有些疑惑自己这个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同陈然一样不曾睡眠的人还有她的便宜哥哥,陈丰。
御书房之中,太医所说的话,他听得清楚,也记得明白,太医既然说了他们并无太大的把握,便已经说明了一切,自己如今只怕是治不好了。
他斜靠在窗前的软榻上,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也照在了他手上的请帖上。
今日从宫中回来之后,陈福递给他的请帖,发自秦府,以秦员外的名义发过来的。
陈丰未来得及翻开,便已经被高冉一把抢了过去,大声念了出来,是请他过府一叙。
请帖之中说的不明不白,但是杜立和高冉谁不知道他和秦家小姐的关系,过府一叙,说的委婉,不过是人家怀春的姑娘,想见见自己的心上人罢了。
不过看来,这秦府的姑娘做他大司农府上的当家主母,已经是府里的下人喜闻乐见的事情了,不然怎么也不会陈丰刚回来,陈府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呢?
“瞧瞧,你这几月不在,人家姑娘那是日也想夜也盼,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你还不抓紧时间过去瞅瞅!”高冉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还当真是让他心中有几分羡慕,不过最终,他还是从高冉的手中将请帖拿了回来。
“有些累了,赶紧去歇着吧。”说完,陈丰转身,在冯含玉的搀扶之下转回了自己的院落,进了房间,随后冯含玉退出来,关上了房门。
杜立和高冉两人,陈丰在立府之后就给这两人留了院落,所以也算是轻车熟路,根本不需要什么人带领就找了过去,不劳烦陈丰操心。
留下自己一人之时,陈丰摩挲着手上的请帖,心中五味杂陈。
秦素善是个好姑娘,可是如今的自己,还能配得上她吗?陈丰的心里略微有点苦涩,虽说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要比秦素善高上许多,只要自己愿意,秦府亦要仰仗自己。可亲事,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自己不能给她幸福,便是权势滔天又能如何?
此事,若是他当真心中喜欢秦素善,并应该不再去打扰,任由她找一个合适的好人家嫁了,此生无虞便是。
……
“主子,宫里来人了。”次日一早,敲门声响起,冯含玉的声音传来。
“进来吧。”陈丰依旧保持着斜靠在躺椅上的姿势,应了一声。
冯含玉进门,便瞧见陈丰这般模样,当即怔愣,“主子昨夜,一夜未睡?”随后见着陈丰手中还捏着秦府的请帖,便也明白了主子的心思,原来是心中纠结着和秦府小姐的关系吗?思及此,眼神之中也带了些许的心疼。她的主子是好人,但上天却让一个好人经受这样的折磨,不是说苍天有眼吗?
“含玉?”只听见推门声,却不听冯含玉说话,也没听见她有动静,陈丰试探的开口唤了一声。
“主子,宫里的李公公来了,说是宣您和杜公子,高公子进宫。”听见陈丰的互换,冯含玉瞬间回神。
“更衣吧。”说话间,陈丰将手中的请帖递给冯含玉,随后摸索着解下腰间的玉佩,“收好。”只清清淡淡的两个字,便让冯含玉听出了无尽的心酸,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暗自替自家的主子心疼。
利落的帮陈丰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便扶着陈丰去了前面的大堂,此时高冉和杜立已经在大堂之中等候了。
李公公昨日里已经见过陈丰了,知晓陈丰的情况,遂见到冯含玉扶着陈丰,当即便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扶住了陈丰的另一条胳膊,嘴里还念叨着,“陈大人啊,您可小心着点,可千万莫要磕着碰着了。”几句话下来,到是将担忧说的淋漓尽致。
“让李公公担心了。”陈丰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