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就差泪流满面来表明自己内心之中对天下百姓的同情和可怜了。听者也尽数被陈丰带入情境之中,感同身受,对陈丰的话大家赞成,一时之间,竟然有不少人开始讨伐郭且峦了。
郭且峦内心现在无比的痛苦,只能当朝对陈丰道歉,诸如“是下官唐突了”“下官所想确实不周到”一类,说了一遍又一遍,却好像并不能得到陈丰的原谅。
“郭大人,您这般与本官道歉,其实并无所谓,您真正应当考量的是天下百姓啊!”
“陛下爱民如子,奉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理念。”
陈丰越是说下去,郭且峦的脸色也就越加的难看,尤其在陈丰将天下百姓和陛下都牵扯进来之后,他便更是知晓此事难以善了了。
果然,陈丰说,“陛下爱民如子,如何郭大人却将天下百姓这般苛待?在本官看来,郭大人德不配位,不配作为天下百姓的表率!”
郭且峦满心冤枉啊,他不过是个吏部侍郎,在寻常百姓眼里,或许是个了不得的官职,但是在这长安城,随便扔块石头都可能砸到权贵的天子脚下,他当真是算不得什么。
可眼前陈丰摆明了就是要开始为难他了,说什么天下百姓的表率,不要说是陈丰这么说他不敢承认,就算是寻常,他也不敢以天下百姓的表率自居啊!
他一个吏部侍郎,若是就一马当先的做了天下百姓的表率,那要陛下做什么?要太子与各位皇子做什么?要各位王爷国公爷做什么?
陈丰这话,摆明了就是在折煞他,可他偏偏又不敢反驳,毕竟陈丰的下一句话,便是,“天下百姓多得是不曾读书,未开智的,我等有幸读了圣贤书,识得祖宗礼法,便该为天下百姓做出表率。
不然若是天下人人都如同郭大人这般不拿证据说话,那古圣先贤留下诸多圣贤书,又是为何?”
“况且,本官奉陛下之命,建立华东书院,广招天下学子,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这些学生们能够反馈天下百姓,也算是进了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天下百姓做了些事情。让学生进入朝廷各部实习,亦是陛下曾经应允的。”
“每一个进入各部学习的学生,也都是各部长官大人亲自到华东书院挑选,本官并未有任何强迫和胁迫各位大人的地方,这一点,诸位大人皆可为本官作证。”陈丰的话说完,在殿上扫了一眼,众人皆是连连点头,这一点陈丰并未扯谎。
“为朝廷选拔人才,为天下百姓谋福利,本官着实冤枉!”陈丰苦着脸,眼尾有些醺红,似是下一刻便要痛哭流涕一般,带着哭腔,“怎的到了郭大人眼里,这便是为自己谋私利了呢?”
强忍着委屈替自己辩驳,“本官实在不知道,为自己谋私利在什么地方了,还请郭大人直言不讳!”
问题到了郭且峦的身上,郭且峦的目光躲闪,不敢去看陈丰的脸,目光飘忽了半天,终于将视线放在了礼部尚书罗艺、罗子延身上。
但罗子延收到他的眼神求助之后,直接转过身,避开了眼神的交流。
他不是傻子,知晓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被放弃了。
不是没有想过要将罗子延拉下水,但是细细想来,陈丰方才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他同样没有证据,就算是说出来了,陈丰能够用这样的说辞脱身,罗子延又如何不能。
况且,罗子延是李孝恭的人,得罪了罗子延,他还有活路吗?不仅是自己,怕是要牵连家人啊!
无奈垂首,听着满堂对自己的控诉,分明方才在他提及此事的时候,也是有不少人点头表示赞同的。
但现在说这些,全然无用,输了就是输了,等待他的只能是胜利者的宣判。
果然,陛下确实很宠信陈丰,连这种问题都要问过陈丰之后才能做决定,“方知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决断?”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他都能够接受。
“陛下。”陈丰先是朝着李世民拱手,随后才开口说道,“微臣以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哦?”不仅是李世民,就连朝堂上对郭且峦唇舌攻击的大人们也消了音。
郭且峦愕然见抬起头,看向陈丰的方向,却只瞧见陈丰淡然含笑的侧脸,“陛下,郭大人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如此十余年,不说有功,却也无过,虽不敢说劳苦功高,但也确实尽心尽力,如今不过是心里犯了糊涂,还望陛下给郭大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世民看着陈丰的眼神却是越来越满意了,“便照方知所言吧,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你一年俸禄,以冀自改。”
“谢主隆恩!”
第九百三十八章 身不由己
看着跪在堂下感激涕零的人,李世民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整日这般争来斗去,他们争夺的究竟是什么?是谁为天下百姓做的贡献大吗?
不!他们争的是自己身上的功名利禄,是钱财权势!
“你确实应该道谢,却并非是对朕!”李世民冷声,随后起身,竟然径自离去了。
朝臣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今日的早朝结束了。
史官愣在当场,有些东西能够记录,可有些东西是不能记录的,他们心中知晓,却又不知今天这场面应不应该记录下来。
皇上可以不计礼数,但朝臣却不敢妄为,对着空无一人的龙椅,恭敬行礼,后才起身,有序离去。
陈丰混在人群之中朝着外面走,到了宫门口,却被郭且峦拦住了。
“陈大人,陈大人慢走。”
陈丰转身,似是有些惊讶,“郭大人,可是有事要交代?”
“今日之事,实在惭愧,下官设下酒宴,向陈大人赔罪,还望陈大人赏脸。”他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愧疚。
不说今天才得罪了陈丰,就说他自己一个区区五品小官,有什么资格让身为从一品大员的护国公赏脸赴宴,但该说的场面话,即便是有点不要脸了,却也还是要说出来的。
“郭大人言重了,你我二人同朝为官,为陛下尽忠,难免有些碰撞,大可不必介怀。”陈丰笑呵呵的回应,没有高高在上的摆架子,也没有对过分亲昵。
“下官着实惭愧,心下难安。”郭且峦面露难色。
“罢了,总归也无事,郭大人请。”陈丰终是点了点头,朝着郭且峦做了个延请的姿势。
照郭且峦的财力,确实没有过多的银钱请陈丰去最好的酒楼,陈丰也并不为难郭且峦,毕竟刚刚被罚了一年的俸禄,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呢,这人早晚会变成自己的人,自己人又何苦为难自己人呢。
酒楼不大,但胜在饭菜精致可口。
席间,郭且峦依旧愧疚惭愧,连连道歉。
对此,陈丰心下有些烦躁,却也不曾表露分毫,反而对着郭且峦安抚有加,“郭大人当真不必介怀,方知并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几番安抚却依旧没有达到效果,陈丰这才索性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来。
“郭大人几番歉意,只说自己,却依旧不愿意说说旁的事情吗?”
看郭且峦面上疑惑,陈丰善意的提醒,“比如,郭大人是受了何人的命令,不得不在朝堂上为难方知。”
“陈……陈大人?”震惊,震惊于陈丰竟然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