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大箩筐放在熊胥跟前,熊胥冷眼扫视了那两个大箩筐一眼,却见一个箩筐里面码放着九个鲜血淋漓的首级,一看发型,便知是赵军的,另外一个箩筐里,却码放着一堆赵军衣甲,不过却是些布衣,连铁铠都没一件!
熊胥一见之下,不由得有些失望,用随身佩剑挑起一件赵军衣甲,仔细一瞧,却发现赵军衣甲跟城中守军的衣甲形制款式完全不同,而且也跟列国的军服铠甲没有任何的相同点,完全由粗布裁剪而成的衣甲,根本连一丝一毫的防御力都没有,熊胥真的有些想不通,赵军为何要穿这样的衣甲!
回头瞧了一眼那个被两个军汉反扭着胳膊,五花八绑的赵军俘虏,他身上穿着的衣甲,跟箩筐里那些衣甲也是一模一样!
微微愣了一下,熊胥这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在赵军军中所任何职,你若老实回答,本将军便饶你一命!”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赵第一军斥候营斥候熊大也!如今既然落入尔等贼子之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某若皱了一下眉头,就不信熊!”那个赵军斥候挣扎着说道。
熊胥听了那个斥候的话,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你也姓熊?”
“没错,某乃熊大!”斥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高傲地仰起头来说道。
熊胥瞧了那个赵军斥候一眼,然后才又说道:“你可知道,熊乃莒国国姓,地位尊崇无比?你既也姓熊,说不定与我莒国也颇有渊源呢!”说着,熊胥挥了挥手,语气放缓说道:“放了他。”
“是。”几个亲兵没有任何迟疑,急忙上前,解开绑在那个斥候身上的绳索。
那个斥候骤然获得自由,不由得有些发愣,良久才活动了一下被绑得有些发麻的的手脚,瞧着熊胥说道:“你就不怕我逃跑?”
熊胥咧嘴笑了笑,说道:“你姓熊,本将军也姓熊,只为这一姓氏,本将军便不会杀你,你若是想离去,尽管离去好了。”
赵军斥候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地瞧着熊胥说道:“你真肯放我走?”
熊胥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微微颔了颔首。
那个赵军斥候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那我真走了?”
熊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却又说道:“不过,你离开后,最好别再回赵国了,你在赵国,不过是一小卒,在我大莒,却是人人称羡的国姓贵族,何去何从,你可要想好了。”
赵军斥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却又转身走了过来,走到熊胥跟前,说道:“我在莒国无亲无故,若是前往莒国,举目无依,最终岂不是只有饿死街头?”
听了赵军斥候的话,熊胥脸上的笑容更盛,笑着说道:“这好办,只要你肯按我说的去做,我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
“真的?”赵军斥候有些怀疑地望着熊胥说道。
“自然是真的。”熊胥笑着说道,身旁的亲兵也跟着说道:“我家将军乃是大王最为看重的王族将军,统领十万大军,只要将军一句话,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又有何难?”
听了亲兵的话,赵军斥候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猛地跪倒在熊胥坐骑前,磕了三个头后,然后抬头望着熊胥说道:“不知将军想让小人做些什么?”
熊胥脸上笑容更甚,用手中马鞭朝山陇郡城一指,说道:“很简单,只需要你朝城中守军,喊上几句话!”
第七百二十五章 大赵万年
又一拨莒兵的攻势被击退,郡城内外,又多了成百上千具尸体,有莒兵的,也有城中守军的!
城中五千守军,早就已经补充了一次又一次了,城内十四岁以上的成年男丁,只要四肢健全,能够拿得动刀剑的,已经被公叔子夜征召了一批又一批,不停地补充进城中的守军队伍之中,使城头上的守军,一直维持在五千人左右。
看着城外的莒兵,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一直坚守在城头上的公叔子夜,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在这过去的半个多月里,绝大多数的时间,公叔子夜都坚守在城头上,作为山陇郡城的守备游击将军,只要他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上,对于城头上的守军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鼓舞,士气也会随之一阵高涨!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根本受不了,更何况公叔子夜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这些天里,公叔子夜每天真正能够得到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两个时辰。哪怕城外的莒军退却了,哪怕城楼上的守军,除了值夜的,都已经歇下了,公叔子夜却依然不能休息,他还得领着亲兵巡查,探视伤兵伤员,检查城防、武器装备等等。
很多时候,都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困得不行的时候,公叔子夜才会在城楼上城墙垛子边,找个背风的地方,小小的眯上一会儿,而且也根本无法深睡,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公叔子夜一下子就会惊醒过来,强打起精神,再次精神抖擞的出现在城头上!
望着如潮水一般退却的南蛮莒兵,公叔子夜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去巡视城防,探视安顿伤病员时,城外莒军军阵后方,却猛地又响起了一阵低沉沉闷的号角声。
“呜昂!~”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在天地间,公叔子夜身子猛地一震,转身离去的脚步又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双手扶在城墙垛子上,瞪大眼睛望着城外莒军大营中,又一拨莒军排着整齐的方阵,缓缓朝着郡城压迫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公叔子夜不由得又暗自叹息了一声,城外的南蛮莒兵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就好像地里的蚂蚁一样,杀了一拨,马上又会钻出来另外一拨!在过去的这半个多月里,公叔子夜他们已经打退了不知道多少次莒兵的攻击了,可每打退一次,过不上多久,莒兵就会再一次攻上来,仿佛怎么杀也杀不完似的!
攻城的莒兵,可以轮番上阵,可城中戍卒呢?每次莒军攻城,城中的戍卒,就不得不强打起万分精神,全力以赴,抵抗莒军的攻击,甚至稍不留意,稍有不慎,便会被莒军攻上城头来!
想到这些,公叔子夜不由得又微微长叹了一声,莒兵可以轮番休息,而城中的守军呢,却是根本连一丝一毫的空暇、休整的时间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山陇郡迟早都有被攻破的一天!
援军,援军!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才会到!公叔子夜回头朝着北边与天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连绵起伏的山脉,长叹了一声,想道。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身旁的一名亲兵,却惊声叫道:“将军,快看!”
公叔子夜一愣,急忙回过头来,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城外列阵缓缓压迫上来的莒军军阵,却在城外一百五十步外,城上最远的弓手的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随后,莒军军阵中,如潮水般从中间分了开来,几十骑骑兵,用长枪挑着一些军服,和其他一些东西,耀武扬威地冲了出来,周围的莒军更是兴奋地呼喊尖叫了起来。
公叔子夜双眼微微一缩,还没看清楚那些骑兵长枪上挑着的东西时,便有身旁的军士,惊声尖叫道:“是首级!是首级!那是首级!~”
随着那个军士的尖叫声,旁边的一些军士,也不由得慌乱了起来,纷纷低声尖叫道:“是首级,那是首级!还有军服,那是国防军的军服!”
听到周围军士的尖叫声,公叔子夜不由得微微的长叹了一声,其实他也早就已经认出了城外莒兵长枪上挑着的那些东西,都是一枚枚血肉模糊的首级,还有跟城中戍卒完全不一样的只属于赵国新军,而且是最新式的国防军的军服!
山陇郡城中,戍卒身上穿的,依然还是老式的军服,跟赵军新军的军服,无论是形制,还是款式,完全都不一样,莒军长枪上挑着的首级,还可以说是战死的兄弟的首级,可新式军服呢?那却完全是不可能仿冒的,只有可能是赵国新军的!
赵国新军,援军!公叔子夜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点,但旋即,兴奋的心情顿时又陷入了无边的寒冷之中,城外莒兵既然已经缴获了新军军服,说明赵国新军,也就是援军已经赶到,但直到现在,赵国援军却依然还没出现,而且也没有任何的音讯传来,可见,来援的援军,多半已经被莒兵给阻拦了下来,严重点,甚至可能已经被莒兵给围城打援了!
好再,城外莒兵长枪上挑着的军服和首级,数量都不是很多,也就十几二十件的样子,这让公叔子夜稍微放心了一些!但旋即,公叔子夜的心却又提了上来:莒军军阵中,十几个莒军,簇拥着一个穿着赵军新式军服的军卒,出现在了莒军军阵最前面!
城头上所有的戍卒的目光和视线,一下子全都被那个赵军军卒给吸引了过去,对着那个赵军军卒,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而公叔子夜,双眼中更是冒出一团烈火来,双手紧握,猛地一下捶打在城墙垛子上,厉声喝道:“拿弓来!”
公叔子夜惯用的三石硬弓被送到了他的手上,一支羽箭也递到了公叔子夜手上,公叔子夜张弓搭箭,瞄准着城外莒军军阵中的那个赵军军卒,可惜距离太远,就算是公叔子夜,箭术在赵军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百步穿杨那也是等闲之事,可城外那个赵军,却远在一百五十步外,就算公叔子夜用的是三石硬弓,箭术超群,也根本没有把握可以一击即中!而一旦打草惊蛇,想要再射中那个赵军军卒,可就难了!
而就在公叔子夜这一瞬间的犹豫中,城外那个被莒军簇拥着的赵军已经高声叫喊了起来:“城上的赵军兄弟听着,我是国防军第一军斥候营斥候,奉将军之命,前来传话,城上的赵军兄弟,都给我听好了!”
说着,那个赵军武卒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叫喊道:“将军已率十万大军,过了黑熊岭,不日便会赶到,兄弟们再坚持几日,定能将城外的南蛮子包围截杀,全数葬身于此!”
听到赵军武卒的话时,周围那几个南蛮莒兵脸色顿时一下就变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南蛮莒兵,想也没想,冲上前去,伸手便想要捂住那个赵军武卒的嘴巴。
那个赵军武卒却是猛地一张嘴,咬住那个南蛮莒兵的拇指,用力一咬,便将那个南蛮莒兵的拇指给咬了下来,转头“呸”了一声,张着带血的嘴巴,咧嘴笑道:“南蛮子们,你们的死期到了,爷爷先去下边等你们!”
话还没说完,反应过来的南蛮莒兵,已经冲上前来,手中刀剑其挥,顿时将那个赵军武卒乱刀劈砍成了好几截!
那个赵军武卒却并没有立即咽气,而是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虚弱地叫喊了一声:“大赵……万……”
城头上,公叔子夜双眼一下子模糊了起来,伸手飞快地擦拭了一下眼睛,奋力高叫道:“大赵万年!大赵必胜!”
“大赵万年!大赵必胜!~”城头上的赵军守军,一起跟着大声呐喊了起来,声音响彻云霄,将城外莒军军阵中的战马,都惊了一惊。
那个被莒军乱刀分尸的赵军武卒,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眼中光芒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