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主韩栎,薛国丞相,门客张宣,赵国丞相!同为一国丞相,自能平起而坐,把酒言欢!
虽然一直以来,张宣都自视甚高,相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封侯拜相,出人头地。可张宣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只不过短短数月时间,自己便从一介布衣,一飞冲天,成为一国丞相,总摄军国重政!
“先生,快接诏,快接诏啊先生!”一旁的子夜低声提醒张宣道。
“啊?”张宣猛地回过神来,朝着老宦躬身一礼,恭声说道:“臣,张宣接诏!”双手恭敬地接过了老宦手中的诏书,然后又转身对伊华深深一礼,说道:“君上如此信臣重臣,臣何以为报?”
伊华笑着接口说道:“先生无需报我,只要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说到这里,伊华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改口说道:“为万世开太平,便是对我,对天下,最好的报答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张宣呢喃着重复了一遍伊华的话,双眼顿时猛地一亮,伊华这句话,比之之前那句“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同样的豪气干云,雄心满志!赵国有此国君,赵人之幸,天下之幸!张宣能得此主君,亦是张宣之幸!
深深地朝伊华躬身一礼,张宣恭敬地说道:“君上,张宣代天下亿万生民,谢过君上!君上爱民之心,古之三皇,亦难及之!”
“先生言重了,伊华何德何能,怎敢与三皇比肩?”伊华急忙扶住张宣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拉着张宣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丞相,请随我来!”
带着张宣来到庭院正门外,抬头望着大门上空无一字的横匾,伊华笑着转头对张宣说道:“丞相,伊华本想手书‘大丞相府’,怎奈字迹潦草丑陋,羞于见人。丞相本是书法大家,薛国旧居大门横匾上的‘张子柴门’四字,那是苍劲有力,跋扈张扬,尽显丞相大才!故而这横匾,伊华便空了下来,由张子自书,如何?”
“君上取笑张宣了,张宣醉后狂草,难以启齿,羞于见人,君上切莫揭了张宣老底,切莫揭了张宣老底!”张宣急忙笑着摇头摆手说道。
伊华轻笑着说道:“丞相说笑了,丞相醉后,才华毕露,锋芒尽显,方是真性情,真豪杰!”
张宣急忙摇了摇头,“让君上见笑了。”
子夜指使着府中奴役,将正门上横匾取了下来,府中奴役又捧上了笔砚金粉,跪着捧到了张宣跟前。
张宣微微愣了一下,转头却见伊华微笑着朝他示意了一下,张宣这才提起笔来,在金粉上沾了几下,奋笔疾书,在横匾上再次写下“张子柴门”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又在一旁落款:张宣手书。比之当日在薛国所见,少了几分狂妄,却也多了几分凝重。
子夜在一旁见了,笑着说道:“先生,不,大丞相,这不对吧?好好的一座丞相府邸,怎么就成了柴门了呢?”
“张宣此举,意在提醒张宣,莫忘前时落魄之日,亦是提醒张宣,莫忘君上厚恩。张宣今日高官得做,大屋得居,皆是君上所赐!君上以国士之心厚待张宣,张宣怎能不以国士之心,回报君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加冕
春月正旦,卜之大吉!
寅时刚过,赵国文武群臣,功勋贵胄,皆服冠冕章服,静立于赵国公府之外,泱泱数百之人,尽皆肃穆庄严,鸦雀无声。
百官贵胄之侧,列国使节,亦是章服华丽,肃然静立,静候吉时的到来。
有章服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章服礼仪,乃是大夏最根本,最隆重的礼仪!今日乃是赵国新君正位大典,自然得冠冕章服,遵循古礼了。
辰时刚至,大宗伯伊皋出现在赵国公府夙兴宫的宫殿前,朗声叫道:“吉时已到,恭迎君上登位!”
礼乐声起,礼乐声中,两班禁卫,护着撵车,伊华身着厚重的黑色七章华服,未戴冠冕,端坐在撵车之上,由十六个宗室弟子抬着,缓步从公府正门外抬了进来,顺着玉街,从文武百官中间穿过,沿阶而上,来到了夙兴宫前,缓缓将撵车放了下来。
伊华缓缓起身,朝文武百官及列国使节躬身一礼,然后缓缓转过身去,对着夙兴宫,又是躬身一礼。随后,大宗伯从身后属官手中捧着的礼案上,拿起一封黑色诏书,展了开来,朗声说道:“先君悯公遗旨,公子华接旨!”
伊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夙兴宫前文武百官,也一起跪伏于地。
“寡人承先君遗旨,十八践位,继立为君,而今三十余载亦!天不假寿,寡人患疾,沉珂难起,回天乏力,时也命也?寡人三子伊华,才智谋略,最肖寡人,百年之后,宜为赵君。尔臣尔佐,伏惟恭从,不负寡人之嘱!此谕,赵侯伊嗣,绍元十七年冬!”
宣读完先君伊嗣的遗诏,略微停顿了一下,大宗伯才又继续说道:“遵先君遗旨,奉立公子华为赵国新君!春月正旦,卜告宗庙,上上之吉,令月吉时,宜正君位!~”说着,拖长着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大宗伯才又拖长声音说道:“新君冠冕!”
说着,大宗伯转身从身后属官手中接过托放着七旒冕冠的托盘,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双手举着托盘,举过头顶,举到了伊华跟前。
伊华为赵国之君,赵国国内,无人能给伊华戴上象征帝王权贵的七旒冕冠。夏制,天子服十二章华服,方伯九章,诸侯七章,冠冕亦是如此,天子十二旒冕冠,方伯九旒,诸侯七旒。
本来,若是完全按照夏制,诸侯新君继位,需得有天子特使亲宣玉牒册书,亲自为新君戴上冕冠,方能算是大夏天子亲自承认的诸侯新君。
不过现在,大夏天子王权旁落,列国诸侯,几乎无人再因循夏制,诸侯废立,亦是列国自行其是,高兴了,报与天子知晓,不高兴了,连报与天子知晓都免了。天子于此,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看见伊华朝托盘上的七旒冕冠伸出手去,夙兴宫下的王子喜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怨恨之色,看来,赵国新君也并不是真的将父王,将夏制放在心上的嘛!
王子喜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伊华朝七旒冕冠伸出的手却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朗声说道:“寡人听闻,旧日诸侯废立,皆由天子特使亲自宣读玉牒册书。今日天子特使,王子喜殿下也正好在此,寡人继位为赵君,当由王子喜殿下为寡人加冕,方合规矩。”
说着,伊华朝王子喜望了过去,躬身一礼,说道:“王子殿下,请为寡人加冕。”
听了伊华的话,王子喜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前一刻,王子喜还在心中责怪伊华,并不是真的谨守礼仪,尊崇天子。没想到下一刻,伊华就要请王子喜殿下为他加冕了!
加冕,可不仅仅只是替伊华戴上一个冕冠那么简单,而可以看做伊华是真真正正从心底里将自己当做是大夏天子之臣,故而才会按照夏制,请天子特使为其加冕!
“殿下,殿下!”身旁的王室羽林卫低声叫了两声,王子喜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带着有些激动兴奋的心情,朝夙兴宫走了过去,在经过张宣身旁时,张宣悄悄地将一卷诏书塞进了王子喜的手里。
王子喜又愣了一下,然后才不动声色地将诏书手了起来,沿着御阶,走到了夙兴宫前,走到了伊华上首边,转过身来,面对着伊华和夙兴宫下的文武百官,王子喜展开刚刚张宣塞给他的那份诏书,大声念道:
“大夏天子,册赵侯华,书!呜呼哀哉,赵侯嗣者,肱股重臣,为臣既忠,为君既贤,镇守西境,三十余年,政清人和,百姓乐颂!惜乎天不假寿,一朝殂崩!呜呼呜呼,朕失栋梁,赵失贤君,每每念之,戚从中来,哀之痛之!”
念道这里,王子喜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念道:“赵侯既逝,赵失其君,赵民惶惶,不可终日。赵侯三子,既德且贤,仁心爱民,闻达宫廷,朕亦闻之!赵侯有子,赵地有君,朕心慰之!三子伊华,宜袭君位,为赵新君,不违父命,不负朕心,永镇西陲,为夏屏障,钦哉!夏王昭新九年春月!”
虽然这份以天子名义写就的诏书,是王子喜登上夙兴宫前,张宣才塞给他的,远在兴夏王都的天子根本连见都没见到过,就连王子喜,事先都没见到过这份诏书,也就是说,这份诏书,根本就是份矫诏假诏!
但是不管这份诏书是真是假,赵侯三子伊华,都已经是赵国新君了,有没有大夏天子的册书,其实都无所谓!可王子喜要想以大夏天子特使的身份,给赵国新君伊华加冕,就得有天子册书,然后才能名正言顺的给伊华戴上七旒冕冠!
因此,就算明知道这份诏书是假的,夙兴宫下面其他文武大臣,列国使节也全都知道这份诏书是假的,但王子喜还是得硬着头皮念完,而且还得捏着鼻子承认,这份诏书,就是兴夏王宫大夏天子所颁,册立赵侯三子伊华为赵国新君的册文!
念完诏书,王子喜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掷地有声说道:“天子册赵侯华,书,宣读完毕,奉天子之意,本使代表天子,为赵国新君华,加冕!”
说着,王子喜又朗声说道:“奉天之命,加尔七章华服!赵境山河,士族百工,尔其节之!”
说着,王子喜又转身从身后大宗伯手上的托盘中取下七旒冕冠,朗声说道:“奉天之命,加尔七旒冕冠!西陲社稷,江山之重,而其承之!”
说着,王子喜郑重其事地将七旒冕冠戴在了伊华头上,朗声说道:“冠冕既成,尔为赵之新君!”
第一百四十五章 特使
既已加冕,伊华便算正式成为了赵国新君!大袖一展,伊华转过身来,面朝着夙兴宫下面的文武百官,端坐了下去。
“礼成!百官叩拜新君!”大宗伯立于伊华右手下侧,朗声叫道。话音未落,大宗伯便已经率先转过身来,朝伊华大礼参拜下去,跪伏于地朗声说道:“拜见新君,新君万年!”
“拜见新君,新君万年!”文武百官一起大礼参拜,跪伏于地说道。
如是再三,三呼“新君万年”之后,大宗伯这才又大声叫道:“礼成,起!~”
文武百官这才起身重新站了起来。
大宗伯起身后,又转过身来,面对着文武百官和列国使臣,朗声说道:“列国使臣,拜见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