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列国使臣团中,卫国特使便已朗声叫道:“卫国特使杨庆,奉卫君之命,特来恭贺赵国新君,谨以金珠十斛、玉砚十方、七尺珊瑚一株,为赵君之贺,恭祝赵君万年!”
卫乃小国,一出手就是金珠十斛,玉砚十方,七尺珊瑚一株,可谓是大手笔呢,其余各国特使,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卫君有心,有劳特使了,请特使一旁歇息!”伊华微微抬手说道。
“谢赵君!”
“姑射国特使玉婉彤,奉姑射女王之名,特来恭贺赵国新君,谨以浣纱千匹,锦缎千匹,织女百名,为赵君之贺,恭祝赵君万年!”卫国特使之后,姑射女国特使便也跟着上前,向伊华参拜祝贺。
众人听得特使声音清脆婉转,仿如黄鹂鸟鸣,不由得一起转头望去,却见姑射女国特使玉婉彤年约二十左右,脸上蒙着一层薄纱,瞧不清真实面容,但却更添一份朦胧神秘之美,让人忍不住想要掀起薄纱,一睹真容!
夙兴宫前,伊华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瞧着玉婉彤微微有些失神,右手边的大宗伯见状,急忙轻咳了一声,唤醒了伊华。
伊华微微有些脸红地抬了抬手,对玉婉彤说道:“女王有心了,多谢特使,还请特使一旁歇息。”
“谢赵君!”玉婉彤再次款款屈身行礼后,轻移莲步,走到了一旁。
“郑国特使吴庆,奉郑大丞相之令,特来恭贺赵国新君,谨以金珠一斛,玉砚一方,为赵君贺,恭贺赵君继位为君,承袭赵统!”
“郑相有心了,特使请一旁歇息。”伊华微微皱了皱眉,抬了抬手说道,话音未落,特使团队中却又有一人越班而出,朗声说道:“郑侯特使杨龙,奉郑侯之名,特来恭贺赵国新君,谨以兵甲千付,粟米千锺,为赵君之贺,恭祝赵君万年!”
听了那个特使的话,其他特使团成员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郑之一国,丞相遣使,郑侯亦遣使,这是闹的哪一出啊?郑国君相不和的传言,难不成是真的?
“郑侯有心,有劳特使了,请特使一旁歇息。”伊华微微抬了抬手说道,郑侯郑相分别遣使恭贺自己正位为君,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却也在伊华的意料之中!郑相陈文遣使前来,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确定之前在陈文府中订立的密约吧?
而郑侯陈珏遣使前来,恐怕更多的就是为了与赵结盟,好给自己找个外援,以压制陈文在郑国国内越来越大的权势和声望!
一个又一个的特使,走马灯似的,不停地上前,朝贺伊华,并奉上贺仪,伊华也是机械似的回答着。
不一会儿,列国使节团中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了薛国特使!
赵薛交兵,赵侯身中薛国血狼毒箭,这才沉珂难治,一病不起,最后英年早逝的。现在两国虽然罢兵停战,但仇恨却还没消除,战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打起来呢!
在这种情况下,薛国能派出特使前来朝拜赵国新君,就已经很不错了,而赵国新君允许薛国特使出现在正位大典上,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换个场合,若不是赵国新君正位大典,薛国特使出现在赵国境内,即便不被赵人打死,恐怕也得打个半身不遂!
当然,若非赵国新君正位大典,薛国也不可能派出特使,踏足赵地的!
眼见着身边的特使已经走光了,薛国特使鸿胪寺丞阳翟,这才缓步上前,走到伊华跟前,随意地拱手一礼,说道:“薛国特使阳翟,奉薛侯之命,特来拜见赵军,谨以刀剑一副,为赵君贺,恭贺赵君继位为君,承袭赵祧(tiao,远祖之庙)!”
听了阳翟的话,其他列国特使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薛国这是什么意思,派来赵国的特使,不是鸿胪寺正卿,只是个鸿胪寺丞,小官儿也就罢了,还勇敢一把刀一把剑,作为贺礼,这是在暗示赵君,薛国还要向他动刀兵吗?
列国特使都已经这样想了,就更别提赵国的文臣武将了,武将班中,公子伯黎忍无可忍,跨出一步,指着阳翟,厉声喝问道:“阳翟小贼,薛侯这是何意?刀剑一副,薛侯意欲与赵再兴刀兵吗?薛侯若想,尽管前来,我赵国君臣百黎,绝无屈膝投降的软骨头!”
听了伯黎的话,阳翟却笑着转身对伯黎说道:“大公子言重了,我王馈赠赵君刀兵,乃是提醒赵君,莫忘刀兵凶险,别无它意,别无它意,大公子切不可胡乱猜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听了阳翟这句话,伯黎心中怒气更甚,指着阳翟便要翻脸,一旁的张宣急忙高声叫道:“伯黎将军,今日乃君上正位大典,切不可轻举妄动,坏了君上大事!”
伯黎转目瞪视着张宣,正要喝骂张宣,却听张宣又对阳翟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张宣代君上多谢薛侯,薛侯赠我君上刀兵,从今而后,薛国刀兵,皆出大赵!”说着,张宣又转过身去,对着伊华,大礼参拜,说道:“君上,此乃薛衰而赵兴之兆!臣为君上贺,为大赵贺!”
听了张宣的话,伯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薛国将刀兵都交与大赵了,这岂不就正如张宣所说,预兆着薛国霸主之位衰落,大赵霸业将兴么?
这样一想,伯黎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为乌有,跟在张宣之后,也跟着拜伏了下去,对伊华说道:“为君上贺,为大赵贺!”
其他文武百官也跟着一起拜伏于地,大声说道:“为君上贺,为大赵贺!”
第一百四十六章 薛使
听了张宣的话,阳翟也不由自主地呆愣在了那里,随后便又看到赵国文武百官,一起跪拜在地,朝新君伊华恭贺道喜!
耳朵里传来赵国文武百官“为君上贺,为大赵贺”的朝贺声,不知怎么的,阳翟心中竟然真的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来,就好像薛国霸权真的衰落,而赵国却乘势而起了一样!
一语成谶,古已有之!随口而言的一句话,竟然真的变成谶纬谶言,这样的先例,古籍典册之上,记载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薛侯以刀剑一副,作为贺礼,恭贺赵国新君继位,原本是为了羞辱赵国新君,同样也是为警告赵国,这一次薛国虽然没能灭了赵国,下一次,赵国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可没想到被张宣这么一说,倒成了薛败而赵兴之吉兆了!
如此一来,薛侯不仅没能羞辱赵君,丢脸的反而成了薛侯,薛侯以刀剑一副恭贺赵君,贺礼最轻,但被张宣这么一说,反而倒像是薛侯向赵君缴械投降了一样!如此一来,薛侯,包括他这个薛国特使,在别人眼中,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了么?
想到这些,阳翟不由自主地便转头朝张宣望了过去,一见之下,却觉张宣有些眼熟,仔细一想,顿时想起,这张宣不是就是薛国叛徒,丞相韩栎府中的门客么?
想到这,阳翟不由得咧嘴笑着指着张宣说道:“尔非盗取丞相金珠,为丞相所逐之门客张宣乎?嗟乎,窃珠之贼,西逃赵国,欲窃国为侯矣!”
听了阳翟的话,赵国文武大臣,以及列国使节,全都一起朝张宣瞧了过来,眼中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
听了阳翟的话,张宣反而轻笑着朝阳翟说道:“特使之言,张宣不想自辩,不过张宣,需得好意提醒特使一句,他日回到薛国,切莫在薛国丞相面前提及此事,我恐薛国丞相脸薄,恼羞成怒,怨恨上了特使,特使在薛国朝堂之上,恐无立足之地也!”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对了,特使回薛之时,替我问候丞相夫人与府中管事韩二,可还安否?”
听了张宣的话,阳翟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他不过是鸿胪寺丞,鸿胪寺卿的副手,无足轻重的一个小官而已,连薛国大朝会都登不上,当日张宣在薛侯朝堂上的自辩之言,他自然无从知晓。
可是听到张宣让他问候丞相夫人和府中管事韩二,阳翟却猛地想起大邑城中流传的几句风言风语来了,那风言风语,可不就是说丞相夫人与相府管事韩二有私,丞相头上帽子绿绿吗?
好像当时还有风言风语说,相府金珠失窃,就是丞相夫人和韩二中饱私囊,意欲图谋丞相家产呢!
现在听张宣这般自信的说出这番言语来,莫不是大邑城中的风言风语,就是因此而起的?
阳翟心中的念头还没转完,夙兴宫前端坐的伊华却又朗声说道:“薛使所言,寡人亦曾有所耳闻!丞相窃珠之事,当日丞相已在薛侯廷前,与薛相辩说分明了,薛侯薛相也已为丞相洗刷冤屈,还丞相清白了。薛使他日若再以此言,污蔑丞相,就休怪寡人无情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指着张宣说道:“忘了告诉薛使了,薛使当面,便是我大赵丞相!”说着,伊华又用眼神示意了身旁的老宦一下。
听了赵国新君的话,赵国文武百官以及列国使臣,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便又见伊华身旁的老宦上前一步,展开一份诏书,朗声念道:
“先生张子,天纵奇才,卧龙良驹,军政咸通,今日入赵,赵之大幸!寡人惜才,不惜高爵,委张宣军国重任,命为丞相,爵,上大夫!诏令到日,着即开府理事,军政国事,咸与闻之!赵侯伊华元年春月,首诏!”
听到老宦念的诏书,赵国文武百官、列国使臣,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赵侯新君正位之后的首份诏书,竟然不是赵国军政国事,而是册封丞相的诏书,册封的丞相,也不是赵国旧臣,甚至连赵国功勋世族都不是,而是一个从薛国布衣入赵的薛人!
赵国新君,任命敌国之人为相,不知是赵国新君真的胸襟似海,可以不避仇讎,任人唯贤呢,还是赵国新君在向薛国示好求和?
不过瞧赵国新君与薛国特使这般模样,可不像是赵国新君向薛侯示好求和啊?薛侯分明是想要羞辱赵国新君,羞辱不成,转而又想拿赵国丞相的身份说事呢!如此说来,那赵国新君可就真的是胸襟似海,可以海纳百川,不避仇讎,任人唯贤了?
赵国新君若此,那可真是天下寒门士子之福啊!此事若是传至列国,列国寒门士子还不趋之若鹜,一股脑儿全跑赵国来了?
听了伊华的话,还有老宦当众宣读的赵君首诏,阳翟也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朝伊华躬身一礼说道:“恭喜赵君,得贤才相助,赵国兴盛,指日可待也!”说着,阳翟又转身朝张宣躬身一礼说道:“阳翟恭喜先生,得任赵相,光耀乡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阳翟又感慨似的大声说道:“嗟乎,薛国之才,何其多也!丞相门客,亦能为他国之相,薛国境内,岂非将相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