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六辙带着人钉门窗,下人们来来去去,议论纷纷。
“二少爷病的这么重了吗?这是要彻底关起来啊。”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刚才二少爷在外面将钟给事的三公子给打了,用长凳,据说打的不轻……”
“还不止,二少爷经常说些疯话,还记得吗?前两天他在楼顶,大喊着‘穿越之门开启’后跳下来吗?可吓死我了……”
“哎,以前的二少爷是多么的温文尔雅,这中了一个举怎么就疯了呢?”
不要多久,这些话就传到了周府之外。
周给事家的二公子因为中举喜极而疯,现在更是还打人,已经被关在屋里,门窗钉死,不准出来了。
谣言纷飞,自然也传到了钟府。
刚刚看过大夫,躺在床上龇牙咧嘴钟奋腾听到后,一脸的铁青,气怒道:“他是故意的,他那些话哪里是疯子能说的,爹,周正一定是装的,就是故意来落你的面子,好让他老子周清荔抢走你的工科都给事中!”
钟奋腾床边站着一个中年人,身形粗壮,高大,脸上还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有凶相。这时,双眼里尽皆是怒气。
钟奋腾之父,钟钦勇。
钟钦勇看着钟奋腾,眼角下的横肉一抽,冷声道:“不管是真是假,周清荔这次是有嘴说不清了!”
钟奋腾双眼一睁,道:“爹,你有办法了?”
钟钦勇看着钟奋腾,道:“这口气爹帮你出!不但要那小畜生付出代价,我也要他老子的官途尽毁!”
钟奋腾脸色大喜,双眼愤恨又快意的道:“嗯,到那时候,我倒是要看看,周正那狗东西的脸色!”
入夜,周清荔书房。
周清荔坐在桌前,与老管家福伯对话。
福伯道:“老爷,工科都给事中已经空缺一月有余,这一次的遴选,我怕多半还是阉党得了去,您与钟给事都不过是台面,走个过场。”
阉党一些人也不敢做的太过,起码的样子还是要做给人看的。
周清荔青幽的脸在晃动的烛光照耀下有些晦涩,道:“阉党势大我何尝不知,但不争一争,我给事的位置怕都保不住。”
福伯看着周清荔,眼神里深深的忧虑。
阉党而今霸占朝堂,东林去了七八,清流靠边,朝野上下哪一个不靠向阉党,稍一违逆就是打发出京,远远发配,严重一点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下镇抚司狱,再无出来之日。
朝野胆寒,趋炎附势之辈无穷。
周清荔不是东林人,也厌恶阉党,在夹缝里生存,一个不好就是凄凉下场。
周清荔知道福伯的担忧,道:“不用想那么多,我还能应付。对了,征云的事,你怎么看?”
征云,周正的字。
第四章 暗算
福伯一听,眉头皱的更紧,道:“二少爷看似精神,但胡话越来越多,今天还打了人,这样下去,我担心会走火入魔,真的失了神智。”
周家世代书香,这一世应该算是很有起色,周清荔是万历三十年进士,长子周方是天启三年进士,次子今年也中了举,若是将来再中进士,一门三进士,在大明也不多见,必然是一段佳话,周家说不定就能走向鼎盛!
偏偏这位二少爷中举后喜极而疯,现在是疯疯癫癫,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周清荔也是轻叹,道:“能看的大夫都看了,接下来,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他话音未落,门外家丁打门,声音急切。
周清荔与福伯对视一眼,走过去打门口。
家丁看着周清荔,焦急道:“老爷,出事了,快出去看看吧。”
周清荔神色冷清,再看通向大门是灯火通明,抬脚向外面走去。
待到门外,看着大门右边墙壁,周清荔瞳孔一缩,脸色铁青。
福伯看着那几个字,心里咯噔一声,道:“老爷,要不好!”
周家大门的右侧墙壁,被人用粪涂写了八个大字:阉党狗贼,清流败类!
这是有人要抹黑他们周家啊,怕是等不到天亮,这件事就要传遍京城,有心人稍一拨弄,他们周家就会成了阉党!
周方也跟着出来了,看着八个大字,心里一阵怒气上涌,道“父亲,肯定是二弟的事情引来的!”
他们周家世代清贵,若是成了阉党走狗,真是一朝清名丧尽,成了过街老鼠!
周清荔冷冷看了一眼,一甩手走了进去。
福伯看着周清荔走了,连忙道“快擦掉,让人在四周盯着,不要再让人捣乱!”
家丁知晓轻重,慌慌张张的应着,开始布置。
外面这么大动静,将正在认字的周正给惊动了,来到门边,敲了敲,道:“六辙。”
刘六辙在外面跑了一圈,正好过来,听到周正的声音,连忙将门推开一条缝,从门缝里瞧着周正道:“二少爷,饿了吗?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周正看着门真被锁链锁死了,眉头一挑,没好气道:“我没疯,不用当精神病看着。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刘六辙看着周正,犹豫了下,凑近低声道:“二少爷,我们家大门右边墙壁上被人写下了‘阉党走狗,清流败类’八个字,老爷气的说不出话。”
周正听了,神色如常,双臂环胸,一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的道:“嗯,多半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攻击,手段有些下作,但应该很管用。”
东林党虽然被阉党打压的厉害,但士林间,绝大部分人还是鄙夷阉党的,朝野的清流大多数是选择明哲保身,既不敢与东林党走近,也绝不沾染阉党。
现在钟钦勇污蔑周清荔是阉党,东林以及清流势必全力攻击,阉党坐山观虎斗,那时周清荔的位置将极其尴尬,难以自处,唯有辞官一途。
周正心里计较着,问道:“老爷有什么破局之策?”
刘六辙僵笑,道:“这小的哪里知道。”
周正一想也对,抱着手臂,低头思索,自语道:“东林党现在是靠不得,跟着阉党也不行,阉党一倒,东林势必清算过往,两个庞然大物夹击,中间路线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