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川上操六抛开一切矜持,扑过来狠狠的锤着自己肩膀,桂太郎也晕乎乎的想,难道真的是天佑神助?
战局和川上的计划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只是偶尔被那些狂喜的军官士兵欢呼声打断。仿佛为了弥补刚才的犹豫,川上斩钉截铁的做出了最后决断。
“桂君,丰桥部队的到来,我后方无忧矣!我三个联队同时挺进,占领肃川里要点,桂君率领丰桥部队隔断徐一凡一切可能的增援,仍然由鄙人率领大迫支队,直扑安州!我夺取安州,不在话下!”
桂太郎微笑,心里有点不舒服,武勋谁都想要,川上已经有慈山的胜利了。连安州这个功劳也不肯放过?要不是我桂太郎过来,你能这么放心的挺进?
不过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川上的阶级在他之上,资历也和他齐头,实在不好说什么。
看桂太郎只是微笑,所有第三师团的军官也都有些尴尬。川上操六何等样的人物,一下就反应了过来,笑道:“……还是桂君来吧!鄙人心中的锋锐,这么大起大落之下,恐怕都有些钝了……我在肃川里,桂君带大迫旅团挺进安州,如何?”
桂太郎也不客气,笑道:“敢不服从大本营命令!”
川上紧紧抓住他的手,用最狂热的声音大声道:“现在时间就是一切,桂君,马上出发吧!士兵们的血汗辛苦,就是帝国未来的基石,我们已经摸到胜利女神的裙子了,就不要让他落空!我想,我们现在还是在徐一凡的前面!”
桂太郎淡淡微笑,的确,阴差阳错之下,他们碰上了最好的机会。他甚至都不敢细想这胜利的可能是如何到来的,生怕只是一场梦。
无数日本官兵的目光如火一般聚焦在他们身上,一战而底定朝鲜的机会就在眼前。
“出发!明日中午之前,肃川里,将掌握在我第三师团手中!”
※※※
“我们只怕要落在小鬼子后面了……”
徐一凡轻声的宣布。
五万比一的地图上,肃川里,慈山还有安州所占据的图面,也只有不大的一块。放在地上,所有军官都看得见。
在这个野外临时大休息的地方,所有禁卫军军官,都屏气凝神,不少人都看向徐一凡和李云纵,甚至张旭州,想看看这三个人,动摇了没有。
紧赶慢赶,还是落后了一步!日军昨天突破慈山,今天这个时候,说不定肃川里已经在他们手中了,坏消息也许很快就能送到,数千溃兵正以不可阻挡的架势向安州逃去,安州不过两营新兵,在这些溃兵的带动下,是不是还有坚守的勇气?
左协已经走了几天的路,再鼓足余勇,连夜行进,也要明天清晨才到肃川里,入夜才能到安州,这还是让左协不眠不休,而且沿路没有日军阻挡的情况下!
空气仿佛都凝重得无法流动。徐一凡静静的看着地图,再抬起头来,一个个的看过去。
别人如何,他不知道,至少他此刻的神色,没有半点动摇!
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他也不可能有丝毫动摇,他要是稍有怯意,辛苦建立起来的团队,就将不可收拾!
军官们也没有畏惧的神色,和徐一凡坦然对望,他们都是年轻人,除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之外,还有对徐一凡的信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他们怕是不怕,但是也知道局面危急!
“我在想,要是万里在,他会说什么?”别人不说,徐一凡只好自己说。
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决断,而不是犹豫观望。这个决断的权力,也只有他才有!不管这个决断是对是错,反正只能是他拿出来!团体的命运,几万人的未来,甚至国运的走向,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不是说你每天都可以随便打人杀人,甚至抢一堆女人来建立后宫,这个权,指的还是你在某个时候,一个决断,就可以改变一个团体,无数的人,甚至一个国家命运的时刻!
这种感觉,相当之不坏。
“……他大概会笑,日军几千疲兵,拿出吃奶的气力,总算打下慈山,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三千人,我左协就有五千精锐战兵,紧跟其后,随后还有右协五千大军。他们就算到了安州又如何?只要有一天的时间,我们就能追上他们的尾巴,将他们打得全军覆灭!”
接话的居然是李云纵,而不是张旭州张疯子之类的跳出来喊打喊杀,让徐一凡微微有点讶异,侧头看过去,李云纵英武如雕塑一般的脸上带着的都是讥诮的笑容。
“大人,下命令吧……我对禁卫军的战力从不怀疑,也请大人对我们深信不疑!”
徐一凡是禁卫军的精神象征,那么楚万里就是禁卫军的大脑,再加上李云纵这样一个禁卫军战神,这就是最好的鼓动!
在这个时代,徐一凡虽然穿越,可是也没鼓捣出什么新技术出来。现在的通讯条件,也让战场笼罩在更深的战争迷雾当中。第三师团突破慈山,哪怕如果有无线电技术在,只要得知日军有冒险的迹象出现,就可以随时抽调兵力加强慈山,让他们突破不得。
兵在用而不是在摆,从徐一凡到参谋本部再加上德国顾问,都不可能分散主力,非要在慈山一线摆上很多嫡系主力,万无一失是万无一失了,可是也别想这么快歼灭第五师团,朝着最后获得战场主动权努力。到处摆兵,只有到处挨打。
日军也在努力获得战场主动权,所以他们才在慈山冒险,徐一凡也没想到,盛军居然如此快的崩溃!
反正老子问心无愧……老子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而且在战前就打造了这么一支强军出来,到现在为止,最后的胜利,还有可能被老子赢得!
“请大人相信我们!”
张旭州果然跳出来了,脸上几处伤疤涨得通红。仿佛又在飞兵汉城前夜,这种摆明了要硬桥硬马一路打过去的活计,就是最合他的胃口。
“请大人相信我们!”
其他军官也同声应和,一个个挺直了腰。禁卫军从一落生,就在忧患当中,也必然在忧患当中不断胜利,这是每个禁卫军军官的信仰!
徐一凡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朝溥仰招招手。按照他事先的吩咐,溥仰已经递过一杆毛瑟步枪,卡的一声上好了刺刀,出于某种恶趣味,这枪号徐一凡特意挑的是八三四一号……
徐一凡将枪背好,朝大家笑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会拼死苦战?……我就和你们在一起啊!怎么?各位部队长,还不集合队伍出发?”
号声哨声一并响起,黑血沸腾的军官们大声的集合着队伍,每个士兵都看着徐一凡也和大头兵一样背起了步枪,刺刀寒光闪闪的。微笑着看着他们出发。这种场景,已经不需要军官们再加鼓动了,官兵们无声成列,鱼贯着走上大路,接着就是越走越快,只听见一片脚步声沙沙作响。
李云纵和徐一凡并肩站着,看着眼前景象。徐一凡神色一直保持轻松,李云纵却只是不住的冷眼瞧着他。
“大人,担心安州?”
“……是,日军我倒不大担心,情报反复表明,鬼子就两个联队的疲兵。又要守肃川里又要攻击安州的话,还能留多少人阻挡我们?左协我相信能一冲而过……只是安州……没有大将镇抚,又有那么多溃军冲动,两营新兵……不知道安州能不能撑过这两天啊!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盛军溃败,我总觉得,味道不对……云纵,我可以回答你,我最担心的,就是安州!”
第四十九章 碰撞
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晨风从安州城头冷冷的掠过,低矮的城头上面,并没有一兵一卒的踪迹,只有一面禁卫军苍龙军旗在猎猎舞动。
这是一座典型的朝鲜小城,城墙低矮,还颇有颓乩之处。本来这个小城地位就不如何重要,不过是朝鲜咸镜北道所隶属的一个小小县监。朝鲜地方官制,道以下府牧郡县四个单位都是平行的,安州既不靠近中朝边境,又离北朝鲜中枢平壤有点距离,更不是大府大牧,本来就有点无足轻重。
徐一凡介入北朝鲜以来,地方官制大坏,又碰上一次东学党暴乱,地方官早就走避一空,安州早就成了禁卫军军管之地。朝鲜政府连平壤都不敢和徐一凡争,更别说安州这种小城了。
但是现在,安州却成了中日两国各方势力专注之地!
徐一凡将禁卫军后路总基地选择在这里,一是因为这里离东海岸远一些,东海岸直面日本,是别人的天下,要是日军上陆,直扑他后路总基地,那就不好玩儿了。设在西北部靠近黄海的地方,陆上可以摆兵屏障保护。就算鬼子想从西海岸登陆,首先要先打平了北洋水师再说,自己怎么样也有缓冲的时间。
二就是安州这个地方离中朝边境不远不近,太靠近中朝边境了,怕这个后路总基地受到大清其他势力的干扰注意,太离平壤远了,他照应不到。
正因为如此,过去一年,源源不断的物资先到大同江口,一半在平壤卸载,一半顺着大同江往东,剩下一半,或者用朝鲜民夫起旱运送,或者通过大同江和大宁江之间水量并不是很大的小水路转运。安州周围,开辟出了四通八达的便道,周围田野早就给那些络绎不绝的,日日运送物资的朝鲜民夫踩成了白地。在这个小小的县监城所在之地,徐一凡在这里储备了几百万斤的粮食,三百余万发子弹,万余发炮弹,军装器械物资不计其数!城内城外,满是仓库,平民一概迁走。最多的时候驻军有四个营三千多人,靠近海岸的地方修造了严整坚固的工事。这个后路总基地的作用不用说也知道该多么重要。
如果一开始就在平壤会战不利,那么这里就是后退的依托,徐一凡可以利用这里的物资在朝鲜边打边退,步步向中朝边境撤退。如果朝鲜局势能够底定,他回师国内,这里到铁山,小港汊无数,夜间用小船出海,到辽南也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完全可以从水路补给他回师辽南的陆军部队,现在的海军,还没有夜间巡逻封锁这么大一片海域的技术水平——就算贴着海岸线走,将物资转运到鸭绿江口,也能省下徐一凡多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