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一声令下,吐蕃兵卒们抬着六十多架云梯裹着冲锋登城的战士一拥而上。
裴旻耳中已被巨大的号角声灌满,看着蜂拥上来如蚂蚁一般的吐蕃兵卒,手心也不禁冒出点点冷汗。
比起之前的小打小闹,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抛石车准备……放!”
“大木车弩……射!”
裴旻在敌人逼近时,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巨大的炮石在空中划过一道长虹,炮石最大的特点是准心不足,可面对蚂蚁一样的兵卒,哪里需要准心,惨叫连连中不少人倒在地下哭爹喊娘,还有不少人直接头胸中弹,吭都没吭一声就倒毙当场。
大木车弩更是吓人,作为唐朝威力最大的强弩,大木车弩需要十人合力,才能射出一箭。往往一箭就能洞穿两三人,若非居高临下的射击,洞穿七八人都不在话下。弩矢伴随着震天弓响,一支一米长的弩矢破空而出,一名将盾牌护在头顶的吐蕃兵卒不幸中彩。护在头顶的盾牌四分五裂,瞬间已应弦而碎。强劲的弩矢毫不减弱势,直接从他的面门上穿过,由后脑穿出,刺入他身后一名吐蕃兵的胸口。弩矢的力量实在太大,将两个人都带着倒飞了出去,钉在了地上,就如肉串一般。
第一个中弩的兵卒尚好,已经死了。后面一个中弩的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他就挂在弩矢上,感受着劲弩穿胸的痛楚,前不得后不得,活生生的一点点的流干全身的血液。不只是他们,类似的情形,在战场上比比皆是。
弩矢虽然不及炮石威力大,可带来的血性效果毫不逊色前者。
看着抛石车、弩车带来的惨烈战果,乞力徐心头也是一颤,他身经百战攻坚战参与的不少。但是攻坚之敌,不是南诏六部就是象雄之类的小国。那里见识过如此可怕的守城利器,早就听说唐朝守城利器的可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威力越大,弊端也是越大。漫长的装填工程是抛石车、弩车的致命缺点。
目光中他们吐蕃勇士在顶过炮石、劲弩的洗礼后,五千多名吐蕃兵士成功地逼近金城百步之外。
离金城城墙,只有咫尺之遥。
裴旻毫不犹豫的下达射击的命令。
四百名弓弩手,将四百箭矢洒向了敌丛。
比之抛石车、弩车自身的巨大缺陷,箭矢才是真正的防守杀敌利器。这一轮下来,直接折损了近百名吐蕃兵士,效果显而易见。
裴旻正打算进行第二轮射击,却见冲到百步内的五千多名吐蕃兵士竟然没有全部直扑城下,而是停住不前,有的甚至直接丢下了手中的盾牌,取出了挂在背后的弓矢。
脸色一变,裴旻毫不迟疑的大叫道:“躲起来,都躲起来!”他暗骂吐蕃大将狡猾,竟然用这已死换死的战术打法。
他们由上往下,居高而射,绝不可能输于吐蕃射手。但是吐蕃射手有五千,他们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兵源。而唐兵只有四千可用兵卒,其中精于射箭的只有一千余数,一换十都是亏本的买卖。
这就是兵多任性,兵多的资本!
果然箭羽漫天而来!
一支支箭矢飞上了城头,五千弓手的齐射,可不是他们四百射手能够相比的。
一根根漆黑的箭矢就如蝗虫一样,漫天而来,不住的射在城垛上,有的落钉在城头,有的向下掉落,更多是从城楼的缺口处呼啸而过,射向天际。
耳中听得全是嗖嗖嗖的声音。
“吐蕃杂碎的战术章法,不能小觑,等闲视之。”裴旻想着破解之法,心底也在庆幸,自己叫的及时,不然伤亡定是不小,同时也震撼吐蕃射手的精准,暗忖:吐蕃能成为大唐劲敌绝对不是偶然,他们身兼农耕民族游牧民族两者之长,却有独到之处。
裴旻没有时间感慨,以想到了对这火力压制的破解之法,传令道:“刀盾手、投掷手准备。刀盾手将盾牌伸出城外,接箭!投掷手乘机向城下,倾倒沙土!”
一面面盾牌,伸出女儿墙,挡住了飞射来的箭矢,投掷手将沙土向着城下倒去。
漫天尘土接着风势卷向了百步之外的吐蕃箭手,纵然吐蕃箭手再如何精锐,在睁不开眼的状态下也难以做到再次射击。
裴旻取出背上的弓箭喝道:“兄弟们,到我们还击了!”
第十八章 坚挺不过三十吸
裴旻站出城垛,黄沙裹挟之处,吐蕃弓箭手尽在其中。吐蕃人睁不得眼,而他们却能看清人影。那一个个黑影便如箭靶一般……
“射!”
裴旻想也不想直接对着下面憧憧人影张弓射去,一人应声而倒。
在裴旻之后,弓箭手纷纷对着黑影张弓劲射。面对密密麻麻的影子,那里需要瞄准?随缘箭法,足以致命。
一轮劲射,又有两百余吐蕃兵卒悲惨的倒在了地上。
风沙很快散去,裴旻突然发现对面的敌军阵中有一名特殊的将领,那人身披环锁铠,甲胄的制式非常华丽,前胸左襟部位缀就的甲叶竟是金片和银片,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环锁铠是大唐的十三铠之一,是由西域传入中国的。因为唐朝多打外战,对手不是游牧民族就是渔猎民族,都是善射民族。擅于防箭的环锁铠极为盛行,经过特别改良,种类繁多。
裴旻曾经是兵部的一员,任职于司库司。尽管他并未正式入职便因从龙之功转为御史台。可在先天政变之前,他还是特地了解过兵部司库的职责。司库就是负责管理兵器甲胄的,对于环锁铠有着一定的认识。
那吐蕃将领身上的环锁铠,是唐朝大将所用的款式。不论对方是怎么得来的,来头定是不小。
裴旻毫不迟疑,猿臂伸屈,拉成满月,搭箭就射了过去。
裴旻较之以往,膂力有十足的精进,百步之内,这长箭飞出,箭矢去势之猛,却也仿佛薛讷当初的神箭风采。
卡内基只觉得一缕锐利的杀气迎面而来,还来不及猜想到是什么原因,利箭破开重重人海,刺进了他的喉咙……环锁铠确实有“箭不可入”的效果,可却没能覆盖喉咙这薄弱之处。
卡内基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在了地上。
“可恶!”
针对金城兵少,乞力徐特地沿用当初噶尔钦陵屡试不爽的攻城战术,箭术压制。却不想就这样给沙土破了,还累得自己的爱将给射杀阵前,只气得高声咆哮,喝道:“都压上去,压上去!登城!”
既然用不得巧,那就来硬的。
趁着城上之兵难以冒头出来垂直向下射箭,他们高举盾牌,飞快而有条理地竖起众多的云梯,开始向上攀登;另有四五十人推着两辆以大木桩简陋制成的攻城冲车,在顶着数层厚牛皮的庇护下也缓缓的从远处逼近。
“一队弓箭手退下歇息,二队弓箭手与左右两侧往城下射击……投掷手、拒杆手上前御敌。”裴旻见吐蕃改变了战术,也在第一时间里改变了防守方案。
在吐蕃备战的这些天,他没少与唐军将士商讨攻防的应对之法。唐军虽因军制原因,斗志不强,可金城有他们的父老乡亲有他们自己的家人,为了保护家人的安危,守城军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没有认真训练,对于裴旻的临时讲解学的特别认真。
他的命令一下达,兵士们毫不犹豫的动了起来。
弓箭手退下,二队弓箭手,左右射击。
投掷手高举着滚石、檑木对着城下的兵卒抛掷下去,已经逼近的攻城冲车,是他们主要的攻击目标。拒杆手熟练的撑着云梯,将高搭在城墙上的云梯一具一具连人撑翻。上百名吐蕃兵士有高空坠落,有的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身;有的砸在别人身上,几人撞在了一起;还有的正落在别人的兵刃上,身子被捅了个窟窿,倒在地上惨号不止。
裴旻总揽全局之余,瞧着那边的云梯没有及时撑离的云梯,将那些即将爬上城楼的兵卒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