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抱怨归抱怨,他们三位将军心底其实也明白本国那位太子殿下的考量:田耽无疑是一块硬骨头,想要啃动这块硬骨头,纵使是魏军恐怕也有承受不小的伤亡。既然有办法让楚国的军队来冒这个风险跟田耽鏖战,何必由他们魏军出马呢?保全实力不好么?
反正楚国这次就算是明知被他们魏国的太子殿下坑了,还得表示感谢。
怀着好笑、感慨地复杂心情,李岌向项末表示:“此前我国太子殿下并未通知我等贵军的到来,请让李某派人向太子殿下求证一下,还请见谅。”
对于这种不信任的举措,项末也并不生气,毕竟楚魏两国在经历过「五方伐魏」以及「雍丘之战」后,别说魏人心中有根刺,事实上楚人心中对魏人也有几分怨念,只不过「魏楚和睦」是目前两国的总方针,因此魏人跟楚人也只能小心翼翼地与对方接触,不过相信过一段时间后,这个情况会有所改变。
“我军长途跋涉至此,正好也在此地修整一下。”项末毫不介意地说道。
当日,李岌、蔡擒虎、周奎尽地主之谊,设宴款待了项末以及其麾下的楚国将领们,而项末此番所率领的十万大军,也在湖陵修整了一番,并且,从魏军这边获得了一些粮食补给。
两日后,「楚将项末率领十万军队抵达湖陵」的消息,便由浚水军的信使,传到了赵弘润耳中。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赵弘润长长吐了口气,心想:这前来接盘的楚军,总算是来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派出青鸦众,通知李岌、蔡擒虎、周奎对楚军放行。
随即,他便派人将鲁王公输磐又请了过来,在酒席宴间对后者说道:“因为小王的任性,劳烦国主到此地与小王相聚,也已有些时日,想来国主此刻必定思念妻儿亲友,今日小王设宴为国主送行,喝完这顿酒,国主且返回曲阜吧。”
听了赵弘润的话,鲁王公输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直认为,赵弘润借相聚喝酒的名义逼迫他来到宁阳,就是为了软禁他,甚至于拿他威胁鲁国,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场仗还远远瞧不见结束,赵弘润却将他给放了。
“当、当真放我走?”鲁王公输磐不敢相信地问道。
赵弘润闻言晒笑道:“我赵润言出必践,既然说是请国主相聚喝酒,那么就是相聚喝酒。不过……”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公输磐,正色说道:“不过,喝完了这顿送行的酒,本王与国主的友情,我大魏与鲁国的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他日再次相见,若局势并无改变的话,本王会视国主、会视鲁国为敌人。”
“……”鲁王公输磐闻言心中一凛,随即报以苦笑。
齐魏两国的矛盾已无法调和,倘若他鲁国执意要与齐国为伴,那么,自然无法持续与魏国以及这位魏公子润的友谊,彼此注定只能成为敌人。
半响后,鲁王公输磐由衷地说道:“孤空活数十载,能结识赵润公子这般的雄主,足慰平生。”
说罢,他给赵弘润敬了一杯酒。
当日在酒席宴结束之后,赵弘润果然信守承诺,将鲁王公输磐给放了。
两日后,在楚将项末即将率军抵达宁阳一带时,赵弘润麾下的魏军一改此前消极怠战的状态,倾巢而动,悍然夺取外野的控制,唬地田耽误以为对面那位魏公子润终于按耐不住准备对他动手,下意识地采取了防守的态度。
结果在当晚,赵弘润仅留下几千士卒守宁阳以及城外的几座军营,率领麾下鄢陵军与商水军,悄然北上。
又过了两日,齐将田耽苦等两日不见魏军有何行动,隐隐感觉不对,派出细作前来魏营打探时,却发现,宁阳以及城外的魏营上,居然挂上了「楚」、「三天柱」以及「上将军项」等字样的旗帜。
得知此事后,田耽险些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正文 第72章:北上见闻【二合一】
“岂有此理!”
在宁阳城南二十里处的齐鲁联军帅帐内,当齐将田耽得知宁阳以及宁阳城外的魏营中,居然升起了楚军以及楚国上将项末的旗帜后,气得面色通红。
此时他终于真正明白,为何在这几个月里,对面的魏公子润始终不肯与他正面交锋,原因很简单,因为在魏公子润眼中,他根本不属于这个战场,他为田耽安排的对手,乃是此刻占据了宁阳的楚国上将项末。
当田耽将这个结论说出口后,帐内诸人却仍有几丝迷惑,而作为主帅的上卿高傒,更是不解地问道:“那……魏公子润去了何处?”
“还能去何处?当然挥军韩国腹地了!”田耽懊恼地说道。
田耽必须承认,魏公子润这次出兵宋郡的目的实在是太坚决、太明确了,可他心底却难免仍有几丝怨念:我田耽卯足了劲想在这次跟你分个高下,而你却从头到尾视若无睹,这样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说起来,按照这个时代「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标准,其实魏公子润与田耽还是有不错的交情的,毕竟他们总是在沙场两军相见,那也属于是所出立场上的对立,而并非是因为私怨。
听了田耽的话,上卿高傒皱着眉头不说话,而鲁国的将军季武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耸耸肩说道:“魏公子润若果真像田耽将军所说的那样,率军攻打韩国去了,这对于我方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吧,为何……”他看了一眼有些懊恼的田耽,似乎是想说田耽为何却板着一张脸。
在季武看来,在「魏公子润」与「楚将项末」两者当中选择一人作为对手,那他肯定是选择项末,毕竟在「四国伐楚战役」中,麾下仅仅只有五万魏军的魏公子润,那可是从头到尾压制着拥有五十万大军的项末。
当然,季武并不清楚,那时项末之所以在兵力的绝对优势下却仍被魏公子润所压制,那是因为他军中断了粮食,魏军死死卡住了项末军的粮道,使得项末军中的士卒连饭都吃不饱,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否则,就算魏公子润再是善于统帅兵马,也不可能在仅仅只有五万魏军的情况下就压制项末军五十万兵马吧?真以为项末是沽名钓誉之辈么?
倘若季武因为这一点而轻视了项末,那么相信在接下来的战争中,项末必然会让季武明白,他项末为何能在拥有四千万人口基数的楚国中,成为新晋的三天柱之一。
而事实上,在季武说出了那样的话后,别说田耽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前者,就连其实不怎么懂军事的齐国上卿高傒,心中亦不认可季武所说的话。
什么叫做魏公子润率军去打韩国,这对于他们齐鲁两国就是一件好事?
虽然高傒不想承认,但事实上,目前韩国才是正面抗衡魏国与秦国的国家,一旦魏公子润率军偷袭了韩国腹地,导致韩国在这场仗中战败,整个中原战场就只剩下他们「齐鲁越」三个国家,一个旧日霸主,带着两个弱国,如何跟魏、秦、楚三个强国抗衡?
尽管上卿高傒不怎么擅长军事,但局势他还是看得出来的:韩国战败,则魏国成为霸主;他齐国作为与魏国唱对台戏的国家,待魏国成为名正言顺的中原霸主后,必定会支持楚国制裁他齐国。
所以说,韩国肯定不能倒,一旦韩国倒了,那他齐国也得跟着遭殃。
想到这里,高傒皱着眉头对田耽说道:“此刻若是我军追击魏公子润,应该还来得及。……宁阳往北,乃是我大齐的东郡,东郡亦有兵马驻守,未尝不能阻挡魏公子润一两日。”
听闻此言,田耽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高傒,心想,这位上卿大人虽然不懂兵事,但这次的见解还是相当明智的。
只不过……
“想来宁阳的项末,不会如此轻易放我军过去。”田耽摇了摇头说道,临末又补充了一句:“再者,东郡的兵马,我也不认为能够挡住魏公子润多少时日。”
在他看来,楚将项末率军赶到宁阳,从魏公子润手中接盘与他田耽的战事,由此可见,魏公子润与楚国肯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在这种情况下,项末怎么可能任由他齐鲁联军前往截击魏公子润麾下的军队呢?
当然,虽然是这般判断,但当日田耽还是尝试了一下,他派北海军大将「仲孙胜」率领八千齐军向西北而行,想尝试看看能够绕过宁阳前往「平陆」——因为他至今都没有收到魏军踏足鲁国境内的消息,因此,魏公子润肯定是走了「平陆」这条路。
宁阳往平陆,向西势必要经过「汶(wèn)上」、「梁山」一带,此前魏军早早就在这里设下了营垒,而楚军在接盘这边的战事后,亦接管了宁阳这一带的城池与魏营,生生卡住了齐军想要追击魏公子润的去路。
在得知齐军来犯时,驻守汶上的楚国新锐骁将「乜(niè)鱼」当即率兵出营阻挡,看他这架势,虽然并不打算就此与齐将仲孙胜的北海军作战,但也表明了「谁也别想经过此地」的态度。
这个「乜鱼」可不简单,在「四国伐楚战役」中,他原是宿县守将吴沅的副将吴潘身边的亲兵,当吴沅、吴潘相继在与魏军的鏖战中战死之后,乜鱼与残部投奔项末,受到了后者的赏识,提拔为三千人将,堪称是楚国年轻辈将领中的佼佼者。
虽然尚且年轻,领兵经验仍然不足,但项末安排他守在汶上,卡死通往平陆的去路,却是绰绰有余,毕竟乜鱼接管的这座魏营,乃是依山傍水而建立,且营外部署了诸多的拒马与鹿角,因此可以说占据绝对优势。
齐将仲孙胜所率领的北海军,在几乎没有什么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想要突破乜鱼的汶上营寨,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虽然细论起来,魏公子润麾下的商水军曾杀了吴沅、吴潘二将,使得乜鱼至今仍牢记着这段仇恨,但作为一名将领,他此时当然要着眼于大局,听从将军项末的吩咐,死死卡住汶上。
最终,齐将仲孙胜在远远观瞧了汶上楚营半响后,无奈地选择了原路返回,回军营向高傒以及田耽二人述说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