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的眼中多了坚定,“时不我待!朕要清理干净这些,让瞻基以后轻松些,少些掣肘。”
金忠觉得老朱家的皇帝都是一个德行:在任时恨不能把所有的难事都办完了,让子孙安享太平。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从朱瞻基之后,大明的皇帝再无这等权利,唯一有的只是勉强和文臣们在进行拉锯战。
想到这个,金忠安慰道:“陛下,群臣已经开始软了,藩王之事可慢慢来,至于卫所……臣以为这事要两说。”
朱高炽的眉心微皱,“你说,朕听着。”
“陛下,南方的卫所一旦削减,若是北方有变……如何应对?”
朱高炽悚然而惊,牙关紧咬,恨道:“朕没想到这个,可恨群臣却无人提醒。”
金忠叹息道:“他们是想在木已成舟时再进谏……”
“其心可诛!”
朱高炽觉得自己的错误就在于把群臣往好处想,于是就忽略了一旦北方生变,南方将会毫无还手之力的危险。
金忠看着有些恼怒的皇帝,微笑道:“陛下,臣老了,以后怕是不能侍奉陛下了,还请陛下多多保重……”
说着他尊重的起身,躬身行礼。
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
边上的梁中觉得眼睛有些发热,他垂首,不忍看垂暮之年的金忠。
朱高炽黯然,正准备准了金忠致仕,可金忠却说道:“既然陛下看重,臣这把老骨头便死在任上,也好给子孙留些遗泽,只望陛下以后多看顾,臣就心满意足了。”
朱高炽艰难的走过去,一把扶住金忠,难掩伤感的道:“要保重,你我都要保重,都要好好的。”
一个老迈不堪,一个身体有疾,四目相对,不禁心中苦涩。
“陛下,兴和伯快到了……他不会循规蹈矩,不过陛下,他在四处树敌,您不该去猜疑他,否则忠诚得不到彰显,会寒心啊!”
金忠的话近乎于批龙鳞,可朱高炽却只是点头,然后吩咐道:
“是,朕知道了,来人,把朕的软轿抬来,送兵部去太医院,让他们仔细看着,若有错谬,重惩!”
金忠惶恐的道:“陛下,臣请收回成命。”
坐皇帝的软轿在宫中行走,太医院集体会诊,这可是大明开国以来都没有的待遇啊!
“你当得!”
朱高炽拍拍金忠的肩膀,肃然道:“一心为国,忠心耿耿的臣子,朕会一直记着,好好的。”
金忠哽咽着被扶了出去,随后宫中就多了一顶软轿,一路往太医院去了,见到的人以为是朱高炽,却被告知是兵部尚书金忠,一时间都咂舌不已。
“陛下,城中有藩王的人在活动。”
叶落雪的身上带着血腥味,看来是刚杀人。
朱高炽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淡淡的道:“谁的人?可是在拉拢官员?”
叶落雪点头道:“是。陛下,臣刚才带着藏锋的人追杀,只是对方不肯迎战,只是截杀了几人。陛下,可要封锁京城?”
朱高炽摇摇头:“不必,跳梁小丑,若是大张旗鼓,反而会显得心虚。再说他们能做什么?难道那些官员愿意跟随逆贼造反?”
叶落雪直言不讳的道:“陛下,藩王大多有护卫,若是倾力而为,臣以为就是山雨欲来,不容小觑。而且藏锋人数不够,臣请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加进来……”
“不必了。”
朱高炽面带微笑的道:“兴和伯要回来了,那是个行事不羁的家伙,所谓的规则对于他来说都是面子,但他却不喜欢面子,所以……朕非常期待看到某些人惶然的模样……很期待!”
……
“听闻你被打了?”
京城一家小酒馆里,袁熙一身布衣,微笑着问道。
黄俨厌恶的看着油光锃亮的桌子,身体端坐着,不肯靠在椅背上。
“你家主人这是何意?居然让你这个智囊进京,咱家只需喊一声,保证你和你家主人都要倒霉,大军顷刻就会封锁太原。”
黄俨的眼神闪烁,冲着袁熙阴笑着。
“你不会。”
袁熙喝了口酒,然后用那变色的筷子夹了块豆腐吃了,慢悠悠的道:“宫中对你已经不是善地,等金陵那人归来上位,你活不了,除非你还有第二个能让帝王心动的秘密,否则你必死无疑!”
似笑非笑的看了黄俨一眼,袁熙说道:“先前宫中有人追杀我的人,可惜失败,这般能力,若是兵临城下,你以为可能重蹈当年金陵城破的一幕?”
“你好大的胆子!”
黄俨看看门外,有些胆怯,“若是被抓住,你将会被千刀万剐,而你的主人将会被幽禁一生。”
“别看了,这里被我的人给盯着,不会有外人看到咱们。”
袁熙的眼中有些讥诮,说道:“你想死想活?若是想死,那就当我没来过。若是想活……”
“那又如何?”
“那你就配合些,把宫中的消息及时派人送出来,事成后你自然能再次崛起。”
“崛起?”
黄俨嗬嗬嗬的笑着,摇头道:“帝王都是薄恩寡义之辈,就算是你家主人事成,咱家怕是也要被灭口吧。”
袁熙轻笑道:“你低估了殿下的胸襟,此行前,殿下说过,好朋友就是好朋友,若是事成当不吝赏赐,若违背此话,天诛之!”
黄俨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低声道:“你家主人是真的要……”
袁熙微笑道:“长刀在侧,不动则死,这和当年建文时有何区别?不,有区别,宫中的那位文弱,身子不好,惊吓一下,弄不好就起不来了。”
黄俨突然抢过酒壶,不顾壶嘴上的旧痕,仰头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