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自己都觉得说的这话有点儿色厉内荏的意思。
阿敏微微摇头,不置可否,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往下一挪:“北上不成,可以南下,算算这四周,也就是杨学忠那昏庸狗官是个好揉搓的。我早就想要南征了,但是他手底下毕竟有接近十万的大军,也是个极大的隐患,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就在这时候,那些卖祖宗的汉狗来找我了。”
他走过来坐下,喝了口茶水,淡淡道:“他们虽然不是军汉,都是农民,战斗力有限,但是他们是本地人,在这里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势力根深蒂固,一旦发动,立刻就能掀起轩然大波,组织起数十万的普通老百姓来!”
他举着双手用力挥舞着,用一种煽动的语气道:“想想吧!咱们在前线跟他们打仗,辽北将军辖地的十万大军尽数陈兵在北,内府空虚,结果这时候,这些汉狗子在内部给了他们狠狠一刀?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俺巴孩摇头,阿敏也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能断定!整个东北,都会因为这一件事儿而变得大乱,甚至朵颜三卫都会趁机来插一脚,而越是乱,就越是利于咱们浑水摸鱼。”
和俺巴孩商议过后没过多一会儿,一道道的命令便是下达了下来,整个女真大营,都是因此而紧张的运转起来。
而这时候,和女真大营仅仅只隔着一道浅浅的冰河,相距不过三里的明军大营,却还是毫无所觉。
这座明军大营的规模,丝毫不逊色于对面的女真大营,甚至还略有过之,这里驻扎着整整七万大军!这也是现在杨学忠能拿的出手的所有兵力了,当然还有兵力可以抽调,但是那些都是在要防备着朵颜三卫的要害之地驻扎的兵力,一旦抽调了而敌人要是有所动作,则后果可说是不堪设想。
饶是如此,现在辽北将军辖地也是极为的空虚,整个就像是一个外壳坚硬的甲壳虫,只要是踩碎了那坚硬的外壳,里面就是一片软烂。
在听到了女真大军南下的消息之后,杨学忠慌乱过后,立刻便是火烧火燎的把驻地之中能抽调的兵力全部抽调了,然后派遣自己的亲信,屯河卫指挥使范思怀带领,前来此地驻守。他也是让女真人更整怕了,上一次丢了嘉河卫,就差点儿没让朝中那帮大臣给扒了一层皮去,这会儿可是再也不敢怠慢,给范思怀下了严令,绝不许后退一步,奋力死战,若是兵败,也就不用活着回来了!
不过所谓上行下效,杨学忠这等人的亲信,又岂会是那等死战不退之人?这范思怀其实也是个草包,不过是靠着阿谀奉承外加能搜刮银子才得到了杨学忠的赏识,又能有几分打仗的本事?在杨学忠面前胸脯拍得山响,实则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
而来到此处之后,前些时候,他心中还存着些戒备之心,但是连着十几日,对面的女真人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更何况他自持还有一道河流阻塞,便使人凿开河流,如此一来便是女真人进攻也可以此来延迟女真人。有了这些准备,他也就懈怠下来。
主帅尚且如此,就更别说是其它的部将士卒了,当真是一团散沙一般。
正德五十三年正月十九,夜。
女真主帅阿敏驱使两万汉民奴隶背负泥土填充河流,不过一盏茶时间,便使河道断流。接着,以弓手远远射之,射死汉民奴隶无数,河道因此而平。接着,女真以俺巴孩之三百拐子马为前锋,数千精锐披甲骑兵紧随其后,开始冲阵。明军多是步卒,仓促迎敌,在挡住了女真精骑的前三次冲击之后,再也不敌,在第四次冲击中败下阵来,阵型大乱。诸将范思怀大骇,带领心腹逃窜。
明军士气大损,女真大军掩杀而至,明军溃败,四散奔逃,被女真人衔尾追杀,伤亡无数!
此一战之后,女真人面前一片畅通,遂大军快速南下,八日之内连克五屯河卫,屯河卫两城,兵逼阿迷之地面。杨学忠得到消息,大为震恐,立刻抽调西线之精兵良将,有下令阿里者卫指挥使收拢残兵败将,就地抵抗女真,并颁下严令,再有失地者,定斩不饶!
如此严令之下,明军整肃士气,方才在阿里者卫指挥使率领下,依托坚城,挡住女真人攻势,迟滞女真人之进攻,方才得以喘息。
而就在这时候,正德五十三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潜伏隐忍数十年的白莲教,终于发难,辽北将军辖地所有卫,所有地面,在这一日,都有白莲教众人举旗造反,打出‘白莲出世,日月无光’之旗号,悍然起事!
白莲教密谋已久,根基极深,再加上前一段时日杨学忠之横征暴敛,惹得民怨沸腾,是以一夫作难而七庙隳,白莲教登高一呼,无数百姓纷纷景从!
火花闪现,然后便成燎原之势!
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辽北将军辖地便是陷入了一片农民大起义的狂潮之中,数十万百姓瞬间变成暴民,整个辽北将军辖地糜烂不堪!
至此,局面完全失去控制。
※※※
就在这一日,白莲教疯狂起事的这一日,在和辽北将军辖地紧紧隔着一道松花江的忽儿海卫境内,却是一片静谧和煦。
今儿个乃是一个大晴天,太阳也驱散了东北冷到了极致的严寒,不过这会儿,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太阳远远的挂在极西的天边,已经是缓缓向下沉去,整个西边,都是一片灿烂的赤红。
已经封冻的松花江被映的有些发红,江边的树上结了冰挂,整棵树都是一片灿烂的银白色,而在阳光的照射下,光线透过冰面,却又是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炫彩光芒,宛若人间仙境一般,极为漂亮。
第五九九章 那就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落日傍晚的东北,安静而祥和,远处的村镇上,炊烟袅袅升起。
不过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情欣赏这等美景的。
一声声战马的嘶鸣,从临江的官道上行过来一支队伍,都是骑马的壮棒汉子,个顶个儿的五大三粗,眼神锐利,身手敏捷,显然不是那等好惹的角色,他们都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乍一看就是那等赶大车出苦力的汉子,但是若是仔细大量一番,稍微有些眼力见儿的话,也是绝对不会认为他们是如此平凡的。
他们似乎是赶了一天的路,一个个的眼中脸上都是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之色,但是却还是坐在马上,强撑着身子,要腰杆儿挺得笔直一些。
这一只马队,足有百人之多,便是在生产骏马的东北,如此规模的马队,也绝对不是可以随时见到的。
及到了此处,他们的速度已经是缓缓的减了下来,从策马狂奔到缓缓减速,那战马也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淋漓的汗水蒸腾而出,冒出了腾腾的白气。
被这些汉子簇拥在中央的,却是一个华服青年,他穿了一身儿上好的狐皮做的大氅,轻薄而保暖,足以抵御严寒,脑袋上带着皮质翻毛的大帽子,跟其他所有的骑士一般,脸上涂着厚厚的油膏,外面还蒙着一层面巾,这是防止皲裂的。在东北,这等苦寒之下狂奔,冷风当真是如刀子一般,若是不涂抹上厚厚的油膏,则不出百里,脸上就给割得七零八碎的,却是细碎的伤口。
这年轻人,赫然便是连子宁。
今儿个距离他率人从镇远府出发,已经是过去了整整六日,六日的时间,整整狂奔出了一千五百余里,几乎是相当于每天接近三百里的距离,跟现在相比,这是个不值一提的速度,但是在当时,已经是足够的惊世骇俗了。毕竟连子宁这是一个相当大的队伍,人数一多,机动能力自然就是下降,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冬天行军,未免就更多了几分艰难,马力也是不允许如此的狂奔,是以每每要放缓速度,休息一下。而且夜晚也不能行进,免得迷路。
对,就是迷路,在这个年代,便是大军迷路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当年永乐帝征北之时,五十万大军都迷路了。
每日接近三百里,这就已经是每天在战马上坐接近十个小时屁股都磨得血肉淋漓的结果了。
连子宁摘下皮手套,伸手摸了摸胯下的战马,又湿又冰,汗水都已经要冻上了一般,他明显能感觉到战马在一阵阵的战栗颤抖。
一侧的骑士声音传来,却是陈桐。
“大人,天色不早了,找个歇脚的所在吧?而且再往南的话,只怕战马要撑不住。”
“嗯。”连子宁点点头,向着一边那身形娇小的骑士侧了侧头,问道:“野奈,到哪儿了?”
原来这骑士竟然乃是野奈,此次委实是太过于艰苦,连子宁本来是不想带她来的,不过野奈却是说什么都不干,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守护大人是我的生命,我绝对不会让大人离开我视线之外的。”
到了后来,连子宁也是一着急,训了她两句,她就不说话了,只是连子宁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在后面拽着衣角可怜兮兮的让子当即就让连子宁心软了。只得让她跟着来。
野奈的性子他早就知道,是那等极能隐忍,极能受苦,果不其然,这一路上野奈做的极好,甚至比他还要好些。
野奈听了连子宁的话,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竹筒,打开两头儿的封口,从里面取出一个画轴,打开,却是一副地图,极为精细,整个关外,从山海关一直到现在武毅军势力所能达到的北恨古河,八千多里地面,尽数纳入其中。上面一个个小黑点便是城镇,而其中更有一条红色的线特殊标注出来,这条线极长,从镇远府一直到京师,线上穿缀了无数的小黑点,就像是项链上的珍珠一样。
野奈蹙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纤纤玉手指在一个点上,道:“大人,咱们已经过了柱邦大城百多里,进入了建州将军的忽儿海卫了,不过前面不到两里之外,就有一座咱们设立的客栈。”
连子宁点点头,道:“陈桐,吩咐下去,咱们就在那儿休整过夜。”
“是,大人!”陈桐吩咐下去,众人纷纷应是。
又往前走了不到两里地,下了一座矮丘之后,一座客栈便是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客栈很是不小,大致是两层的样子,足有二十来丈长,十余丈的宽度,前面是个大门面,后面还有土坯墙围了一个大圈儿,显然后面的空间更大。位置倒是取得很不错,就在路边,等行到了近处,便能看到,客栈修建在路边起的一个土坯台子上,大约两尺来高,还有三级台阶,上面是木头和土坯搭建的墙体,在这儿风吹日晒雨淋的,看上去已经是颇为的陈旧了,墙体呈现出一种灰黑的颜色。
看上去跟关内的客栈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更加的粗糙,结实,厚重,都是用的大木,跟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就算是在这东北冬季的大雪暴中,也能屹立不倒。
客栈前面挑着酒幡,在风中招展着,正门上,一块粗糙的似乎用原木钉成的大匾上,‘姚记客栈’四个大字草草的写在上面,也很是有些陈旧了。
这会儿隆冬时节,少有人赶路,因此看来这客栈的生意也是不怎么样,门口空空荡荡的,见到这一列骑队来,有小二赶紧掀开帘子走出来,便是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笑嘻嘻的招呼道:“哟,老客来了,快些进来,快些进来,咱们这儿早就备好了热汤热水,进去喝口热茶,吃几口热饭,再拿热水泡个脚,喝,舒坦!今儿个这天儿可挺冷,怕是爷们儿们都冻坏了吧?住店还是打尖?”
连子宁看了微微点头,这才是个正经做生意的样子,只有把这些据点做的当真是跟客栈一样了,那才是隐蔽,不招惹嫌疑。
“住店!”陈桐虽然年纪不大,却是经常被连子宁遣出去在外面走动的,很是老道,手一抖,一块银子便是扔了过来:“爷们儿瞅着你们这儿今儿个也不怎么忙,给咱们腾出三十间上房出来,银钱都好说。”
“得嘞!”那小二接了银饼子,放在嘴里咬了咬,他乃是那等市井老油滑的人物了,一入手就知道这银饼子少说也得三两重,顿时是心中暗喜,这些一瞅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的汉子,出手当真是豪爽。
他回身招呼了一声,便有十来个伺候的从里面出来,招呼着大伙儿下了马,把战马牵到后面去。
陈桐招呼道:“咱们这马金贵,伺候的好些,都要鸡蛋活着黄豆,再好生把毛发打理打理,钱儿不差你们的。”
那些伙计知道他出手豪绰,赶紧笑嘻嘻的应了。
一行人进了去,掀开那厚重的帘子再闭上,顿时便是感觉一阵热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夹杂着酒肉的香气,汗臭,臭脚丫子味儿,还有一股骚哄哄的气息,不过相比起外面的严寒来,却是让人觉得分外的舒服。
大堂面积颇广,足以容纳百余张桌子,只是这个光景儿,确实是没几个客人的,连子宁打眼儿一瞧,大致只有三桌客人在吃饭,很是有些萧条的意思。
柜台后面酒坛子高高的摞了起来,足有两丈来高,老板正一手拄着下巴在柜台后面打着盹儿。
听到动静赶紧晃了晃脑袋迎了上来,等到看清楚连子宁等人之后,却是立刻就是面上一愕,等到视线落在连子宁脸上的时候,更是几乎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陈桐走上前去,笑道:“老板,咱们一路奔波,都累了,便直接上去休息,你先着人送热水上去,饭菜便直接送上去罢。”
那老板回过神儿来,赶紧点头应是,陈桐走上前去,佯作点菜的样子把他拉到一边,左手微微一动,一块儿腰牌便是露了出来,‘武毅军亲兵营骑兵百户宣节校尉陈桐’的字样跃入那老板的眼帘。那老板也是军旅出身,本能的便是要下跪行礼,却是被陈桐拉住了,低声喝道:“怎地如此不稳重?”
那老板一惊,身上脸上涔涔的冷汗便是下来了,赶紧低声道:“末将知错,还请大人责罚。”
陈桐淡淡道:“你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了,这些东西,却要注重一些,被让人瞧出什么不是来。”
那老板赶紧应了。
陈桐微微一扬下巴:“刚才你的神色,我瞧见了,那位大老爷,你识得?”
老板道:“阅兵之日,远远的瞧过一眼。”
“唔。”陈桐瞧着他低声道:“该如何做,不消我说,你自个儿理当也清楚,且去忙吧,热水热饭伺候上,大人吩咐了,一个时辰之后,且去叩见。”
“嗯?啊?末将遵命!”那老板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满脸激动的应了下来,高兴的浑身都有些哆嗦了,心道自己当真是有了天大的造化,大人这等身份,平素岂是自己能见到的?远远地瞧一眼还差不多。
连子宁一行人上去,一楼乃是大堂,二楼却是个长长的回廊,四下里都是房间,能在回廊上瞧见下面的情形,这店极大,里面房间也是极多,这会儿有事淡季,三十来间自然是很容易就腾出来了。连子宁住的,无疑乃是上房中最好的,位置偏里,不受打扰,这店主也是有心人,着伙计打扫的极为的干净。房间里面也是素净的木板,不算是豪奢,至少跟连子宁住过的比起来是差远了,但是很干净,有些纤尘不染的意思,一面屏风隔断了里外间儿。
野奈自然是跟连子宁一间的,两人前脚刚进来,后面伙计便是送了热水来。
连子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脸上厚厚的油脂给洗干净了,他前世是连什么护肤品都不擦的,宁肯皮肤就那么粗糙着,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油,只觉得恶心,却又不得不为之。
洗干净了脸,却又有几个小伙计哼油哼油的抬了一个大木盆上来,里面装满了热水,一问之下却说乃是给老客洗澡用的,这掌柜也是有眼色的。
连子宁风尘仆仆数日,身上也是不舒服,野奈便伺候他洗了澡,洗了头发,换上一件儿大袖飘飘的棉制大氅,只觉得一身的清爽舒服。
野奈也洗了,连子宁伸手拧了拧她吹弹可破还带着些许水珠的嫩脸,叹了口气:“当真是苦了你了。”
“跟着大人,一点儿都不苦。”野奈甜甜一笑:“从小到大,这些苦受得多了,唯有现在却是甜的。”
连子宁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这时候扶桑对于忍者,侍大将这等身份人的训练,是极为残酷的,能够活下来的,十不存一。野奈看似柔弱,实则经历的残酷场面却是不少,远远比看上去要坚强得多。
两人温存一会儿,饭菜便是送了上来。
都是家常菜,却是做的油大盐大,味道十足,很是合连子宁的胃口。他是那等一旦下了决断,就绝不犹豫,也绝不多做无谓的推断之人,这会儿放开了心怀,就着酒肉连吃了三张大饼才算完,打了个饱嗝很是舒坦。
又过了一会儿,门给敲响了,陈桐却是领着那老板进来了,那老板进来之后便是一屁股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末将苏胜,叩见大人!大人武运昌隆!”
“呵呵,借你吉言了。”连子宁微微一笑:“你叫苏胜?哪年入的军?在军情六处是什么身份?”
苏胜道:“回大人的话,正德五十年在乐陵县,末将是山东宁津县人,入了军情六处之后,呆了半年,升任百户。从柱邦大城往南,一直到那邻河卫这一千余里,十二座驿站,都是归末将管理统辖的。”
“唔,我瞧了,你做的不错。是个会办事儿的。”连子宁赞许道。
苏胜心中大喜,得了大人的认可,只觉得在此地受的罪,给从军情六处中调出来来此地当这个客栈老板心中的那股子憋屈烦闷,都是一股脑的消失不见了。他也更是明白,大人的这一番评价,虽然只有寥寥几个字,但是却是至少会让自己的仕途通畅十倍!
苏胜很是有颜色,又说了几句,见连子宁有些乏了便即告辞,这时候,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然后便是听到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喊道:“老板,给我来两斤卤牛肉切了,一壶热酒,再换匹马。”
连子宁心中一动,便是出了房门,站在栏杆上往下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灰棉袄的汉子坐在长椅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灌着热茶,他虽然是累极了,但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却是抹不去的。
陈桐低声道:“是咱们的人。”
“把他带上来。”连子宁吩咐了一句,便自进了房间。
只有野奈发现,连子宁的嘴唇紧紧抿着,这是他心里紧张的表现。
没过一会儿,那汉子便是被带了上来,一边陈桐苦笑道:“大人,末将本来想让这位兄弟去歇息的,只是他说什么都不肯,非要见到您才成。”
那汉子正要跪下磕头,连子宁却是赶紧把他扶了起来,温言道:“你这一路多多辛苦,快些下去休息吧!”
这汉子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赶紧应了,连子宁又问了几句,得知他乃是比自己收到的上一封信晚了十日出发的。
如果还是关于寇白门那件事儿的话,这就是说明,在这五日之内,又是发生了莫大的变故,若是再加上燕山和京城之间的距离这个反应时间的话,很可能是五六日之内就有了变故。
竹筒外面系着的丝带还是赤红的,连子宁眼睛微微一缩,看来事情并无如何的好转。
他关上房门,拆开了竹筒,将里面的信仔细的读了一遍,从头到尾,细细的读了一遍。
然后整个人便是僵在了那里。他的手微微的秫秫发抖着,野奈能够看见,大颗大颗的冷汗从连子宁的额头渗了出来,面色灰败的厉害,就像是那些病重的老人一样,他躺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既不发怒,也不狂躁,整个人似乎就这么沉静了下来。
而野奈却是恐惧的发现,她在连子宁身上看到了一种之前从未见到过的情绪,这种情绪,名为——绝望!
这在大人身上,是从未有过的。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