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之前,阿敏率领大军南下,几乎是一路势如破竹,战无不胜,直到被大明官兵在阿里者卫给阻拦下来,而阿里者卫之中有十几万明军,杨学忠更是下了严令,后退者死,是以都是背水一战,爆发出极为强大的战斗力。
女真毕竟人数少一些,其精锐的战斗力在攻城战中被削弱到了最小,是故几次攻城未果之后,便意识到了阿里者卫也不也是什么好啃的骨头,是以干脆便是不攻城,只是驱使汉人奴兵和掠夺来的奴隶在城外修建长壕,营寨,死死将其围困其中,使得阿里者卫之中的十几万明军固然侥幸存活,却也是坐以待毙。
而女真只是留一万兵力盯住城中的明军,其它的部队则是四面出击,到处攻城略地,已经是攻克了位于北方的兀者左卫,兀得罕所,真河卫,纳木河卫等地,甚至兵锋一度到达位于福余卫更往北,几乎靠近瓦剌蒙古诸部所在的阿伦卫、密陈卫,木里吉卫,再加上原先就被他们占据的嘉河卫和五屯河卫,也是已经占据了辽北将军辖地大约三成的地面,形成了一个东南—西北走向,长度达到千余里的一个狭长势力地带。
最可怜的就要数大明边军了。
在小城镇和乡村的斗争中,可以说白莲教已经是完全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而明军则是全面收缩,固守于城中,地盘只剩下了兀者卫,兀者后卫、兀者右卫、塔山卫等大城,不过虽然地盘儿小了,但是兵力却还是那些,更是因为需要防护的区域小了,使得他们的战斗力其实更是飙升。
所以三方之中,白莲教地盘儿虽然最大,却是战力最差,而明军次之,最强的自然乃是女真人。
阿里者卫用大青石混合着烧制的青砖以及夯土铸成的城墙,本来乃是出了名的高大坚固,足足有五丈高,厚度更是达到了六丈,甚至已经超过了高度。这也让这道坚厚的城墙,变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横亘在女真大军的面前。
城墙宽度达到了这个级别,不但是可以在城墙上囤积更多的兵员,更有利于守军作战,而且更重要的是,这让城墙变得极为的稳固。各种攻城的法子,像是挖地道,或者是白莲教在塔山卫玩儿的那种勾当,在这里就不大好使了。
只能用任命去填。
但是这会儿,那厚重的城墙之上也是痕迹斑驳,无数刀剑砍削的痕迹留在上面,许多地段的城墙上面,已经是变成了令人心惊胆战的赭红色,那一片片的暗红,是太多的鲜血倾洒在这里留下来的。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挥之不去,苍蝇蚊虫闻到了这股味道,纷纷落下来,开始了他们的盛宴。而有个别战斗最为激烈的城墙地段,城墙甚至是出现了破损,女墙多处损毁。
在城墙下面,堆积了无数的尸体,那些尸体摞起来甚至有一两丈高,成为了一座恐怖的尸山。而且这座尸山的规模,还当真是不小,在城墙的东门北门两侧足足有数百米的长度,都被尸山堆满。甚至北门和东门的城门洞子,都已经被尸体给填满了,城里的人想出来都是做梦。
这等恐怖的尸山,得死多少人才能有如此规模?
单此一点,也可见这一场大战的恐怖,简直就像是绞肉机一般。
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儿,而这时候并没有战事,正是中午时分,城头上一口口的大锅排开,里面散发出一阵阵的香气。明军的士兵们排着队,在锅边打了饭缩回到了自己要防御的位置上,便是大口的吞咽下来。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尸体的臭味儿,极为的怪异,若是一般人的话定然是难以下咽,但是这些明军显然是习惯了的,一个个吃的极为的香甜。
味道不是什么问题,但是问题是,长期生活在这种尸臭的环境下,不但身体的健康会受到影响,而且长此以往,尸体腐烂,极其容易产生瘟疫。
到了那时候,可就是一场压不住的大灾难。
尤其是现在正是气温上升的春季。
可是明军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是他们不想打扫那些尸体,作为打了这么多年仗的那些将军们,又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但是明军实在是没有力量了。
残酷的阿里者卫保卫战已经是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而这一个月中,至少有二十六天是在打仗,休息的时间寥寥无几。女真人的统帅,几乎是摆明了用人命去获得一场胜利,而连城内的明军守军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残酷的战斗下,自己竟然挺了过来!
在杨学忠后退一步,以逃兵论处,不但犯事之人斩首,便是家人也遭殃的严令之下,这些本来战斗力相当有限的明军爆发出来极其强悍的实力。如果说夺取城墙就算是胜利的话,那么女真人至少已经赢了十次了,可是每一次都是被明军以不要命的反冲锋给重新把城池夺下来,把这些女真鞑子给赶下去。
连番鏖战,女真人阵亡至少超过了六万,而城内的明军也从当初的八万,缩减到了能战之兵不足三万人,而且其中许多都是带伤作战。一眼望去,城墙上不少伤兵。作为防御的一方,竟然还会被人打成接近一比一的战损比,也不得不说他们的实力实在是有限。
城内的粮食还算充足,物资也还充沛,可是士兵们的体力,士气,实在是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他们一个个行走着,就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没了自己的精气神儿。
连番鏖战,看着身边的袍泽朋友一个个的死去,不知道哪一日就轮到了自己——而让他们更加看不到生的希望的是,杨学忠死守兀者卫,一封封严令死令雪花儿一般的飘过来,只是命令固守,可是却不派出一个援兵。
整个城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歹徒轮爆了整整以一晚上的少女一般,遍体鳞伤,满身的血污肮脏。
第六五三章 连锁反应 战局翻覆
但是终究是挺下来了,还活着。
而在阿里者卫城外,距离城池大约五六百米之外,则是一条深深的壕沟。
壕沟大约有五六米宽,深度却是达到了十多米,就算是下面机关什么都没有,单单是这个深度,就足以令所有试图过去的人摔一个非死即伤。壕沟不但又宽又深,而且也是极长,长到了何等程度——这条环形的壕沟形成了一个圈儿,整个把阿里者卫给围在中间!
阿里者卫乃是要塞式的城池,不大,却也不算老小,跟关内一个中等县城差不多大,东西长五里又十九丈,南北宽三里又七十六丈,周长十七里。也就是说,壕沟的长度达到了惊人三十里左右。
要挖掘这样一条又长又深又宽的壕沟,其工程量之大不言而喻。
而且在壕沟外侧的一面,还竖立着一道栅栏,栅栏都是用成年人手臂粗细的坚硬木头钉成的,足有两丈高。在后面是一个小小儿一尺高的沿儿,这里是给弓箭手站得位置,可以想见,如果守军要突围,被这条壕沟所阻挡,而女真精锐在栅栏后面不断的张弓搭箭,那几乎就是在收割性命,跟杀猪宰羊一般轻松。
很显然,建造这壕沟栅栏之人,摆明了就是全歼城内这八万明军的打算。
在栅栏之后大约数百米,则是女真人的营盘。
这些营盘散的很开,每一座营地大约有百米方圆,也就是能容纳的数千人。但是像是这等规模的营地,围绕着阿里者卫足足有数十座,如此分兵,自然是方便监视整个城池的动向,也利于调兵遣将。
各处营地之中,无数白色大旗随风飘扬,女真建国号曰金国,尚白,而大明尚朱赤之色,军营中不时有一队队士兵走过,军容整齐,神色彪悍,武器精良,显然乃是相当的精锐。在每一处营盘之中,都有数十个雪白的军帐,在军帐外围,则是数目多了四五倍的破烂窝棚,那是汉人奴兵的居所。
时不时的能从营地中看到汉人奴兵的身影,他们部分在女真人的带领下操练,部分则是挖掘壕沟,照顾军马,干一些累活粗活。
一处格外大的营盘,是阿敏的中军。
中军大帐,周围清出一片空地,刁斗森严,不时的有一队卫士巡伺而过。
帐中很是素净,没什么多余的摆设,不过是几张椅子,一张大案,一个吃饭用的小几和蒲团而已。
在大案上铺着一张大大的地图,一个面色稳重,长相普通的年轻人正在站在大案之后,手摁在桌子的边缘,仔细的查看着,一双眼睛跟黏在地图上也似。
此人正是这支女真残军的灵魂人物,昔日海西三杰唯一的一个幸存者,女真万户,阿敏。
不过现在说残军似乎也不大恰当了,当初海西女真覆灭,天翻地覆山河破碎之际,阿敏率领三万海西女真残余西进辽北将军辖地,攻占了嘉河卫,从而取得了一块儿宝贵的据点,也因此避免了连子宁的进一步追杀。时光荏苒,一年多的时光已经过去,经过了这年余的经营,女真人的三万本军不但战斗力已经完全恢复,更是有了三万多的汉人奴兵。而南侵之后,阿敏一方面把大量的汉人丁壮遴选为奴兵驱使,一方面则是征讨自家辖区内的野女真,把他们收归急用。
现在阿敏所部,已经有了四万女真军,步骑各两万,十万汉人奴兵,尽是步军。
其势力已经是相当的不容忽视。
比起刚刚发兵南下的时候,阿敏的身形略显消瘦,只是他的腰杆儿,依旧是挺得笔直,脸颊瘦了一些,下巴上也蓄了胡子,眼中闪烁着睿智而成熟的光芒,整个人显得更加的沉稳,内敛。显然,不仅仅是连子宁一个人在成长,随着一场场的征战,他的敌人,同样也在变得更加的成熟,强大。
只是这会儿,定在地图上,阿敏的眼神很是有些焦虑和烦闷。
过了良久,他拿起笔来重重的在阿里者卫的位置上打了一个叉,长身而起,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时候,外面远远的传来一声马嘶,然后便是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走过来。阿敏一听便知道是谁来了,除了他麾下的部队之外,自己军中可没人有这般沉重的脚步声。
果然,等了没多一会儿,门帘便是被掀开,体格粗壮跟野熊也似的俺巴孩大步走了进来,身上兀自穿着重甲,而战甲的表面,还有未曾干涸的新鲜血迹。
俺巴孩走到一边桌上拿起一壶茶来咕噔噔的三两口便是灌了下去,一口气儿闷完,把那茶壶往桌子上重重一顿,哈了口气,笑道:“当真舒服,可是渴死俺了。阿敏,你这茶真好喝。”
非但如此,还把那茶叶吞下去,在嘴里大口嚼着。
阿敏的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皱。
那精致的紫砂壶如何受得住俺巴孩那气力?给这么重重的墩了一下,上面已经是出了裂缝了,而且那茶壶中装乘的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雨前龙井是之前阿敏极喜欢喝的茶叶,当初海西女真还兴旺的时候自有不少汉人私商行贿于他,倒也不愁没有人供奉,但是后来海西女真没落,他这茶叶不是喝一点儿少一点儿了,自己都是很舍不得喝,壶里这些已经是最后一点儿了,却被俺巴孩这牛嚼牡丹一般的一口闷掉,自然是让阿敏很是心疼。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俺巴孩在阿敏面前肆无忌惮的态度让他有些不悦,更别提他直呼阿敏其名了。
现在军中谁见了他不是称一声大人?
随着身份地位的增长,长期独掌大权。说一不二,阿敏的性格也是变得越发的强横坚硬,已经渐渐的无法容忍这种过去很平常的行为。
毕竟屁股决定脑袋。
不过他还是强行压住心中的不悦,上下打量了一番俺巴孩:“又去杀人了?”
“嗯。”俺巴孩在椅子上坐下,大咧咧道:“方才俺巡营的时候,恰好碰见有兀者卫那边儿的汉狗子派来的斥候鬼头鬼脑的张望,让俺给追上去,一锤一个!”
他右手比划了一下锤击的动作:“全都打死了事儿。”
阿敏摇摇头:“你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必以身犯险?”
“这不是整日价攻城,你只让那些贱狗们上,咱们也捞不着仗打,好容易开开荤,方才爽利。”
俺巴孩嘿嘿一笑,神色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他瞧了阿敏一眼,忽然问道:“阿敏,你有心事?”
“是啊!”阿敏叹了口气:“还是为了阿里者卫的战事。”
“咱们围攻阿里者卫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整个辽北将军辖地已经局势明朗,咱们占据北边儿,白莲教占据南边儿,杨学忠据守西边儿那一片狭长区域。现在拦在咱们面前的拦路虎,就只有阿里者卫了!只要能把阿里者卫拿下来,就能长驱直入,把兀者卫那三个卫拿下。但是问题是,现在这根刺,就是拔不出来!”
阿敏恨恨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咱们打了一个多月了,死了三万多人,虽说死的都是那些汉人奴兵,主力并未受损,可是在这上面耽搁的时间却是太长了。现在我考虑着,是不是绕过阿里者卫,直接去偷袭杨学忠的老巢。”
“我告诉你一个消息,阿敏,你一定会改变主意的。”俺巴孩神神秘秘的一笑的。
阿敏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儿?”
“刚才来的时候,碰上了信使,从白莲教那边儿过来的,正巧我要来你这儿,便让他回去了。”俺巴孩道:“你还不知道吧,白莲教已经把塔山卫打下来了。”
“什么,白莲教攻占塔山卫?”
阿敏顿时是脸色大变,他盯着的俺巴孩,面色阴沉道:“这等重大的消息,你怎地不早说。”
这种语气,这种神态,这样的阿敏,让俺巴孩感觉很是陌生,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慌,讷讷道:“这个,我……”
“你什么你?”阿敏猛地一拍桌子,冲着他怒吼道:“此等军国大事,你竟敢做主,你可知道轻重?那信使是来报告于我的,你有什么资格把他们拦下探听秘辛,又把他们打发回去?光是这一条,我就可以知治你一个枉议军纪之罪!你可知道?”
俺巴孩愣愣的看着阿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住,阿敏,这次是我错了。下次绝不会再犯。”
阿敏却没想到向来骄横的他竟然会服软,心里也是一怔,确实越发的烦躁起来,他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大帐。
说实话,这一次俺巴孩虽说做的有些冒失,却也没严重到这等程度,只不过阿敏早就对他心存不满,因此借题发挥罢了。
这一点,阿敏心知肚明,俺巴孩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是看得出的。
俺巴孩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失望,有悲伤,有难过,有愤怒,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良久,他方才低声喃喃自语道:“叔叔说的不错,阿敏,确实变了,确实,不是以前的他了。”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半个多月之前赶回嘉河卫探望叔父时候的场景——叔父居住的所在,高墙环绕,外面是森严的守卫,足足有数百人之多,都是阿敏手下的心腹。一般人根本不允许靠近,就算是自己,也是拿了阿敏的手令方才能进去。哪里是什么疗养之地,分明就是一处监狱!叔父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那个方圆不过三丈的小院儿之中,根本不允许出院门一步,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一个人。
叔父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很高兴,一个劲儿的说着好话,却是趁着盯着的人不注意,瞧瞧的说了一句话:“阿敏变了。”
是啊,阿敏变了。
叔父的身体明明已经大好了,但是阿敏却对外宣布叔父依旧是病重昏迷之中。
俺巴孩心里清楚,阿敏已经尝到了一个人掌权拿主意的甜头儿,是不愿意叔父再凌驾于他之上了。
叔父这个大帅,实际上已经是被他给囚禁起来了。
思绪被打算了,外面已经是传来了阿敏的大吼:“传令下去所有奴兵集结,半个时辰之后,攻城!”
“不惜一切代价,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拿下塔山卫!”
兀者卫。
辽北将军府。
兀者卫南北中轴线的最中间位置,便是辽北将军府,门前大青石砌成的广场,足有数百米长阔,正对着府门的,乃是一面长有十丈,高有三丈,一丈厚度的巨大照壁,全都用大青石砌成,外面包裹着汉白玉石,最上面起脊屋顶,镶满了琉璃瓦,在正面用琉璃镶成了一个巨大猛虎的图案,那猛虎首尾长六丈,足有两丈来高,镶嵌技术极为的精湛,栩栩如生,纤毫毕现,雄踞于这照壁之上,当真乃是威风八面,一双虎睛凶光四射,顾盼之间,一股剧烈的残暴感觉呼之欲出,似乎这凶悍猛兽,直欲从上面跳将下来,择人而噬!
这便是猛虎壁,和大明朝另外几处的九龙壁一般,论及名气不显,但是实则更给人一种威猛绝伦的感觉!
辽北将军府汉白玉台阶,朱红大门,高门大户,里面房屋层层叠嶂,不知道有多少间,也是极为的奢华。
只是这会儿,这座豪华的府邸,却不复以往的骄傲、蛮横、似乎已不可一世之态势凌驾于辽北将军辖地百万臣民之上,这些统统的都没有了。
这里的气氛便的沉闷、惶恐、不安,就像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大地,又像是眼看着天际一直飞翔的老鹰即将扑下来的野兔子,心里充满了惴惴和担忧。或许,天边飞着的老鹰还不止一只。
实际上非但是这座府邸之中,整个兀者卫,乃至于明军现在整个控制的狭小区域,那几座城池之中,弥漫着的都是这种情绪。
时局艰难啊!
强敌女真自北而来,又有白莲教逆贼起于民间,席卷天下,两路大军夹击之下,咱们这点儿地面儿,就跟两条恶狗之间的那一只肉包子一样,可如何是好啊?且不说那女真人是何等的凶狠残虐,只要是被他们攻下的城池,老弱尽皆被杀,男丁沦为奴隶,女子沦为最低贱的妓女,常年被人发泄兽欲,说不得便是给活生生操干而死。便是同为大明百姓的白莲教徒,人家现在也建国了,也自立为王了,这帮泥腿子现在可是不一样了,被他们攻入城中,咱们又能落下好?
你也不瞧瞧那些给白莲教给攻下来的城池,里面的文武官员,豪绅富商,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整个说来,兀者卫现在是人心惶惶,不知前路之所终,更不知道自己几时就要死。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守城的那几万兵丁,希望他们能够把白莲教和女真人挡在外头。若不然的话,当真是唯死而已。
而今天传来的一封消息,更是让这种惶恐不安的情绪大大加剧了。
塔山卫被白莲教逆贼给攻破了!
消息传开之后,大伙儿先是不信——真是说笑,塔山卫有号称守城铁壁的周大人坚守,又有三万精锐,朵颜卫几次东侵都攻不下来,那些白莲教的泥腿子能拿下来?然后当消息的真实性确认无误之后,心里的惶急和恐惧立刻是达到了一个顶点。
老天爷,白莲教得强到什么程度?咱们是他们的对手么?塔山卫、兀者卫、兀者后卫三座城池互为犄角,现在三去其一,岂不是完蛋?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在兀者卫中四处飞传,有的是宣传白莲教如何善待百姓,号召百姓军兵投诚白莲圣国的,有的则是说女真人才是咱们的救星,宁与友邦不与家奴不是?……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闹得是鸡飞狗跳,更是让人心里拿不定主意。
辽北将军府那奢华的大厅之上,杨学忠穿了一袭长衫,正在烦躁的走来走去,满脸的沉重烦闷之色。这会儿天气还不算多热,他穿的也不多,但是额头上却已经是沁出了满满的一层虚汗,显然可见其内心的急躁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