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离买卖城百里外的埃格河与色格楞河河口处,亚洲骑兵师的负责人温甘伦男爵和他的助手列祖欣正在紧张地探听这支远来的生力军的背景。没想到先败于买卖城,再败于苏俄军之手,劳师远征最怕的还不是大败后士气的丧失与后勤补给的不足,而是对于目前时局的闭塞,尤其在这陌生的地域。
如果这支军队协防买卖城,与之前已经探听到的少帅从中国的西北调集两个骑兵师的重兵入蒙这个讯息一结合便知道,他们要想从容返回,希望已经不大。
买卖城已经这么难啃,作为蒙古重镇的库伦就更别说了。两地之间便利的交通随时能够卡住自己这支军队的通行。即使杀出条血路,在归时仍然要面临来自东北的奉军的威胁,代价太大。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一旦无法退回就向蒙西进发,和盘踞在马鬃山的黑喇嘛会合,伺机进入新疆。那里中队力量薄弱,正好发展,也是威胁苏俄的好通道。”这是温甘伦在打气,尽管遭遇两连败,作为主帅的他可不能泄气。
“只怕这茫茫戈壁滩不好过啊,我们对这里路况不熟,万一迷路,光靠就地补给也很难保证这几千人的后勤啊。”担任参谋角色的助手列祖欣这样提出疑问,今天的战事让他对前途第一次有了沮丧的念头。
“没事。在进蒙之前,谢苗诺夫首领已经派人与蒙西的巴希奇、凯戈罗多夫、卡赞采夫等人联系上了,他们会和我们一道对付新疆的黄猴子。我刚才已经派人去联络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哦”,列祖欣眼中有了神采。有带路党,他的底气就足多了,无论中国人的兵力有多雄厚,在蒙西可是有力气都使不上的,这里根本不适合大队人马作战,正是骑兵扬威的疆场。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信使的到来,反而是远方的哨兵急匆匆报告了一个重大的消息:新加入的那支人民军的骑兵部队,正向着自己的驻地赶来,前锋已经不足二十里。
温甘伦出离愤怒了。哥萨克骑兵是具有几百年优良历史传统的,在冷兵器时代,还没有在正面作战中被谁击败过。就是今天的战斗,也因为己方用不擅长的攻城战术去对抗城坚炮利的守军才落得大败。中国人不知天高地厚,还真以为自己这支闻名东北的亚洲骑兵师是软柿子?他们放弃坚固的堡垒非要进行机动战,那就让我们一雪今天两次落败的耻辱,让士气重新振奋起来吧!
他大声命令:“全体都有,立即集合!”
其实不用他作此命令,久经战阵的白俄兵早已听到震天的马蹄声,也早已排列好了战阵。在前哨发现到报告的时间里,张宗昌的骑兵部队又逼近了十里。
不是跟不上,而是张宗昌需要一个将息马力。骑兵冲刺是很厉害,但也很费马力。不像人类还有“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马匹是绝对做不到长时间的冲锋的,十里路的长距离冲刺,到后来马匹会基本丧失锐气,所以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兵都是至少人手三匹马以节约马力。
这样也就给了白俄匪军以整装的时间,对此,张宗昌是不在意的,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偷袭。根据俄国人的尿性,如果以正面击破对方的攻击,基本上他们会丧失再度交战的勇气。那样虽然会在开始遭受重大损失,但其后将会是痛打落水狗的局面,也就是剿匪、追匪,痛快淋漓。
几十里路之后,醉酒的士兵已经被冷风吹醒,精神焕发。在靠近白匪军营地十里的地方,张宗昌下令休息片刻,作战斗的最后准备。
对面,温甘伦的士兵已经集结待命,等着这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开幕。在草原上,骑兵部队最危险的敌人便是另一支骑兵部队,不清除对方,他没法从容向西蒙进发。
这是个开阔的地面,方圆几十里都是平地,一鉴无遗,所以也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可以施展,大家靠的就是自己的勇猛、能力和运气,公平公正。?
第488章 对决
在做临战动员后,张宗昌默默地抛起一个铜板,念叨说:“上,上上大吉!”
此战能不能战而胜之,决定着这支部队的未来,也决定着自己在奉系的地位、特别是以张汉卿为首的少壮派会不会接纳自己,就看现在的了。
铜板在空中成了一个抛物线缓缓落地,弹跳了一下便静静地躺在地上,露出两块稻穗图案来。张宗昌紧张地看了看,然后大笑着跳起来大声说:“好,进攻!”
万马奔腾,数千骑兵同一时间发生“嚯嚯”的声音,让沙地变作沙场,戈壁的风声也被人叫马嘶掩盖。骑兵过千,无边无沿,一匹马的声势足以抵得上全副武装的几名士兵。
当先的是白俄军官罗金的第一团,在正面战场上作为主力突进。罗金是张宗昌最得意的战场杀手,作战骁勇,遇强则强,每每撕开胡子的阵营,为后继部队的突入立过很多功劳。
骑兵交战,历来讲究雁形合围,这样,只要一路突破,旁边的友军就会很快沿着这里利用快速的渗透让对方战线断开,而后视情况形成局部以多胜少。如果对方不应战,基本上就是正好让骑兵发挥机动的优势,离大败就不远了。
可是张宗昌今天偏反其道而用之,他用人数不多的临时第三团压住两翼,重心放在罗金的突破上。在他们的后面,是莫尔恰诺夫率领的第二团,同样打的是中|央突破的思路。这种不管两边、只顾中间的打法极具冒险精神:一旦中|央无法立刻突破敌方的防线,而己方的两翼被压制后,立刻会陷入对方的包围圈,陷入苦战。
这是一锤子买卖,胜则大胜,败则大败。
如果说这次骑兵大战与四年前张汉卿卫队旅剿匪之战的最大区别,就是人民军骑兵部队普遍装备了新式马枪。毕竟热兵|器时代来临,如果骑兵没有自己的突击火力,在面对重装步兵的结局就是一个死字。机动性再强,毕竟也快不过子弹啊!
虽然张宗昌的部队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奉系大伽,但是因为沈阳兵工厂的飞跃能力,在很短的时间内让各支编制内步兵师属骑兵团的新式马枪配置完毕,这淘汰的旧马枪,还是舍得给各省的警备部队和杂牌军队的。
张宗昌才不会嫌弃新旧,据他在北京城里的见识,无论从精度还是威力或者方便程度上,即使奉系的旧式马枪都比当初直、皖系装备的要好。
这要归功于奉系在武器制造方面的大手笔投入。为什么短短几年时间里,奉军异军突起,很快成为让日本人、俄国人都忌惮不已的势力了,也在关内关外如鱼得水?
兵员足、纪律好、训练勤、武器强,战斗力能不上去吗!
反正就骑兵火力而言,张宗昌的军队绝对不弱于亚洲骑兵师。双方人数大体相当,除了战术稍有差异外,比的就是谁的毅力和意志更胜一筹了。
在两百米的距离上,双方同时开枪。子弹在正面几公里的地表飞舞,所有骑手都紧伏着马背,以躲避可能的伤害。不过,比躲避更重要的事是让自己更快地接近对方,否则即使自己没被乱枪击中,座下的马匹若是受伤倒地,这种速度的冲击也会至少让骑手重伤,更别说落地的骑手基本的宿命便是被任意双方的马蹄踩扁!
正因为射人射马基本上一个效果,所以马枪射程虽近威力却很大,因为它还能连发,又称为卡宾|枪----没办法,在短距离内冲刺,如果像传统步枪打一枪拉一次枪栓,既不方便又会错失良机,两百米的射程范围内也就十几二十秒的反应时间,基本上就是一次性的。考虑到准头等原因,恐怕还不及马刀有用得多。
这也是骑兵作战来得猛去得也快的原因之一。能在短时间内|射出大量的子弹,不用准头,光是扑天盖地呼啸而来的子弹都能给人以沉重的心理压力。通常一梭子弹下去后,战斗基本见分晓。至于马刀,那只是近距离展现男人勇武的补充。
自从用密集的机关枪对巴布扎布匪骑兵进行近似屠杀般的交锋后,随着奉军马枪的普及,奉军骑兵部队已经放弃了用冷兵器进行大规模械斗的战法----热|兵器时代,体现男人勇武的马上搏斗基本上已经不作为主要的战术要求了。
臂力再好的武士,一枪完全可以毙命。
而亚洲骑兵师则远远地落后于时代了,他们还拘泥于传统的哥萨克骑兵无敌的战术,要与中队进行一场力量对比有利于他们的厮杀呢。
其实最关键的是奉军部队不差钱,特别是在攸关生命的火力配置上,张汉卿是舍得投入的。卡宾|枪随手就是一梭子,表面上代价要比步枪费很多子弹,但在骑兵交锋时,先机火力压制可以少损失多少人命,这个账怎么算都划算。
在基本上倾泄完枪膛中的子弹后,双方已经接近,有的人已经错身,再没有时间换弹匣了。这时候张宗昌军队的训练有素也体现出来了:他们毅然扔掉还冒着烟的马枪,抽出马刀,向稀稀拉拉的对方阵营冲去。
没错,亚洲骑兵师突前的骑兵被这一阵雨点般的急射几乎打懵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弹落马,几百还是几千?反正刚才还激昂的声势一下子就熄掉了。
不过当对着中队亮闪闪的马刀时,他们的血性也激发出来了,浑然不顾身边倒下的无数同袍。刚才奉军的火力太过凶猛,他们没被打死的都是侥幸。
但是只要不死,他们都认为胜利必将属于自己。只要近身相交,无数对手都将抱头鼠窜,历史已经证明。
战斗民族的血液中都有尚武的基因,哥萨克骑兵在中亚是无敌的存在,他们甚至曾经攻破曾经无敌的蒙古人的大帐。在饮食上,他们吃的是面包黄油,普遍要比中国人摄入的营养要高;他们人高马大,在体力上也占上风。在这场以力搏命的交锋中,他们是占据优势的,只要中国人不拿马枪而是绅士地决斗。
现在已经无法再放冷枪了。无数马刀扬起,两拨人马绞在了一起。两翼哥萨克骑兵吃惊地看着中间长约一里的战线上的层层人影响,听到的只有钢铁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战士的怒喝声、伤者的呻|吟声。
白俄匪军身材高大,在体力上占优势,但因为先前的火力突击,伤亡惨重。加上东北混成旅是用主力在中|央开花,所以双方同样出动一个团,单位面积上张宗昌的人数多出不少,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很快地,白匪军的先头骑兵团有被强硬吃掉的危险。
“他们不是人,是魔鬼!”温甘伦男爵吃惊地看着对面中队的表现,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部队?如此凶猛能战!几乎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即重创了他的精锐骑兵团,而他还没来得及调动两翼的接应部队!
受伤和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嘶鸣,死者长已,伤者的哀嚎与战场上偶尔响起的马磕与零星枪声告诉人们,刚刚一战已经结束了。
首战,亚洲骑兵师大败!
眼看着对面的骑兵在做第二次集结,温甘伦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的手里还有第二梯队的部队,准备用来反突破的,现在需要填上了。不然,携大胜之势的奉军会在蒙古草原上把它的骑兵吃得连残渣都不剩!
他向祖列欣作了个手势,后者立刻命令两翼的骑兵向中间掩杀过来。
张宗昌不慌不忙,他在两翼虽然人数少了些,但是装备是相同的,马枪的火力完全可以抵销这种劣势。他的战术要求是继续从中间突破,要从正面击破白俄匪军的主力,从意志上打垮他们。所以看到对方的举动,他完全不考虑向两翼添兵,反而大声命令:“彼得戈布斯基,该你了!打完这一仗,我晋升你为上校!”
彼得戈布斯基是个偷袭战的高手,像狼一样善于捕捉战场上哪怕一点微小的机会,他的独立骑兵团都是由无家可归、混不怕死的没落白俄中层组成,战斗极强,也早就跃跃欲试了。他是张宗昌的独立骑兵团的统帅,这支部队也是东北混成旅的真正精锐,俄国人占了半数。
由于双方交织在一起,中国骑兵连队失去了继续用火力开路的先机,但这对彼得戈布斯基来说根本不是事。同样作为哥萨克骑兵,他更期望用手中的马刀而不是马枪战胜敌人。尽管对面层层叠叠人数不少,但这绝不会让他怯战。
接到张宗昌的命令,他迅速地下达指令,让本团5个营的骑兵集中力量多批次地继续撞向对方的中|央。只要杀出条血路,就意味着对方被截成两段,在其后的骑兵作战中便会有决策上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