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交锋没有太大的差异,同文同种,都是哥萨克人中的勇士,只是各为其主,像极了俄国内战的缩影。?
第489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作为经历过俄国内战里并九死一生成功脱身的一名哥萨克勇士,安德烈参加的这一仗是他从军以来最艰苦的。它的名字在俄语里是“勇敢的”的意思,他也一直视勇敢为军人的必备素质。可是在面对无数不怕死亡、不计成本的曾经的同胞时,还是露出了一丝怯意。
敌人视左右威胁于不顾,执意要从中|央突破,一下子就让战斗白势化了。双方都是攻其所必救,有一丝希望也都不会放弃,所以这轮对决比刚才枪淋弹雨的火力释放还要残酷。四面八方前前后后都是挥舞着的马刀,稍一不慎就会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利刃刺伤,即使是传说中的侠客也难以在千军万马之中从容施展。
不需要任何招法,只需要高高地扬起马刀,重重地砍下。如果劲大,可以磕飞敌人的兵器然后斩落敌人,或者反之被敌人斩落马下。在这里,杀人和被人杀同样简单、利索。
交手的大多数是俄国人,看体态就会知道,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帮助黄种人来对付高贵的白种人呢?为了金钱也不能这样数宗忘祖啊!有好几次,安德烈差点认错人,要不是中国方面的白俄军穿着肥大的中服的话。
已经砍死了两个对手了,安德烈已经兴起。这两个人中,一个被他快速的斜劈从脖子到肋下几乎劈成两半,高扬的马刀还停在半空,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另一人则是被他的连续三次硬砸磕飞了兵器后然后被砍中脸颊而死,死相都是很惨烈。
不过在和第三个对手交锋的时候,他却被对方几下势大力沉的砍劈震得手臂发麻。知道是刚才砍人的时候劲使大发了,没时间歇歇手所致。在这要命的时刻,偏偏碰到一个大力士,这是天要亡我的节奏啊。
本能地侧走避开锋芒,却不料座下的马腿被地上的死尸拌了一下,一个趔趄使他的重心向马头方向栽去,本能地伸手抓住缰绳以免坠马,却在慌乱中忽略了抵抗。几乎在这一刹那,对手的马刀已经劈了过来。此时安德烈的身子已经斜向对手,在马上又不能像在地上一样灵活避让,只能看着一道白光向自己脑后闪过来,坐在马上等死。
“啊”!本能地一声惨叫,可是身上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这才觉察到自己并没有事。定了定神,发现对手保持着力劈的姿势,但永远也劈不下来了。
一柄马刀从他的后背透到前胸,原来是旁边己方一位骑兵见他危急,在对方舞刀的刹那从旁边偷袭得手救了他一命。没有来得及说声感谢,那个队友便又被其对面的敌人斩杀。
安德烈没有机会悲痛,因为马上又有一个对手补上了其战友的坑,又是个强壮的白俄兵。
这次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在奋力抵抗了七刀还是八刀之后,安德烈被这个白俄兵刺中小腹,一头栽到马下。在临死的一刹那,他喃喃地用哥萨克语表达了自己的哀伤,翻译过来便是中国一句很出名的诗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相同的一幕在各处上演。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他,然后他再杀向我。每个人都用尽自己浑身的力量去保护自己、去杀死别人,战场上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放眼望去,只有残破的军旗、没有骑手的老马、和仍有一丝气力在周旋的不死不休的杀戮映照在夕阳下。
天色已晚。静气观战的张宗昌淡定地盘算着战场的走势。他没有在意双方堆积如山高的数千具尸体,也仿佛没有听到无数伤兵的哀嚎----在医疗条件极差的蒙古,重伤员所遭受的痛苦远不如直接战死的好。
冷兵器的骑兵决斗是需要消耗大量的力气的,随着战斗的激烈程度越来越强,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了。谁能够撑到最后,谁就会笑到最后。温甘伦从来没有想到,在蒙古腹地竟然有这么一支能够敢于和他们直面战斗的骑兵,他对人民军的认识更强烈了,虽然他的认识只是一种误解。
东北混成旅虽然来自东北,但并不隶属于东北军的编制,就像它又名“东北义勇军”,却完全与“义勇”没有任何联系一样。
亚洲骑兵师算是废了,两个成建制的骑兵团被自己打烂,两翼的部队也遭到自己押阵官兵的殊死抵抗而无法对其中|央进行有效的支援。现在,该派出自己的生力军进行最后的决胜之役吧。
“达纳耶夫,该你收尾了!”他向他的卫队长发出最后的攻击令,后者也是一名哥萨克骑士,率领着一百人的最精锐的卫队。这点人数在大战初期的人堆里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但在双方都是强弩之末时却有十分不一样的作用。
达纳耶夫和张宗昌一样粗鲁,却拥有强壮得多的身体,他对张宗昌向来是抱着一种盲从的心理,所以很得张宗昌的喜爱。他的卫队是从千军万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作战的好手,一直被作为决胜的力量来使用的。现在,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古有甘宁百骑破曹营,达纳耶夫的破坏性有过之而无不及。呐喊着从已经被沉重打击的亚洲骑兵师两个团正面直冲过去的时候,对方完全没有力气作任何有组织的抵挡,以至于连温甘伦和列祖欣都要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才能逃出生天。
不但如此,这支骑兵小分队还顺便绕到对方的左翼,把已经被打得稀烂的攻击线再狠狠地踩上一脚。
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成建制抵抗、也失去了两位主将的亚洲骑兵师完全没有了作战的。在和苏俄红军交战的几年里,他们已经没有了国家的概念、失去了打仗的意义,彻底沦为了一支雇佣兵。顺风顺水仗会势如破竹,但一旦吃了败仗,他们比谁都更快地失去意志。
远在古城西安的张汉卿时刻关注着蒙古的战局,正在不断催促各路援军尽快入蒙形成合围之势以免战火蔓延西北,忽然收到一封让他万分诧异的捷电:“我军于11月18日大破亚洲骑兵师,毙伤六千余,俘虏三千,只余匪首温甘伦等人率残部近百人窜往蒙西。张宗昌。”?
第490章 蛙跳战术
“我晕,怎么会是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西北人民军司令部的诸位高层们都和张汉卿抱有同样的惊奇和感慨。他们都来自东北,非常了解亚洲骑兵师在西伯利亚高原的影响力:他们是一群不知死为何物、熟悉蒙古高原气候和环境、本身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有长期的战场经验的老兵,极难对付。不然,以苏俄在远东数倍于其的力量,也不至于一时半刻拿他们没办法了。
在原先的部署中,是要人民军第4、第26骑兵师及东北奉军一部加上精锐的第1师主力到齐后再和他们做一次决胜之战的,就这样他还没有把握大胜,做好长期作战的打算。现在,这股活跃在蒙古、辽北和黑龙江北部的重要力量,竟然被那个谁都看不上的张宗昌一股荡平了。不知道是对方的战斗力下降了,还是张宗昌有如神助?
来不及赞叹,参谋部立即研究起战后的走势来。从情报机构传来的零星消息表明,现在温甘伦一行已经深入蒙西,据说已经得到盘踞在这里多年的蒙西匪帮巴希奇、凯戈罗多夫、卡赞采夫的帮助,要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要不要集结重兵再对其进行一次劳师远征呢?可是在荒无人烟的蒙古高原上,没有人有把握一定找得到对方。即使找得到,在基本没有路的蒙西,白俄匪军有太多的方向可以逃窜了。以温甘伦的狡诈,一旦分兵难保不陷入袭击中,可用大部队追击这一小撮精锐的骑兵部队,这样的追击何时是个头啊!
已经逃了,悔也无益,蒙古的善后工作还是要做的。
基本上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北方问题,张汉卿心头的石头落了地。只要自己不发昏,现在的蒙古从内里已经没有乱源了,则苏俄再强势也无由干涉中国内政,除非它要侵略。
将功行赏。在张宗昌大捷后,张汉卿终于被他的努力感动,不但通电表扬了东北混成旅的战绩,还亲自同意张宗昌把这批俘虏的、包括被救治好的白俄骑兵收在麾下,命名为“白俄兵团”,由张宗昌担任司令,算是终于正式有个编制了。
张宗昌所部虽然也受到重创,却也得了意外之喜。按照这些白俄兵有奶便是娘的习性,加上他对白俄人的长期相处经验,他们无所谓忠诚,背叛只因为忠诚的筹码太低。在中、俄都无人收留的情况下,走投无路的白俄军跟着张宗昌混是最好的出路。
同时,鉴于李杜在买卖城狙击战斗中的有力指挥,张汉卿决定晋升其为驻蒙古的骑兵26师的师长,统辖包括唐努乌梁海驻军、各主要城市保安部队的所有蒙古人民军。
对败匪怎么办?当然要乘胜追击啊,难道要他们又形成气候再威胁蒙古的稳定吗?虽然在可预见的未来对方已经很难形成火候了,但谁也不想身边有个刺在不时地扎一下吧?怎么搞?
锐气正盛的张宗昌首先请缨,他在给张汉卿的电报中说:“职已集结此战勇武之战士五百人,将分三路对白俄匪军进行攻击行军,一定要消灭其有生力量,再立新功。”
不甘示弱的李杜也回电说要调一支步骑军和西剿匪,总的方针是用骑兵的机动性不断击败匪军,然后以步兵逐点镇守,一步步压缩匪军的战略空间,积小胜为大胜,最终争取一战歼灭之。
两种方案都得到一批拥趸者,但都觉得胜算不大或者耗时耗力。他们都是西北人民军的高层,知道张汉卿已经在准备下一盘大棋,不容许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和这支匪军磨蹭上。
可是蒙西匪乱已有几十年的积累了,短期内想清剿哪有这么好的办法?而且在广阔的蒙古西部戈壁滩上,因为无法动用大部队,如果和熟悉当地状况的马匪交战,只要对方展开游击战,迟早会被拖疲拖垮。
这恐怕也是温甘伦等人打的如意算盘,是想借着蒙西这块宝地东山再起呢。
几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让张汉卿从纸上谈兵的“战略家”向优秀的前线指挥者兼顾。在长期一线带兵打仗的洗礼下,他在脑海中的各种理论也随之升华,战略和战术相得益彰,被下属喻之为带兵天才。
如他对韩麟春、戢翼翘、许兰洲等人提出的意见:“按部就班地打,正中了白匪军的想法。蒙西生存环境恶劣,后勤补给不易,势不能运用大部队。然而在这么大的地方上用兵,没有足够人力,又不能对敌人有歼灭性的打击。所以我的意见,是迫使敌人要我们决战,或者不得不避开我们的锋芒。无论是歼灭敌人或是把敌人驱逐出境,都是我们阶段性的胜利,所以我的意见,是用‘蛙跳’战术,让白匪军按照我们的思路打。”
“蛙跳?”几个兵家都面面相觑。研究了半辈子的军事理论,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青蛙走路是跳着的,这样一是可以不用每一步都要搬开前面的阻力,二是它的速度更快、更具威胁性。白匪想利用蒙西和我们兜圈子,我们不用睬他们。集中力量把蒙西几个关键的城镇拿下,让其时刻处在我们的包围圈之中,时刻面临着挨打、后勤不足的困境,他们自然就要想办法要么和我们打,要么逃出包围圈去。”张汉卿在简陋的蒙古地图上划了几个圈:“以唐努乌梁海和库伦为一边,先打下最近也最重要的乌里雅苏台,形成第一个包围圈。然后以乌里雅苏台为基地,向西再拿下科布多。以这两个要地为核心,再逐步向稍小的城镇渗透,不拘泥于消灭多少人,先在蒙西来个遍地开花。匪军再怎么能跑,总还是要吃、要住、要补给,我们就是掐着他们的脖子逼着他们找我们打。不打,他们要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散了。”
这个“蛙跳”战术,是张汉卿借鉴二战美国在太平洋战场上放弃传统一线平推的做法,跳跃前进,越岛攻击。得手以后再以此为支撑继续开展进攻,从而使战争的进程大大加快。蒙西虽然没有海,但是它的地形和太平洋如出一辙:有限的人口都集中在若干个孤悬某地的小市镇上,和太平洋上的小岛类似。打下几个重要的位置之后,包围圈中的小岛打与不打,意义已经不大了。
几位人民军司令部的指挥家们都表示钦佩。少帅虽然带兵打仗的时间远不如这几人,但是他的思想和军事理论是天才般的,不可以常人理论。人民军从成立到发展壮大的这几年,从战术上看并没有比其它军队有多少出奇的地方,但是架不住少帅的火候掌握得好哇:一是每次出兵都逢上好时候,鲜有硬茬子;二是战略环境都是和他的出兵思路密合,即占据着大义,这份功力比之战场上的一刀一枪来得尤为难得。
像剿匪、像占据中东路、像摩阔崴用兵、像呼伦贝尔之战、像安蒙,都是让国人振奋、让国外各势力无法行之有效地与之抗衡的大事件,张汉卿都做得非常到位。
所以西北人民军司令部很快形成了共识,张汉卿更跃进一步,他在给张宗昌的电文中说:“知悉你部大胜白匪军并解了买卖城之危,不胜欣慰之极。望你能够戒骄戒躁,展开蛙跳战术,以打击敌人主力或收复蒙西各大城镇为目标,逐步巩固已有战果。在此之间,宜发挥骑兵机动性的优势,在牢守各个重要据点后再对敌展开大规模包围。圈子不妨大一点,这样依靠各据点,能够尽大程度地限制敌骑兵的优势。蒙古匪乱平息,则西北安定,兄居大功。为了事权统一,我已向巡阅使署征求同意你为蒙西安抚使兼‘白俄兵团’司令,全权负责征剿余匪。所有的后勤供应,由西北人民军后勤部负责。”
这是获得张汉卿正式承认的节奏!张宗昌得了这个电令,比打败亚洲骑兵师得了嘉奖还喜欢。颠沛游离了好长时间,过够了爹不疼娘不爱的日子后,他第一次获得认可,还是东北军的少帅,这是什么奖赏都换不来的。少帅给足了面子、权力和地盘,自己再不珍惜就不叫张宗昌了。他顾不得大战后全军要歇息,立即整军待发,并给手下打气说:
“少帅要我学青蛙,戳一下动几下。俺老张别的不敢说,这知遇之恩还是知道要报的,我这就做那青蛙,一蹦不歇脚,要让那群白俄子像坐在井里的青蛙一样看俺怎么蹦跶。少帅委任俺做蒙西安抚使,这些白俄子再在蒙古捣乱就是和俺老张过不去。兄弟们这就出发,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深知肩上责任的张宗昌为了表现,也需要仔细揣摩张汉卿的建议。对剿匪很有经验的他了解了“蛙跳”的深意之后也禁不住赞叹说:“少帅天纵奇才,用这个办法俺老张要是打不掉这群白毛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带兵打仗!”
边行军边整顿,整支“白俄军团”开始了纷乱但实有序的远征了。这支锐气正盛的军队按照张汉卿提出的“蛙跳”战术,各挑出一支支骑兵部队深入蒙西,对盘踞在各个小城镇的当地匪军进行了一次次卓有成效的打击。即使分兵,在人数和武力上也比盘踞在各地的匪帮们要强得多,所以强悍如巴希奇、凯戈罗多夫、卡赞采夫等传统蒙西匪帮,狡诈如温甘伦等外来匪军,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在知悉“白俄军团”要以大包围圈来一战定乾坤后,匪军们都明智地选择了跳出这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