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无由来的感慨了一声,话音虽然不是很重,却也清清脆脆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场上一静,在场诸多心思灵敏的人内心齐齐一谙,深知自家少爷要来事了。木匠头子吴颖和铁匠头胖子柳中等人相视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激动,老哥几个等这一天很久了,现在终于等来了。
果然,下一刻台阶上,背靠椅子的朱由崧猛得端坐了起来,目光凌厉的落在了大管事王太监身上。
“王傅,你可知罪?”
朱由崧沉声厉斥,眼见于此,站于身侧的王建义不着痕迹的对着大耳青年何浩杰挥了一下手,护卫何浩杰会意,对着众府卫打了个手势。
锵!两旁矗立的王府护卫齐齐向前踏上一步,腰刀发出清脆的铿锵,一股无形的威势压向了广场中间的众人。
“世子殿下……”
人群一阵骚动,却也没有感到不安,具因为王世子殿下的问话是针对王庄总管太监。
员外一般扮相的王傅双瞳齐齐一缩,也是没料到这般情景,低着头心思急转,额上不时冒汗,想不通啊,小小年纪的王世子为何突然朝自己发飙呢?
不管怎么说,王府那是自个的真正主家,他可不像龚大德那般有个身份超然的锦衣卫千户作靠背,对于王府来说自己是真正的下人,要是整得王世子对自己不满,事可大发了。
眼见堂堂王庄大管事被一小屁孩唬得战战兢兢,身为锦衣卫千户的亲侄子,龚大德心里十分不屑,一步向前嘻皮笑脸的朝朱由崧行了一礼。
“王世子殿下,小的龚大德向您问安了!”
“龚大德?呵呵!”
朱由崧笑了,也懒得废话,挥道吩咐道:“叉下去打二十板子,查抄这些年贪去的银子,完事逐出王庄!”
“你,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嘛?”
眼见三五个壮硕府卫一脸狞笑欺身过来,龚大德发白的面皮顿时变得仓惶不安,大声呵护,一步步后退。
干什么?嘿嘿嘿!府卫也不废话直接锁拿。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眼见府卫无动于衷,龚大德不顾一切大声叫喊,色荏内苒嚷嚷道:“我叔是龚孟春,堂堂锦衣卫千户,皇上派遣看守王府的尖刀利刃,你们好大的胆子!”
龚孟春?你不说还好,一说哥几个就上火。啪啪啪,府卫抬手一巴掌,另几个更是拳拳到肉。
“啊,不要打,求求您不要打我了,呜……王世子我错了,求求您放过我!”
“拖下去!”朱由崧暗暗皱眉,不耐的挥手。
“是!”
三五个府卫心中一凛,也不顾龚大德的哭喊直接拖走。
“小丽,你跟去记下银子数额,等事后报我!”
朱由崧对身为妹妹的温丽吩咐了一句,两姐妹这一年多来呆在自已身边到也学了不少,也是时候办事些儿了。
“啊?”
温丽以前较为佻脱,这两天却是收敛了许多,眼看王世子殿下不容置疑的话头,也不敢多说,俏生生的跟了下去。
“是,少爷!”
一连续的做派使得在场的众人谨小慎微了起来,哪怕是身为大管事的王太监一时间也是脸色发白。
“王傅,你知罪吗?”
再一次的问话显得极为平淡,根本没了先前的那般厉色,但听在王傅的耳里却仿若九天雷霆,隆隆震响,不断得轰击着他那濒临破碎的心防。
“少,少爷,老奴知罪!”
王傅忍不住擦拭着额上的溢汗,腰背躬了起来,原本不卑不吭的圆外郎形象一下消失不见,连带着声音也跟着发颤。
“知道什么罪吗?”
朱由崧静静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少爷,老奴,老奴……”
朱由崧不待其说话,手一挥,单手指向场中的众人,脸上毫无异样,淡淡的说道:“看看,都是王府的人啊,身上穿的是什么?还有这面色,你看看?”
“啊?你给本王看看!看见没?”
正说着,朱由崧骤然大声厉斥,一个个指过,声嘶力竭道:“好大的胆子,你在找死吗?”
“说,你是不是想死?”
猝然,朱由崧猝然起身,俯视着王傅,凌厉的目光犹如尖刀一般刮在他的脸上,双眼泛起了血丝,厉色道:“你想死,本王定然成全你,说,是不是想死?”
一句句厉声呵斥犹如水波般,一浪强过一浪,太监王傅已然浑身颤栗,双腿一下软了下来跪倒在地上。
王傅现在早就没了心气,脑子里一片浑浊,只知道再不求饶,王世子定然会下狠手,拼命的磕头乞罪。
“少爷,少爷,老奴知罪,求您饶了老奴吧,老奴错了,求少爷看在老奴忠心耿耿为王府苦守八年的份上饶过老奴吧,少爷……”
总管太监的作相,人们并没有感到意外,但王世子的表现却显得相当突兀,如此的一幕,在场的众人根本没有一丝心理准备,只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了。
不管是外表忠厚内心精明的庄木头,还是没有城府的叶胜,以及心思深沉的秀才王建义,他们根本没料到朱由崧会有这般强烈的反应,这已不仅仅是因事发怒,更像是性格暴躁的体现。
可是这一年多来,他们跟在他身边,朱由崧至始至终都表现的温文而雅,现在如此巨大的反差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就像一个人受了长期压抑突然暴起的征兆,可是王府内福王和两位王妃对王世子可是好得没话说,怎么可能有压抑呢?
在场的众多人等颤颤不安,庄木头和叶胜几人,还有原班工匠首顶具是面面相觑,王建义和眼里更是露出了茫然:控制不了自己性格的人,能成大事?
王府给予普通人员的奉额,一月三两银钱,外带丈许布棉和三斤肉食,可现在朱由崧看到的一切全然不是他所想象的面貌,事实如何,不用说也能猜到。
他现在的心情极为抑郁,他发现腐朽的世道已经处于黑暗的边缘,欲望无处不在。一个小小的王庄尚且如此,诺大的国朝又当如何?
看着眼前跪着的管事太监,朱由崧只觉得心气狂躁,有种暴虐感,恨不得冲上去将其打成碎肉。
这种怪异的感觉在上次因宫庭家宴的事被姚氏狂揍时有过,不过却也不怎么明显,但现在却十分的强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间控制不了情绪,这半年来自己可一直都在修身养性啊,怎么会这样呢?
重新坐到座椅上,闭上双眼,朱由崧深深吸气,强自压下内心的躁动,述说道:“这些年贪去的银子全交出来,以后王庄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每月给你十两银子住在这儿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