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的常凯申是气得胡子都要冒出来了,可是顾祝同也不傻啊。
有过胡宗南部在川北全军覆没的惨痛教训在前,顾祝同心里很有数,说什么也不想再在山地和红二军团玩没完没了的“绕山跑捉迷藏”游戏了。反正红二方面军已经入川,不在他的辖区,而川军明显在放水,薛岳又被困在汉中,他才不想单独去啃这个刺猬。
红军的铁脚板他也领教过了,前方川军在大放水,反正追也肯定追不上的....
做事油滑的顾祝同,最后给南京方面报告时,按兵不动的理由居然是:行军中突然遇暴雨,山路难行.....
当时他所部防区,确实下过一场雨,不过那只是勉强把人的衣服淋湿的小雨.....直把常秃子气得头发都快长出来了.......
当延安李润石主席在开军事会议时,此时的红二军团,正由川南向川中快速挺进,有望在月底到达川北松潘地区。
而这个时期,天水的红军也派出一支数千人的部队押送大批粮食进入川北松潘,与那里的独立师会合,随时做好南下接应的准备。
目前川中的局势日渐明朗,红二方面军顺利完成长征,已毫无困难。
而那个时候,他们将带来超过三万余人的主力红军部队!有他们加入,加这段时间的冬季补充,以及收编井岳秀的降兵,西北地区,红军主力正规军的总兵力,将突破到十八万人!
而按李润石主席的设想,到时候,出川的红二方面军,会被安排在兰州一带修整正!其他的红军主力部队,这时也可腾出手来,向东调至陕北前线。
而黄克一直在期待的,那个擅长解决三马问题的能人“王胡子”,他也在红二方面军中。-
第119章苦闷的傅作义
“黄河冰冻了吗?”
时间进入到1936年后,询问黄河冰冻,就成了绥远省政府主席成天挂在嘴边的话。
自从十二月,陕北红军先后拿下榆林与银川两地后,绥远省政府主席兼35军军长傅作义,就乘火车从绥远赶到了包头,然后一直长驻留在此。
原因无他,从榆林到包头,中间就隔了一个鄂尔多斯高原和一条黄河。虽然有三百公里的距离,可是傅作义知道,南边的红军,已经得陕北望绥远。
俗话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其中“一套”即河套地区,指的是黄河中游“几”字弯及附近区域,包括依托狼山、大青山、贺兰山形成的后套、前套、西套三个平原,以及关中以北的鄂尔多斯高原。
其中,黄河以南的鄂尔多斯高原虽然面积广阔,但土壤沙化严重、水源缺乏,自然条件非常恶劣;银川那儿的西套平原也有问题:黄河凌讯,就是流过银川的“几”字形河道这一段,因为其是由南向北流向,冬凌、春凌时,都有可能发生溢水垮坝,几百年下来,这儿的土地也被折腾得肥力下降,在近代民国时期,西套平原这儿土地劣质化已十分严重。
真正的塞上江南,反倒是黄河以北的后套、前套平原,由于附近的高大山脉阻隔了蒙古高原吹来的风沙,黄河几千年来又频繁迁移河道,不断冲刷淤积,使得这里土地肥沃,草木繁茂,宜农宜牧。而这片地基本都属于绥远,名义上都是属于傅作义的掌握。
1935年的最后这四个月,南边的红军实力急速膨胀,占据宁夏全境,大半个甘肃,外加整个陕北。
1935年十一月初,榆林之战刚结束不久,北进的榆林的红军,立刻就派出一支偏师向鄂尔多斯高原进军。这支数量不过千余人的红军,北上之时,却携带大量的药物,打着“医疗援助”的旗号到处交好鄂尔多斯地区的蒙古部族。
青霉素、链霉素,包虫药,三大神药一洒,治病救人交好买马一气呵成,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鄂尔多斯高原的游牧民,他们的眼里就只有红军而没有南京国民政府了。
傅作义是1934年长城抗战后才掌控绥远,鄂尔多本是他的“遥远”大后方,新官上任时,傅作义的注意力也一直都放在东边的省会归绥(即现在的呼和浩特),因为偏远且人口稀少,从前绥远政府在这儿的影响本就非常地弱,这里在仅仅只有少数官员联络人。
当红军北上时,当地的本就弱小得可怜国民政府势力不是望红而降,就是吓得丢职而逃。到1936年一月时,红军的势力已经将整个鄂尔多斯完全渗透。
面对这个走了两万多里还没有崩溃,反而越战越强的对手,即使远在三百公里之外的包头,傅作义也感觉到了南面迎面扑来的巨大压力。
他在绥远是“新官上任”,在他之前的阎老西对鄂尔多斯的控制力本来就是接近放羊。傅作义接手之后,精力、兵力、物力,全放在东边的察哈尔应付着越来越大的日本人和蒙古德王势力的压力。在他心里,鄂尔多斯原本只是一个无关紧要,“贫瘠的后方”。经营成本极高甚至得不偿失,各方势力一度都将这儿视为缓冲区。
他哪里会想到,才过了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先前还被常秃子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红军,出川后瞬间变身成过江猛龙,只用四个月时间就成长为横扫陕、甘、宁三省的巨兽,兵逼鄂尔多斯,直接顶在了他最虚弱的后腰上。
傅作义很清楚,鄂尔多斯虽然贫瘠(其实地下全是宝),但是丢了这片缓冲区,就等于将包头送到红军的嘴边。更让傅作义感到恐惧的是,他北方的“近邻”,蒙古,确切地说是驻扎在蒙古的苏联红军,在八月之后对傅作义的态度,也由原先的“亲近”转变为了冷漠。
傅作义当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傅作义是在长城抗战时出名的,担任绥远主席后,由于他的一些相对进步的治民方针,以及“能打仗,反日,有明显追求进步倾向”的政治特征,得到了苏联方面的关注,甚至能拿到一些苏联的秘密援助。出身晋绥军的傅作义,多少也沾染了一些阎老西三个鸡蛋上跳舞的政治能力,担任绥远主席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除了把当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被他带入绥远的家底35军,实力也一再扩张,到1935年底时,总兵力已达到3万人。这在人口只有200万不到的绥远省很不容易。(实际上此时绥远的有效治下人口只有一百多万)。
红军在十二月底结束西北战役后,大量部队逐渐东调,尤其是榆林方向的红军数量正在急剧增加,傅作义瞬间就感觉到了来自南边的强大压力。
对于南面的红军,傅作义现在是头痛万分:从各方面传来的情报,以及三马快速的溃败速度,他估计南面的红军能调动的总兵力在十万人以上,一旦其全力向北,自己手中的这三万人马根本不可能挡住。
更要命的是,傅作义背有苏俄,东有日军,东南则是中央军......
日本人的野心,常秃子的野望,傅作义早领教过了,至于北面的苏俄,傅作义就更是恐惧。
两年前,在新疆,盛世才和马仲英发生冲突。马仲英一度占据上风,几乎将盛世才逼入绝境,然后盛世才在绝望中急抱苏联大腿,苏联出兵相助,轻松击败了马仲英。而南边的红军和苏联的关系,还有最近正在国内喧嚣日上的“红军将要北进,攻入绥远,打通和苏联的交通线”的传言,更是让傅作义盲刺在背,忧心不已发出上述传言的,一是日本人,二是常秃子。
日本人就不必说了,满蒙生命线,他们对绥远的野心早就路人皆知。红军发动榆林战役时,日本就派出特使暗中游说傅作义,提出“联日抗俄灭赤”的建议,被傅作义当场赶走。
而在最近,常秃子的特使也是时不时地上门拜访,一见面就送上一百万银元的大礼,然后就向傅作义提出了中央军可以出兵“相助剿匪”的建议。
常秃子同样看出了红军的势力继续向北发展,一旦和蒙古有了陆上连接的危险性。红军现在虽然占据宁夏省,理论上已经和蒙古连接,但是连接的位置有大段沙漠和无人区阻隔,苏联人就算想运送物资也力有未歹。
真正有战略价值的地点,还是绥远。一旦绥远落入红军之手,常凯申几乎可以想象出无数赤匪在苏俄的武装下,枪炮充足横扫中国的场面.......
最近这段时间,常凯申在国内宣传上,就是疯狂地攻击红军是新时代的吴三桂,占领北方后要引苏联人入侵什么的.......
连常凯申都看出绥远的危机了,傅作义又怎么看不出来?
绥远本是阎老西的地盘,中原大战阎锡山战败下野后,当时作为晋军一员的傅作义也被降职。但擅长玩政治分化手段的常凯申,最爱作的就是“欺主扶仆”的分化之术湖南的何健就是这样被他玩垮的:压制何健,扶持其铁杆刘建绪,达到以湘制湘的目的。后来针对广东的陈济棠,“扶余汉谋反陈”也是如此。而在晋绥军中,被扶的对像,则是扶持傅作义以分化晋绥军。
因为常凯申有意扶持,傅作义在绥远很快咸鱼翻身,职权军权大涨,加上本人确实能干,只一年多的时间,其实力已可望阎老西项背。此人种田,军政手段都极强,“拿委员长的饷,行‘七路半'的军政”,抗战之后最巅峰时,一时间竟拥兵超过五十万,成为实力和桂系平起平座一方大员,华北解放军最大的敌人。
“黄河结冰了吗?”
这就是傅作义现在复杂而矛盾的心情。
通过结冰的黄河,他可以把部队从包头南调,进入鄂尔多斯,加强对这里的控制力。但是,结冰的黄河,同样也是对手越过黄河进攻包头的捷径。
傅作义心里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就是南边的红军,就在这个天寒地冻的腊月,从榆林出兵北进,抢渡黄河进攻包头。然后他有信心利用天时地利的优势,以逸待劳大破红军。
可惜这种对他最有利的局面,傅作义却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松潘-包座之战,战前那么糟糕恶劣的战略形势,最后却在李润石的指挥下,一群缺粮少弹的红军,却打出奇迹般的狂胜。关于这场战役的前后经过,傅作义也重点地关注过,复盘的时候,他自问自己去指挥,也绝对不可能比李润石指挥得更好。
“此人恐怖如斯!”就是他对南边敌人的评价,妄想他会犯这么大的军事错误,在最糟糕的时间点强攻包头根本是不可能的......
榆林和鄂尔多斯方面传来的情报显示,驻守在那儿的红军,虽然兵力增加,但现在全部都在利用冬季冬闲期进行练兵整训,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欲望。
在这一点上,李润石主席也很清楚:腊月的鄂尔多斯高原,天寒地冻,红军部队多是南方兵,初临北方,强行在这个时候出兵,劳师远征,非常地不利。这也是他打完兰州战役后立刻要求全军修整的重要原因。
南边的红军,现在南边的鄂尔多斯高原,也只是派出几支小股部队与蒙古势力接触,联盟,互通有无,拼命交好。
“傅作义给得了的,红军给得了。傅作义给不了的,红军也给得了!”
然后,鄂尔多斯高原上的这些牧民,很轻易地就做出了选择,最好的证据,就是榆林和延安那儿,越来越多的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