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也都暂时放下了不满,两人就商量出了一个结果。
当两人一起在钱清面前表示以后再也不会互怼,请求回到前线之后,钱清连想都没想,问两人,“你们都来了,这是要开先例么?在军校里,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离开。哦,也不是,通过考核才能回部队。除此之外,复原了,就可以离开军校。”
“大姐,你饶了俺们吧。”这次轮到赵霖哀求起来。
“这不是饶了谁。咱们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啦。你们想带好部队,就得懂得更多。你们别觉得现在学的都是没用的东西。这都是战士们要掌握的。只是战士们完成模仿阶段,进入学习阶段就行。”
“俺们也学了。”赵霖赶紧给自己找理由。
“战士当不了师长,你们可都是师长。你们得学会解构。”
听到这里,李存义觉得自己是被骗来了,一时间火气上涌,他喊道:“怎么就叫个解构?”
钱清呵呵一笑,“你能比剑赢我,就学会了解构。”
李存义怒了,大声喊道:“比就比!”
钱清听到这话,竟然没有推辞,而是让李存义准备好,两个小时后比试。
时间到了,李存义就被带去操场。就见好多人已经在操场等着。在对战场的一边是钱清,另外一边则站了十几号人。就见他们人人与李存义一样拿了训练用剑,李存义这才明白过来,钱清这是要对付十几个人。
十几年前,钱清就是靠暴力与智慧完全确立了自己在一众人中间的地位。
然而十几年过去,李存义对自己颇有信心。虽然他已经很久没练过,却知道大家都不年轻了。既然不再年轻,女人就不是男人的对手。
见钱清到位,已经有一位兄弟拎着训练用剑上前。先给钱清敬礼,这位兄弟说道:“大姐,请赐教。”
钱清也没客套,挥剑就攻了上去。李存义只是看了几眼,就有些傻了。这位兄弟的剑术着实厉害,李存义看了之后就明白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这般身手却奈何不得钱清分毫。虽然是女子,钱清身法移动无比流畅。每一剑的力量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四五招,那位兄弟想靠力量硬碰硬的获取优势。不成想被钱清抓住一个机会,长剑就顶在那兄弟的肋下。若此时并非是简单的比试,这一剑刺下去,便是不死人,也是致命伤。
李存义看的傻了眼,暗自盘算自己在这兄弟面前能走几招。分析片刻,觉得自己大概能走十招。然而这生猛的兄弟就这么轻松的被击溃……一时间,少年时代被钱清支配的感受已经再次回到记忆中。
之后又是好几名兄弟上来比试。他们或者有力量,或者灵动。又或者即有力量,又身法灵动。却被钱清一一击败。
等轮到李存义。李存义看了看自己的将军肚,叹口气,抛下手中的剑,“大姐,俺就不上去丢人了。”
因为这番比试,钱清也有些喘气。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钱清对众人说道:“先生教过咱们,什么叫科学。掌握了科学,就能胜过不懂科学的。我的剑术和先生比很一般,到了现在的年纪,力气,速度都不如你们。我能赢你们,只是因为我知道我不懂科学,所以努力学习科学。你们好好学习,都能赢我。”
这话听得李存义都糊涂了。这算是显摆么?明显不太像。
然而不是显摆的话,钱清这是要说什么呢?
钱清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钱清对于面前这群明显没搞明白的笨蛋非常失望。原本钱清还觉得这帮家伙们也有点可怜,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最后还要被这么折腾着离开职务。
然而完全认清了这帮家伙们这些年的进步程度,钱清才确定还是让他们复原吧。军队真的不适合他们啊!
下午,钱清去见了霍崇。等见了面,钱清问道:“先生,我现在只是担心于浅会不会失败。毕竟部队里面礼部的那些人还太年轻。”
“这和年轻没多大关系。礼部成员面对的敌人靠的都是经验,甚至是基于模仿的想当然。我们的礼部成员再弱也是懂学习。只要懂解构,顶多是太发散。而礼部组织恰恰能让发散的想法不至于影响工作。若是于浅失败了,那就是于浅所在的礼部支部失败。到时候找出原因来么!”
钱清微微叹口气,“先生,我看这些人在意的是胜败。至于胜败本身意味着什么,他们是不会当做经验和理解世界的一次验证。而是把胜负当做他们下一次讨价还价的资本。”
霍崇呵呵笑了两声,以前他总觉得开国的人们应该是如史书描述的那般很厉害。所以就不太能理解为何开国者们往往没有好下场。
虽然有说法是,这些人没有好下场,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卷入到皇帝收权的激流中去。所以死掉了。但是霍崇现在看,那些开国集团的人们之所以起来造反,完全是因为活不下去。
让大家活不下去的世道,能是个什么好世道。
若是只有模仿能力,看到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学习能力,学到的更不是多么好的玩意。至于有能力解析那样的世道,人心大概就被腐朽的世道给毁了。
钱清对眼下这些人的评价虽然不客气,至少在霍崇看来已经证明华夏军算是很好的组织。便是没有进步空间的,起码也只是利用已经获得的成绩讨价还价。这便是在盛世,也谈不上是坏人。不过是躺在功劳簿上而已。
“清儿,不用担心,我对年轻人很有期待。你对于浅很看好,我觉得能被你看好的,定然是有那种感觉才行。”
钱清也跟着微微叹口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这边于浅已经和三个团里面的礼部成员通过开会商讨,拿出了一个方案。不过这个方案里面有些非常程序化的细节,就是任何行动都得有节点。
礼部的课程中反复强调,虽然往某个方向走,只要次数够多,大概是会出现某一次或者某几次,哪怕沿途所有选择都错了,但是还能走到目的地的情况。
然而,这等事概率太小,又格外靠直觉,还得有极为丰厚的本钱。
为了做出验证,在每一个节点,都要有一个标准。凡事都要设定节点。
这边节点一出,年轻的礼部成员都有些麻爪。譬如,第一个的节点就是,行军速度。
三个团都是抽调而来,大家并不知根知底。
于浅看大伙都不知所措,就建议到:“反正师长还没回来,我们先搞个拉练吧。”
另外两位团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礼部就定了个内容,把需要准备的节点一一进行测试。
等准备的数据都拿到了,部队完成了前期准备。师长李存义还没回来。没办法,于浅等人联名给徐州发了个公文,询问李存义何时回来。
很快,于浅就接到了命令,“此次作战,以礼部支部部长为指挥官,师部职能由礼部支部完成。”
或许是因为于浅是霍崇的弟子,所以于浅是被选为了支部部长。这命令一来,虽然于浅在部队中的职务还是个团长,却要承担起师长的权责。
于浅素来是听话的好孩子。上面下令,于浅就通报给大伙知道。礼部支部的成员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最后这件事就此落实。
对于年轻人们的行动,凡是有脑子的高官都静观其变。
当然了,没脑子的也混不到高官的位置上。
高庞私下和岳父谈及此事的时候,忍不住感叹,“此事已经定然成为本朝惯例。”
说的就有些感慨,高庞心里面其实更加感慨。军中乃是非常讲纪律,讲制度的地方。高庞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境不适合当兵,又知道自己混不进去山东军官的圈子,索性就放弃了进入军队的打算。
在这样的军队中,以礼部成员出身的军人组成的礼部支部来执行师长级别的权责,这种变化就意味着礼部的实际影响力是远超这么一次南征福建战役的范围。
陈铭泰听完,也跟着感慨起来,“这绝非监军。绝非监军!监军乃是派去的皇帝亲信,此次这些人都乃礼部出身是不错,却个个都是军中的军人。若是此战成功,以后便是没有主帅,礼部支部也能做主。却不知道陛下准备如何确定这礼部与各主官间的地位。”
既然岳父已经把要害点出来,高庞连忙问:“先生,你以为谁高谁低?”
陈铭泰没有立刻回答,先是微微咬了咬嘴唇,这动作证明他是真的有强烈期待,却做不准数。最后就见陈铭泰松开嘴唇,轻轻一拍桌子,“便猜一个。我以为,陛下会让礼部支部在主官之上!”
高庞也觉得会如此。听岳父都这么笃定,突然就想起一个细节来。思忖片刻,忍不住哑然失笑。
“高庞,你想起了什么?”陈铭泰连忙问。
高庞又把想到的细节反复盘算了一番,这才答道:“先生,陛下说过,以后各主官也得是礼部成员。看来这礼部各支部的主官,可未必是各衙门的主官。”
陈铭泰听了之后先是皱眉思忖,突然间猛一拍桌子,大声赞道:“妙啊!大妙!如此一来,却也不耽误那些才华横溢之人。又不会令人大权独揽。陛下的心思,太妙了。”
高庞觉得自从岳父当了官之后,对于霍崇的赞同越来越多。虽然高庞是觉得岳父对霍崇的称赞其实没错,不过在外人看来,陈铭泰这是当了官之后就开始“趋炎附势”。
正暗自想着些对岳父不太尊敬的念头,就听岳父陈铭泰继续说道:“高庞。你之前说过,现在官员各个都是部门利益为上。所以尽力瓜分各种利益,画地为牢。陛下这个制度一出,你便能制住那些人。”
高庞也在考虑怎么才能打破部门利益,赶紧问道:“哦?是用支部制住主官?”
陈铭泰摆摆手,“不。是用更高的总支部会议,制住支部。”
“啊?”高庞发现自己竟然没能想到这个办法。但是仔细想想,岳父的话却是对的。
霍崇已经说过,礼部成员就是先锋队。先锋的工作自然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部门利益这件事本就是一个正常的部门该有的状况,若是本部门的各色人等都向其他部门出卖本部门的利益,这个部门还是直接取算了。
但是有利就有弊,部门利益会阻碍那些跨部门政策的推行。这种时候,就得有一个公认的先锋队来做这方面的工作。从整体出发,为各个部门趟出一条新路来。
而这样的先锋队非得礼部这样的出身不可。而且这个先锋队的成员自然不能是天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还得是有工作经验的人才行。
从这样的角度来看,礼部的建立,各级礼部支部的建设,果然是非常有效合理的手段。
高庞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解决扩大丝绸产量的解决办法了。
刚想了片刻,就听岳父陈铭泰说道:“你不用急。当下的要务不该是让此次出征打赢么?若是礼部支部办事不利,你想再利用礼部推动事情,就得你承担巨大压力!”
高庞当即就明白过来,立刻就去准备。
福州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清代其实挺遭罪。
清初,清军与郑成功一度在福州地界进行拉锯战,康熙十三年(1674年)至康熙十五年(1676年),耿精忠又据福州反清。动荡的局势导致清政府施行海禁、迁界政策,强迫福州沿海居民内迁,重创福州沿海的社会经济,直到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迁界政策取消。明清两代较为稳定的社会环境使福州城大规模发展。清代中前期,福州中国重要的海洋贸易中心,其主要贸易对象是琉球和日本,多有福州府人移民琉球和日本。
然而,此战的对象乃是福州满城里头的清军。高庞原本也没在意,此时赶紧发动力量,尤其是江南文人士绅,要他们提供情报,以及带路的向导。
本以为文人们会没什么兴趣。不成想陈铭泰稍一发动,立刻就有不少被干掉的士绅蹦出来表示要效力。很快,高庞就把他能办到的支援推荐给了于浅。
第三百五十八章 礼部尚书(十六)
江浙战区第六师礼部支部执行师级单位权责,由支部长于浅率领三个团进军福建。这在华夏礼部历史上是极具标志性的一件事。
然而在发生的时候,更多的人是以为皇帝霍崇要为自己的小徒弟谋个获取战功的机会。
礼部两淮总支部长罗义仁听到这个消息,对于外人的评价不止一次,却在两淮礼部会议上先让一众礼部成员把礼部章程头几段念了几遍。在“保守礼部密集”方面格外强调了好几遍。
等众人明白了事情关键之后,罗义仁问道:“有没有觉得自己做不到保守密集的同志?”
众人此时便是知道自己做不到,也不能说。秘密这种事情,光是能听,就足够让人想挤破头。更不用说主动退出。
罗义仁做了最后的强调,“如果有人不能保守礼部的秘密,说出去了,能查到。如果有同志觉得自己要显摆,那就在礼部的生活会上尽情说。对外人,不要说。这些话,本就是说给自己人听的!”
一众礼部成员等的心焦,见罗义仁还这么瞎哔哔,只能忍了。不成想,就听罗义仁接着问:“如果想讨论,到哪里讨论?”
只有少数心情还算清亮的立刻答道:“在礼部生活会上讨论。”
罗义仁又逼着每个人都反复重复回答了好几遍,这才讲述起他对礼部支部领军的看法。
高庞和他岳父有他们的看法,罗义仁的看法更偏向于实际操作,“……综上所诉,于浅支部长代表了一件事,师长不在,就由师礼部支部执行师长的权责。大家明白了么?”
“支部长就是师长?还是师长听支部长的?”有人提出了看法。
罗义仁很满意这个问题,他果断答道:“师长就是师长,师长不能是师支部长。大家明白了么?”
有些人明白,有些人不明白。罗义仁就把礼部与各部门长官的关系画出来,并且先给大伙进行了一个逻辑学上的“包含”等相互关系的讲述。
在这个认知基础上,相关的关系明确了。虽然师长可以成为师礼部的支部长,但是任命师长是部队的人事部门。礼部支部长,是礼部成员选出,由上级礼部总支部审核确定后发布任命。这是两条线路。
必须得说,罗义仁思路非常清晰,但是礼部成员们虽然在各自专业上以及政治理念与立场上都有各自的表现,却不等于是在逻辑上有相应的认知能力。
罗义仁却不急不躁,他觉得让大伙明白这些就是礼部的工作范围。这件事花了五天,开了三次会,总算是让全部礼部成员搞明白了问题的要害。
两淮礼部成员沸腾起来啦。大伙之所以想成为礼部成员,原因繁多。最重要的是相信霍崇提出“求解放”的理念。
既然是追随霍崇,大伙自然有将自己视为霍崇直属亲卫的打算。虽然礼部的生活会与学习会上,反复强调礼部并非是霍崇的私兵。而是要反过来,既然霍崇也是礼部的一员,礼部本身是一众追求解放,有着共同理想与认知的礼部成员的组织。反过来,霍崇与其他礼部成员一样,都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推进建设礼部,提高礼部能力与水平。
说是这么说,大家便是明白了,却还是不相信。
此时,礼部成员们终于发现,起码礼部成员霍崇所指定的朝廷制度,果然给礼部成员们留下了发挥的空间。
如果礼部各支部乃至总支部可以获得同等级别职务的权责,礼部成员已经获得了真正的权力。而不用简单的受命于各部门的主官。
就在这样的激动中,罗义仁上来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权责是什么?拥有权力的同时,就有了责任。如果礼部做事失败了,这个责任归谁?”
“谁错了,谁负责么。”有礼部成员讲述了看似正常的回答。
“各部门主官,乃是上级人事部门派遣。出了事,自然由各人事部门以及拍板的主官负责。我们礼部的各级部门,都是选举出来的。出了事,是整个选举的礼部支部都有责任。出了事,一个人担。有了好处,大家分。这不对。”
听到要负责,一众礼部成员都有些不舒服。好在罗义仁并没有把大家没想明白的撂给大家承担,他继续说道:“这就是陛下所说的礼部工作方法。群策群力,民主集中。咱们礼部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们只选干活的人。作为先锋队,咱们大伙出身都是工农,呃……”
说到这里,罗义仁看到几个脑子灵光的神色不太对。也想起自己的出身和工农毫无关系。这才觉得霍崇之前的说辞更精准,连忙调整过来,“我们都是劳动者。劳动者最明白劳动的辛苦,最明白劳动的难处和要点。所以我们的会议,不是以结果导向,而是以科学导向,以过程为导向。科学,指出方向。过程研究,用来提供反馈,对科学的认知给与加深。凡是这样的,就是礼部的思路。凡是以追求目的成功为唯一方向的,都不是礼部该有的思路与方向。我再强调一次,我们是人,所以我们都会失败。作为人类组织的礼部,也会限于某个条件,做出事后看来不正确的决定……”
有人不解,“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会做出不正确的决定?”
罗义仁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个问题起码不是基于愚蠢,这就足够了。便答道:“我说的是事后看来不正确。除非是一开始就出于恶意,不然的话谁都想提出自以为正确的看法。所以在当时,大家都觉得决定是正确的。不过事后诸葛亮好当,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事后只要肯承认事实,就知道那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或者哪些部分是正确的,哪些部分不正确。”
……
按照礼部章程,比较重要的会议纪律记录会除了全文文本之外,还会做出一个简报上交。霍崇看完了这份简报,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