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扬啊,你不在内阁理政,跑咱这来干啥?
是不是理政的时候,遇上啥难事了?”
望着眉头微皱,表情颇为古怪的吴忧,朱元璋先是愣了愣,而后释然道:
“...显扬你为官时日尚短,缺乏些经验也是正常,多磨练一段时日,想必就能得心应手了!”
见自己行完礼,还未来的及开口,仿佛就已知道一切,并让自己多多磨练的朱元璋,吴忧嘴角微微抽了抽,道:
“...禀皇上,若是继续磨练下去,臣恐怕就得“飞升而去”了!”
“...这是为何?”闻言,朱元璋蓦然瞪大了眼睛,极为疑惑的望着面前,满是生无可恋之色的吴忧!
“..皇上..”
“...标儿不是外人,以后当着标儿的面,咱们也还是老规矩!”
朱元璋摆了摆手,而后点起一根烟,望着吴忧,似笑非笑的说道:
“...因为咱清楚,只有当着“老黄”的面,你小子才能无话不说!
若是当着皇上的面,你小子别扭不说,咱也担心你小子说的话,...会对咱会有所保留啊!”
“...行,既然老黄你这么说,那咱们就老规矩!”
说着,吴忧从衣袖里抽出两本奏折,满是嫌弃之色的递给了朱元璋,道:
“...老黄,你给看看这两本奏折,这哪里是奏事,想来考进士的试卷,...也不过如此了!”
朱元璋接过两本奏折,展开凝神看了片刻之后,随手扔在了一旁,笑道:
“...还行,比茹太素那老家伙的奏折,简练多了!
上次茹太素那老东西呈给咱的奏折,咱可是足足看了一个时辰,才算是见着正题了!”
说着,朱元璋竟点了点头,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
“...自咱赐了茹太素一顿廷杖,将其打发到浙江之后,地方府衙的奏折,比起以往,也算是简练多了!
...否则,若是人人都和茹太素那老东西一般,咱别说用膳的时间,连他娘的觉...都别想睡了!”
“...老黄,修五座学堂,不过向朝廷申请调拨三万两而已,用的着搬出三皇五帝,老子曰完,孙子再接着曰么?”
说着,吴忧微微顿了顿,而后望着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朱元璋,肃然道:
“...朝中大臣,统筹天下,当以身作则,为天下官吏之表率!
地方官吏,主掌地方,当务实做事,不负地方百姓之期望!
奏折上妙笔生花,笔墨生辉,除了能显示自己的文采,徒耗时间外...
实则,于国家、百姓,...屁用没有!”
“...话虽不错,可无论是地方官吏,,还是朝内大臣,那些所谓的文人...
开口这个曰,闭口那个曰,曰的咱脑门子都发涨了!”
说着,朱元璋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不瞒你说,咱亦苦他们久矣!
...可你小子让咱咋办?自他娘的大宋起,那些儒家弟子,就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吟诗颂词,夸夸其谈之人了!
如今这满天下,尽是圣贤“弟子”,咱总不能一股脑的全给撸了吧?”
{...儒家儒家,儒的咱华夏民族,...血性没剩多少,骨头也酥软了!
将咱华夏民族,从食肉的猛兽,生生给儒成了吃草的绵羊!}
或是想起了什么,令性格一向还算淡然的吴忧,露出了一缕烦躁之色!
望着同样对儒家极为不满的吴忧,这让一向对腐儒亦极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朱元璋,竟有一种得遇知己之感!
“...显扬啊,咱大明的文人士子,朝中文臣,虽难免有迂腐之人,却也只是极少数!
都是从元末乱世活下来的,再迂腐也总有个限度!”
朱元璋话音刚落,对于吴忧所反应的问题,暗自沉思的朱标,却是眼含期盼的问道:
“...不知显扬对于文臣士子呈报的奏折,动辄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的陋..嗯..“习惯”,...可有什么良策?”
不得不说,身为国之储君的太子朱标,每天面对桌案上,那似乎永远处理不完的奏折,亦是深感疲累不堪!
可其虽疲累不堪,却又不能因此而苛责上奏的臣子,
...毕竟,总不能因为臣子引经据典,长篇大论 ...而将其责罚吧?
闻言,吴忧望着朱标眼中透着的一缕疲惫,以及浓浓的期盼之色,微皱着眉头暗自思索道:
{...莫非,历史上的太子朱标,竟是被活活累死的不成?
可为何年纪更大,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几乎是全年无休的朱元璋,...没被累死?}
想到这里,吴忧情不自禁的暗自打量起年过五旬,却无丝毫疲惫之态的朱元璋!
“...标儿问你话呢,你小子皱着个眉头,鬼鬼祟祟的打量咱做甚?”
吴忧古怪的目光,虽颇为隐晦,却还是被感官敏锐的朱元璋瞬间捕捉到!
“...怎么就鬼鬼祟祟了?”
轻声嘟囔了一句,而后将头脑里乱七八糟的猜测,通通抛诸脑后,道:
“...禀太子殿下,凡事都是相对的,既然有问题的存在,那就一定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就好比水与火,盾与矛之间的关系一样!
世间就没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只是暂时没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罢了!”
此话一出,令朱元璋感到心头一震,深深的看了吴忧一眼,而后挥了挥衣袖,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理倒是这么个理,难得你小子能将这道理了解的这般透彻,...也算难得了!”
“...既有问题的存在,就必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朱标轻声呢喃了一句之后,眼中的神采,竟更胜从前,待回过心神,朗声笑道:
“...显扬,想必你已经找到了,解决儒道弊端,以及文臣士子陋习的办法吧?”
“办法不敢当,就是有那么几个不成熟的想法!”
说着,吴忧撇了一眼被朱元璋随手扔在桌案上的两道奏折,冷笑道:
“...办法有两种,一种能治标,
一种,...可治本!”
第 156 章 吴忧:有“病”,...就得治
“...标,怎么个治法?”
说起治“标”,朱元璋不自觉的看了太子朱标一眼,嘴角微微抽了抽之后,
“...本,又是个怎样的治法?”
给朱标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之后,吴忧沉声道:
“...俗话说,小事不为,终变大事!小病不医,终成大疾!
士,能位列士农工商之首,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两道奏折,一道申请调拨白银五万两,用于修缮地方府衙!
另一道奏折,申请调拨白银三万两,用于新开五座学堂!
明明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情,却偏偏写那么一大串,由此可见,咱们现在的“士”,已有务虚之风!
这病,虽于目前来说,只是小疾,可若是久病不医,...那么,用不了多少年,恐怕就成绝症了!”
说到这里,吴忧指了指朱元璋身旁,桌案上的两道奏折,冷笑道:
“...若仅是治标,那很简单,只需将奏折的书写格式...统一规范便可!”
“书写格式?...统一规范?”闻言,朱标轻声呢喃了一句,面露疑惑之色!
“...原由、目的、数据!”
说着,吴忧伸出来了三根修长的手指,微微晃了晃,道:
“如老黄您桌案上,申请调拨五万两修缮地方府衙的这道奏折,
原由便是,地方府衙年久失修,需再行修缮!
目的则是,向朝廷申请调拨五万两!”
“至于数据,浙江上奏朝廷的这道奏折,却是极为含糊,只道是修缮地方府衙,
可需要修缮的地方府衙,以及五万两白银,用于修缮几座府衙,却是只字未提!”
说到这里,吴忧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之色,道:
“奏折上所书笔墨,可谓千言不绝,万语难尽,却偏偏将最为重要的数据,一笔带过...
若说是地方官员疏忽大意所致,...呵呵,鬼都不信!”
“...哼,含糊其词,一笔带过,他们便可上下其手,从中捞上一笔!”
朱元璋先是冷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缓缓起身,背负着双手上前几步,锐利的目光直视吴忧,道:
“原由,目的,数据,这个奏折书写格式,统一规范的建议,...很好!
虽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但...”
说到这里,朱元璋停顿了一下,而后圆瞪着双眼,低喝道:
“...是病就得治,趁咱朱元璋还活着,非得好好的给他们这“病”,治上一治不可!
明日咱就下旨,以后大明各省、府、州、县,一概按照统一规范的书写格式,言简意赅的上奏禀事!”
闻言,朱标长舒了一口气,颇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态,朗声道:
“父皇英明,儿臣亦苦奏折中,引经据典的长篇大论久矣,...这“病”,早该治了!”
说完,朱标将目光转向了吴忧,打趣着说道:
“...显扬,这如何治“标”,到此已有结论,现在,该说说如何..才能治本吧?”
望着朱标似笑非笑的表情,吴忧含笑拱手行了一礼,算是表达了一下歉意,而后神情肃然道:
“...众所周知,小病好治,大病难医,若想治本,就得先找出“病”的由头,方能对症下药!
在下以为,如今的文臣士子,虽病已沉珂,却并非到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地步!
儒家,自春秋发芽,战国生长,锐秦开枝散叶,到强汉之时,...已成长为参天大树!
传至汉武帝时期,自董仲舒提出三纲五常天人感应之说,让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儒家,...就已悄然变质!
...汉武帝时期,虽独尊儒术,可众所周知,大汉由始至终,都不过是披着儒术的外衣,行外王内霸之举罢了!
...当时,儒家虽悄然变质,却并未糜烂!
文人佩剑,自春秋战国,一直到唐朝末年,五代十国,其风骨卓然,傲然不羁,代表着我华夏男儿的血性!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