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是不是显扬征剿倭寇之际,因太过奋不顾身,这才不幸被流矢所伤?”
奋不顾身???
望着满脸担忧之色的大哥,朱棣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朱元璋却是似笑非笑的看了朱棣一眼,
“那小子虽不似文人那般文弱,却也不是奋不顾身的主,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父皇,儿臣猜测,显扬的确是病了,不过...”
说到这里,朱棣停顿了一下,嘴角泛起一缕莫名的笑意,“不过,儿臣猜测,显扬所患之病,并非体疾,实乃心病!”
“心病?那小子年纪轻轻,性格也还算豁达,哪来的心病?”
望着父皇不断捶打的玉如意蓦然停了下来,眼中透着浓浓的疑惑,朱棣突然转过身去,双肩轻颤,幽幽的说道,
“父皇明鉴,显扬被贼人掳走的过程并不光彩,年轻人本就好个面子,而父皇您又在早朝之时,当着满朝大臣的面说....”
面子?咱说什么了???
微微一愣之后,朱元璋便迅速反应过来,想起自己暴怒时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脸上不由的掠过一抹尴尬,
“咳咳,不就那点事么,咱当时也不过顺口提了那么一嘴,再者说,身为男人谁还没那玩意儿?”
清楚了事情始末的朱标,嘴角微微勾起,幽幽的说道,
“父皇,四弟说的没错,显扬虽说心性豁达,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年轻人,年轻人谁还不好个面子!”
“那咋整???”
摊了摊手,朱元璋看了看朱标朱棣二人,无奈的说道,“咱当时暴怒之下,也没想那么多,就 ...等等!”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朱元璋一摆衣袖,目光转向了殿外!
“二虎!”
朱元璋话音刚落,正满脸惬意立于乾清宫外,沐浴在阳光下,感受到阵阵温暖的二虎,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心中竟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有些忐忑不安,但圣上相召,二虎又岂敢怠慢,赶忙大步上前,躬身行了一礼,
“微臣在!”
父皇莫不是准备将黑锅甩给二虎吧???
见父皇突然召二虎入内,朱标朱棣兄弟俩不由的对视了一眼,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内心的想法!
沉默了片刻,朱元璋冷哼了一声,凝视着二虎,“仅凭榻上的一条裤子,你便言之凿凿的说什么...显扬被贼人光着腚子掳走,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再者说,即便是那小子当真如你说的那般,但人即已被贼人掳走,是不是光着腚子,与追踪贼人,又有何干系?嗯?”
“臣办事不力,言语不周,请圣上责罚!”
面对圣上的诘责,二虎赶忙跪地请罪,但低垂的目光中,却隐隐透着一缕无奈!
臣也知道没甚干系,当时也曾想掠过此事不提来着,毕竟此事太过丢人!
可圣明难违,当时可是您让我将所有细节,要“一丝不漏”的禀明详情啊!
现在,又反倒责怪臣当时说的太详细!
对事情始末原由心中肚明的朱元璋,眼中掠过一缕尴尬,冷哼了一声,
“若不是看在你忠心耿耿,对探查残元动向还算尽职尽责的份上,咱定不饶你!...起身说话!”
“谢圣上!”
“先别谢的太早!”
二虎刚松了口气,却又听朱元璋话锋一转,“因为你所谓的言语不周,坏了他人清誉,以至那小子心病缠身,羞于见人,二虎,...你说现在咋办吧!”
我二虎坏人清誉?我当时只不过向您与太子殿下禀明详情,私底下我二虎可从未向任何人提及!
倒是圣上您,却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提及此事,到底是谁...坏人清誉?
微微一愣之后,二虎眼角狂跳不止,但他非常清楚,身为天子家臣,不仅是用来办事的,关键时候...还得用来背黑锅!
“请圣上放心,此事由臣而起,臣定会设法恢复吴学士的清誉,治好吴学士的心病!
绝不致使吴学士蒙受...蒙受不白之冤!”
第 312 章 朱标:若想不为人所欺,江山万年,唯有先下手为强!
“那小子也真是,既不比别人小,也不比别人少块肉,当真就那么丢人?
谁不是光着腚子从娘胎里出来的?倒还给咱装起病来了!”
“父皇,显扬为剿灭倭寇,想来也是费尽心神,身心俱疲,也的确该好好歇上几日了!”
“咱不是不准他歇,但这小子好歹也...算了,先不说他了!”,摆了摆手,朱元璋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朱棣,欣慰的点了点头,
“老四,你随蓝玉一道前往浙江,一举剿灭倭寇,不错,没给你爹丢人!”
闻言,朱棣轻笑着摇了摇头,“说来也多亏了显扬,不仅让张陈残部全力相助,更是说动了倭寇三首领川下正雄引为内应,
因提前侦知了倭寇的动向,定下守株待兔关门打狗之计,这才一举荡平倭寇!
儿臣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所立尺寸之功,算不得什么!”
“身为藩王,你能勇于任事,敢于直面贼寇,爹很欣慰!”,拍了拍朱棣的肩膀,朱元璋话题一转,
“对了老四,你观人察事向来细致,不妨说说你对倭寇的看法!”
沉吟了片刻,朱棣搁下茶盏,神情肃然道,“不瞒父皇,以往儿臣对倭寇,一直不曾放在心上,虽说倭寇难剿,却也不认为倭寇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但此次直面倭寇之后,儿臣才蓦然发觉,当初的不以为意,实在是太过小嘘了倭寇!
以往儿臣只道倭寇凶悍奸狡,但区区几万倭寇,又出自弹丸之地,即便是一时为患,也定然难以长存!
但此次浙江之行,儿臣不得不承认,以往远远低估了倭寇的狼子野心!
据与倭寇暗中往来的逆贼交代,他们不仅每年向倭寇上缴钱粮,还不止一次将绘制好的各省府州县的地图交由倭寇!
若仅仅是沿海四省的地形图倒也罢了,可竟连辽东,南北直隶,包括应天府在内的地形图,皆在倭寇索要之内!”
说到这里,朱棣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涌出了一缕思绪,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它们不仅仅野心勃勃,凶悍奸狡,还极善隐忍,身临绝境,能伸能屈,为求保命,视尊严如等闲,
临危之际,即便是手无寸铁,也绝不引颈待戮,更无一人临阵脱逃,发起自杀式攻击,竟能面露狂热之态,犹如癫狂!
因此,儿臣认为,倭寇所贪图的...不仅仅是我大明的钱财,它们对我大明...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我大明永远强大也就罢了,若有朝一日...”
“此地就你我父子三人,并无外人,有话尽管直言,不必学文人做那修饰之词!”,朱元璋摆了摆手,目光冷冽,寒气逼人!
“那请恕儿臣直言!”
拱了拱手,朱棣这才说出了心底最直观的看法,“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自古便没有永盛不衰的皇朝,一旦我大明江河日下,反之,倭国又蓦然崛起的话,
...那么, 以倭寇野心勃勃的贪婪秉性,势必会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付诸于行动!
真到了那时,虽说我大明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却也难免会为此遭受极大的创伤!”
朱棣说完,乾清宫内顿时便陷入寂静之中,朱元璋手握玉如意,凝视着殿外,目光异常冰冷!
然太子朱标蕴含着一缕杀机的喃喃自语声,紧跟着打破了乾清宫内的这份寂静,
“如此说来,即便没有那所谓的金山银海,倭国也非灭不可,否则,岂不是给后世子孙,遗留了一个天大的祸害!”
身为兄长的太子朱标,深知朱棣的性格,英武过人,身怀傲骨,同时又眼高于顶,等闲之人等闲之事...绝入不了他的眼,
倭寇能让堪称心高气傲的朱棣,视之为大明今后的巨大威胁,身为未来储君,以江山社稷为己任的朱标,又岂会等闲视之?
“看来过了这些年的太平日子,的确将咱的战意消磨了许多,便是警惕之心,也跟着松懈了许多!
区区几万倭寇辱我大明,咱所思所想,不过是如何剿灭倭寇,或者是如何防御倭寇,
即便是显扬提出屠灭倭国,其重要原由也不过是冲着倭国内的银山银海,
几乎从未静下心来想过,野心勃勃的倭国,未来 ...对我大明所具备的威胁,以至于险些替后世子孙留下一个极大的祸害,实乃 ...朕之过也!”
“父皇,刚才的那番话,或许是儿臣太过高抬了倭国,您又何须...”
“高抬?”
“老四,你要牢牢记住,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高抬...总比掉以轻心,待到祸事降临,悔之晚矣来的好!”
摆了摆手,朱元璋缓缓起身,拾起龙案上的玉如意,轻轻捶打着后背,极为感叹的说道,
“想当年,大金铁骑百万,视暴元前身...蒙古,犹如奴仆任意欺凌,铁骑南下,更是一战而灭北宋,擒徽钦二帝,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是何等的强盛!
但,拥铁骑百万,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大金,最终却败亡在曾经的奴仆,论兵力..人口..疆域皆远不如大金的蒙古手中,被取而代之,
所谓以史为鉴,这 ...便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说到这里,朱元璋嘴角缓缓勾起,泛起了一抹自嘲,“咱自驱逐暴元,创建大明之后,的确是有些志得意满妄自尊大,以至小嘘了天下,
一心只想着荡平漠北残元,也一直视残元这头早已老暮的猛虎,为我大明最大的威胁,
固执的认为只要将残元征剿殆尽,便可使我大明...安享百年太平!
也因此忽视了大明周边的鬣狗,从未想过,待到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我大明江河日下,国力日渐衰竭,若四周鬣狗群起而攻之,我大明这头...老暮的猛虎,是否还是...鬣狗的对手?”
“标儿 ...老四,你们认为,一头猛虎,无论青壮或是老暮,该如何为之,才能不被鬣狗所欺?”
都是您的儿子,大哥是标儿,到我这就成了...老四!
心情颇有些低落的朱棣,凝视着朱标,想要看看大哥,面对父皇的这个问题,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只见朱标眉头微皱,沉吟了片刻之后,眼中泛起阵阵杀机,寒声道,
“禀父皇,若想不被鬣狗所欺,猛虎唯有趁着最为健壮,战力最强之际,
先下手为强,将四周的豺狼鬣狗,不论老幼...通通咬死!”
第 313 章 朱标:儒风最盛的前宋,恰恰被异族欺负的最惨!!
先下手为强,将大明周边的“鬣狗”通通咬死,大哥,你啥时候变得这般 ...霸气了?
怪不得近来从未听说过你与父皇再发生过争执,原来你早已...不再是原来的你!
朱棣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昂然而立,神情冷厉的大哥,对于大哥几乎完美的回答,朱棣即便是用屁股想,也能知道父皇心中 ...该是如何的欣慰!
果然,朱标话音刚落,朱元璋豁然转身,嘴角微颤,极其欣慰的重重拍了拍朱标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四,你怎么看?”
大哥把我想说的都说了,都说到您心坎里了,您老让我还能怎么看?是回家看...还是站在墙角看?
望着父皇嘴角那难掩的喜悦之态,朱棣有万分把握,但凡他的回答,与大哥有丝毫分歧,父皇定会训斥自己妇人之仁心慈手软诸如此类!
不仅如此,朱棣敢拍着胸脯保证,一向温润如玉的大哥,之所以会有如今堪称翻天覆地的性格变化,定然是深受吴忧的影响,
也唯有吴忧,才能说出如此嗜血的话语,便是之前的父皇 ...也决然没有这般大的野心!
朱棣之所以敢如此肯定,皆在于行船途中,吴忧与自己谈笑间所说的那番话,与大哥今日的说词,是何等的相似!
即便是他朱棣蓦然听闻,又何尝不是心神巨振之后,却又深以为然!
虽思绪万千,但朱棣对于父皇的问题,却毫无耽搁,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