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涂啊,按说本府身为你的上官,理当替你出头,但一来你手中毫无只言片语,仅仅是你片面之词,
二来,此乃你与永城侯之间的私事,若本府强插一手,别人背后会怎么说?还不得说本府为人嚣张跋扈,蛮横霸道?
再则,本府以什么理由插手?行军作战也得师出有名,即便抓奸,也得将通奸的两人,双双摁在床上不是?
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本府虽自问谈不上是什么君子,但人生在世,为人做事,咱得...以理服人呐!”
大人您的确不是什么君子,但若说...以理服人,只怕...
嘴角一抽,涂节眼中顿时涌出一缕失落之色的涂节,却也知吴忧所言在理,无凭无据,能耐永城侯如何?
然而,正待涂节暗自认命,不欲再强人所难之际,背负双手神情莫名的吴忧,话锋却陡然一转,
“不过嘛,这事倒也不是就丝毫没有转通的办法,就看老涂你,舍不舍得,...愿不愿意了!”
第 375 章 “饼”出我手,众人分“食”,谁也别想...贪吃多占!
“只要大人您发话,属下无有不从,您让怎么办,属下就怎么做,...绝无怨言!”
有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于涂节而言,自个儿的顶头上官虽性格乖张,却是性情中人,对属下,那是真正的护短,
只要你不触碰他的底线,只要你不盘剥害民,旁的不敢说,但有一点,涂节却毫无质疑,那就是,他绝不会...坑害于你!
“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做?...好!”
拍了拍涂节的肩膀,缓缓收敛起笑意的吴忧,神情肃然道,
“你看这样如何,你给我立个契约,将你从永城侯薛显手中购得的三万两份额,全部转给应天府衙,
如此,老涂你立马可以从府库领回你那五万两本金,而待到分取倭国红利之时,本府便随你一道前往薛府,管薛显问回本该属于我...应天府衙的红利!
到那时,就不是你涂节与薛显之间的私事,而是我应天府衙与永城侯府之间的公事,
薛显他敢赖你涂节的账,那是吃定了你不为圣上所喜,定然不敢声张,唯有哑巴吃黄连,息事宁人,
但,若换作是我应天府衙与他的交易,永城侯他...未必敢出尔反尔!”
若是此时永城侯薛显,闻听了两人一本正经的商议着 该如何应对自个儿出尔反尔之事,定会眼底透着一缕心虚,而后拍着自个的胸膛,仰天咆哮一声,
想我堂堂永城侯,我薛显的人品,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连圣上都曾夸我薛显会过日子,难道,我竟就这般...不值得人信任?
这世间,人与人之间,还有信任可言吗?...道义何在?
“大人,您的意思属下明白,能取回属下的全部家当,属下自无二话,但...”
说着,涂节将将舒展的眉头,顿时又缓缓皱起,眼中透着一抹明显的顾虑,
“但如大人所言,两军交战,得师出有名,即便抓奸,也得将通奸的两人摁在床上才是,
属下与永城侯之间,仅有口头之诺,并无只言片语佐证,若是...若是永城侯他,吃干抹净...不认账咋办?
若永城侯他真就这般无耻,连毛带屎一块吞,咱们空口白牙,也丝毫拿他...没辙啊!
如此,岂不是将属下的损失,转嫁府衙之身,若大人因此与永城侯不睦,属下岂不成了无风掀起三丈浪的...祸害?”
“没错,我是说过,两军交战得师出有名,抓奸得将两人摁在床,凡事得以理服人,即便向人要账,也得有欠条才行,
但,那又如何?师出有名的借口很难找?两人通奸的证据很难抓?手无欠条契约...就要不回债?”
双手负于背后,身躯挺拔如松,满是从容自信的吴忧,让涂节蓦然有一种,世间万千繁杂之事,尽在掌握之中的强烈错觉,
“不过,刚刚所说的这一切,其实都是次要的,本府真正在乎的,反倒是你涂节的...态度!”
然而,吴忧陡然一转的话锋,却让涂节将将泛起的一缕笑意,瞬时凝固在脸上,
沉思了片刻之后,望着似笑非笑凝视着自己的吴忧,涂节微微吞咽了一下,满是疑惑的问道,
“...态度?不知...不知大人所言的态度,...何意?”
“若是刚刚老涂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无视了应天府衙的利益,
无视了本府与永城侯之间,为了你所谓的交易,而发生本不该发生的...无谓的冲突,将本府当成了不知所谓好出风头的棒槌,那么...”
说着,缓缓收敛起笑意,双眼蓦然眯起的吴忧,拍了拍此刻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涂节肩膀,幽幽的说道,
“那么,你老涂上吊也好,喝砒霜也罢,本府绝不会掺合你与永城侯之间的那点破事,任你自生自灭,皆与我无关!
想借此发财也好,想往上攀爬也罢,皆属人之常情,本府可以理解,
但本府绝不容许那种即吃着锅里,还他么盯着碗里的自私自利之徒,更难以容许应天府衙上下,出现那种唯利是图,无视公家利益的害群之马!
索性,你老涂并未让我失望,否则,你老涂一家,喝西北风也好,饮东南风也罢,...关我屁事!”
闻言,满是庆幸之色的涂节,长长的舒了口气,拱手抱拳神情肃然道,
“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若是属下依旧跟着逆贼胡惟庸,或许属下依旧是个 溜须拍马自私自利的无耻之徒,
但自从侥幸保住性命,跟了大人,属下早已洗心革面,立志...”
“今日本府也不过是心血来潮,顺势而为的试探了一下,是忠是奸,是滑是糙,本府心里有数,无须多言!”
摆了摆手,斜靠太师椅,架起二郎腿的吴忧,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茶水之后,剑眉微挑,
“众筹军费,分取倭国红利,即是本府提出,而老涂你又坚信本府之言,穷尽家底,从永城侯那里购得投入军费,
那么,真到了众人分饼而食的那一天,永城侯也好,其他人也罢,谁若是贪吃多占,以至“分饼不均”,本府...绝不答应!”
说着,身体前倾的吴忧,凝视着涂节,嘴角缓缓泛起一抹笑意,从容自信的说道,
“无须多久,该你老涂分得的那块“饼”,绝对一丝一毫也不会少了你,
所以,即将发财的你,可以为之兴奋,却无须为此难眠,安心办好差事即可!”
吴忧话音刚落,面露狂喜之色的涂节,赶忙趁此时机表起了忠心,身躯挺直,胸脯拍的澎澎作响,
“小涂,...多谢大人赐“饼”,有您的这番话,小涂至此...再无丝毫顾虑,今后,定当唯大人您,马首是瞻,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小涂?”
笑意瞬时凝固的吴忧,顿感全身蓦然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一个激灵过后,随手操起一本文书仍了过去,笑骂道,
“你他么愿做...小涂,我他么年纪轻轻,可不想做...老吴!”
第 376 章 什么?这种事,....你们毛指挥使他....他也要过问?
午时刚过,一辆还算宽敞却极其普通的马车,缓缓行驰于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丝毫不起眼,
但膀大腰圆的驾辕车夫,及马车四周身躯挺直,眼中透着警惕之色的十几位孔武有力的壮汉,却又让这辆平凡至极的马车,显得颇为不凡,
穿过朱雀大街,直奔南门而去的马车及一众平民装扮的护卫,丝毫不曾注意到,身后百丈外,从始至终,便一直吊着一根“尾巴”,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马车身后吊着的这根尾巴,竟也丝毫没注意到,于他身后十几丈外,几双极其锐利的目光,从朱雀大街开始,便时刻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出南门五里开外,马车刚转过一道弯,身后吊着的这根“尾巴”,便被从竹林两侧突然冒出来的八人,默不作声的团团围住,
八人之中伫立于中间位置,身材魁梧气势不凡之人,面无表情的将“尾巴”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微微摆了摆手,
顿时便被几人摁住,面露慌乱之色的尾巴,刚想开口质问,却又瞬时被人一把捂住嘴巴,抬进了竹林,
一切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丝毫未惊动拐过弯道,尚未走远的马车!
将“尾巴”上下仔细寻摸了一遍之后,其中一人手握几两碎银拱手抱拳道,“禀首领,此人身上除几两碎银外,并无凶器!”
点了点头,身材魁梧的首领,眼底掠过一缕疑惑,沉声道,
“...说,姓甚名谁,鬼鬼祟祟的跟踪那辆马车,意欲何为?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被松开了嘴巴,却依旧被人摁住双肩的“尾巴”,望着直指自己的几柄弓弩,以及闪烁着寒芒的弩箭,瞳孔微微一缩,
沉默了片刻,喉结缓缓耸动了一下,眼眸微微一转,故作慌乱道,
“小的名叫刘四,在京城谋生,只因回家探亲,这才途经此地,钱财尽管拿去,还望诸位好汉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啊!”
“回家探亲?”
冷笑了一声,首领一把攥住刘四的右手,凝视着大拇指上异常厚实的老茧,寒声道,
“某有重任在身,没时间在此耽搁,若是再不说实话,某不介意...斩断你安身立命的家伙,给你五个呼吸,好好...想想!”
犹疑了三两个呼吸之后,刘四耸了耸肩膀,竟蓦然脱身,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敢问,诸位好汉可是公门中人?可是奉命暗中保护马车上的那位?”
“...无妨!”
摆了摆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手下,首领微眯着双眼,凝视着刘四,“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那在下尽可实言相告,以防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相争,
若诸位乃心怀叵测的绿林中人,欲对马车上的那位不利,那诸位即便杀了在下,也休想从我口中...探得丝毫口风!”
凝视着刘四毫无躲闪的双眼,沉默了片刻,首领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铜牌,立于刘四眼前,幽冷道,
“若是待会儿,你道不出个一二,或有丝毫隐瞒,那这片竹林,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镇抚司,锦衣卫副千户...解雨辰?”
待看清了铜牌上的铭文之后,眉头一挑的刘四,颇有些意外的抱了抱拳,“在下还道诸位该是五城兵马司的弟兄,不成想竟是锦衣卫当面,倒是眼拙了!”
“哦,那想来你该是行武中人了?不知从属何人?”
锦衣卫本就思维缜密,更何况身为千户的解雨辰,虽说瞬时便从这短短一句话中,判断出了刘四的出身,却也并未轻信!
已知解雨辰的真实身份,乃亲军都尉府前身,隶属圣上亲军,所行任务,定出于圣上,
生怕给自家侯爷招来不必要麻烦的刘四,不再迟疑,也不敢迟疑,拱手抱拳直言道,
“在下真名刘三宝,从属永昌侯蓝玉,此行奉小姐命令,打探姑爷的行踪,亦有暗中保护之意!”
“你家小姐?蓝...蓝若汐?”
低声呢喃了一声,眉头缓缓皱起的解雨辰,沉吟了片刻,面有疑惑之色的说道,
“据某所知,你家小姐与吴学士从未有任何交集,她为何要打探吴学士的行踪?
还有,吴学士如今尚未娶亲,你家小姐亦还尚未出阁,吴学士他...他何时成了永昌侯府的姑爷?”
“咳咳,都怪在下一时口快,说的糊里糊涂,事情是这样的!”,脸上泛起一缕尴尬之色的刘三宝抱了抱拳,解释道,
“因我家将军早已内定吴学士为女婿,而我家小姐亦心有所属,因此,永昌侯府上下,大多称吴学士为姑爷,都成习惯了!
我家小姐虽说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却也毕竟是女儿家,涉及情感之事,难免有些羞涩,
因此,我家将军前两日来信,指点了一番之后,我家小姐便命在下打探姑...吴学士的行踪,意图...意图给吴学士制造个...咳咳...英雄救美的机会,
自古英雄救美人,美人心相属,如此,即不显尴尬突兀,咳咳,又能水到渠成,促成一段金玉良缘!”
身为皇帝亲军,锦衣卫虽行事干练,训练有素,规矩森严,不苟言笑,然而,此刻却因刘三宝的一番话,竟隐隐有了破防的迹象,
望着面色尴尬的刘三宝,再看了看呼吸蓦然急促,端着弓弩的双手,因双肩微微颤动而轻颤不止的手下,
五官同样皱成一团,强忍笑意的解雨辰无奈的挥了挥手,“都放下吧,可别一不小心,误射了...人间月老!
“咳咳,在下只不过是候府一小厮,出门替小姐跑跑腿,可当不起月老之名!”,说着,刘三宝看了一眼马车离去的那道弯,眼中涌出了一缕焦急之色,拱了拱手,
“在下已言明详情,于姑...吴学士也并无恶意,若是解千户无其他的事,请恕在下先行告辞了!”
“...告辞?”
解雨辰嘴角泛起一缕莫名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抱歉,你得跟我的属下回一趟镇抚司,待确定你的身份,待你向指挥使毛大人禀明一切,你再告辞...也不迟!”
“什么?向你们毛大人...禀明一切?这...这事他也要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