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身为一方父母官,这极具感染力的一番话,百姓闻听,本该顿时爆出阵阵喝彩之声才对,
然而,此刻堂外的近千百姓,却并无一人为之喝彩,尽都面无表情的望着唱独角戏的魏长空,
“...威...武...”
好在身为衙差班头的杜天斌极有眼色,对堂中衙差使了个隐晦暗示,率先抬起了水火棍,与众衙差一道配合,方才缓解了魏长空的尴尬,
“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照今日小生所见,看来句容关于魏大人的传闻,乃缪传也!”
面对丁鹏明褒暗贬的一番话,以及嘴角处时刻挂着的那抹嘲讽,魏长空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头涌出的些许怒火,
继而再次起身,庄严肃穆的面向应天皇城方向,拱手抱拳深施了一礼,“蒙圣上提拔,朝廷信任,将一方百姓托付魏某,本县任职县令以来,为保一方平安,向来都是兢兢业业,未敢有丝毫懈怠,
而本县向来铁面无私,执法如山,对宵小奸佞之徒,从不手软,故而难免遭人中伤!
世间传闻,十之八九,实乃人云亦云,缪传矣,丁孝廉能洞察世事,知魏某清誉,...吾心甚慰!”
“好一个铁面无私,执法如山!既然如此,想来魏大人你,定然能还小生一个...公道!”
已入正题,魏长空瞬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挺直了腰杆,眼含浓浓正气,
“惩恶扬善,本是本县职责之所在,丁孝廉但说无妨,若真有冤情,本县定然替你讨回公道,绝不使作恶狂徒,逍遥法外!”
“俗话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小生自身并无冤情,今日前来,实是替小生姑父一家...鸣不平!
世人都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小生,今日便要看看,这世间,是否..还有天理?又是否...还有报应?”
说到这里,早已豁然起身,腰杆挺直,眼含悲戚之色的丁鹏,直指班头杜天斌,厉声喝道,
“魏大人,小生今日状告之人,乃是句容县衙班头,县尉之子,主簿之婿,你的义子杜天斌,
此人伙同刘家庄刘员外之子刘少钦,于半月前,以极其卑劣的手段,谋财害命,强暴民女,致使我姑父一家七口,先后死于非命!”
本就恐惧未消的杜天斌,闻言,顿时瞳孔一缩,浑身一颤,继而极其心虚的看了一眼此刻堂外聚集围观的百姓,
虽未见那三道身影,却仍旧感到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杜天斌,顿时厉声驳斥道,
“胡说八道,我杜天斌与刘员外之子向来素无瓜葛,又岂能伙同他谋害你姑父一家?
再者说,我杜天斌乃公门中人,或许平日里行事确有不当之处,却也绝不可能做出那种谋财害命,强暴民女,丧尽天良之事!”
“...啪...”
惊堂木一响,瞬时让公堂再次恢复了暂时的平静,魏长空身体前倾,神情肃然的朗声道,
“丁孝廉,容本县纠正一下,杜天斌,的确是县尉之子不假,也确是主簿之婿,但,老夫身为圣人门徒,又岂能擅收义子?实乃...缪传矣!”
杜天斌虽天性贪婪狠毒,行事跋扈鲁莽,却并非草包,自然明白众目睽睽之下,魏长空否认义子之事,乃人之常情,
此刻虽心中惶恐不安,但杜天斌却自认为以往行事一向周密严谨,细细思虑一番之后,抬头挺胸,义正言辞的质问道,
“丁孝廉,你虽举人出身,当知朝廷法度,若平白诬告他人,最后却查无实据,其后果,...相当严重!
念你痛失至亲,心情悲痛,我杜天斌劝你,最好想想清楚,现在收回你之前所说的话,还,...来的及!”
第 399 章 今日天气甚佳,当真是送人归西的...好日子!
如魏长空等人猜测一般,微服而来的吴忧,此刻的确身处公堂之外,双眸微眯,双手抱胸倚靠在大门外的石狮上,似在闭目养神,
“大人,这是您要的东西,都是句容市井传闻,匆忙之中或许有所疏漏,却也囊括十之八九,至于其它,也已尽数办妥!”
手握一卷宣纸,葛风的一番低声耳语,瞬时让吴忧睁开了嗜血暴戾的双眸,“今日天气甚好,当真是个送人归西的...好日子!”
“大人,若循朝廷法度,须得先奏明圣上,待圣上准允,再经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审核,证据确凿,方能...”
说着,眼含一缕心悸之色的涂节四下里打量了一下,低声道,
“大人,即便您有便宜行事之权,但俗话说捉人要捉赃,仅凭市井传闻,便大肆屠戮句容县衙,到时,难免被御史揪住把柄,具折参奏于您呐!”
“...市井传闻?”
嘴角微微掀起,伸手接过葛风手中的宣纸,吴忧缓缓扫视着其中一条条“市井传闻”,幽幽的问道,
“世人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何?
世人皆怨,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为何?
世人皆传,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为何?”
“这...,属下不知,还请大人解惑!”,
面对嘴角含笑,眼神却冰寒刺骨的吴忧一连三问,向来口才极佳的涂节,顿时语塞!
“都说邪不胜正,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呵呵,可总是迟到的正义,还他么是...正义么?”
说着,吴忧拍了拍涂节与葛风两人的肩膀,将目光转向了公堂之内,寒声道,
“道,之所以一尺之高,皆因道心束缚,动辄心魔丛生,魔,之所以高一丈,是因为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因此,若想除魔,须得入魔,只有比它们更为不择手段,更不讲规则,才能将其铲除!
好人,之所以不长命,是因为他们天性善良,任劳任怨,谨守本份,又负重过多,以至心身俱疲,...活的太累!
坏人,之所以大多得享高寿,是因为他们自私自利,游手好闲,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但凡有利可图,不惜杀人放火,谋财害命,
试问,人间祸害,即可为所欲为,又吃喝不愁,坏人的生活...滋润如此,又岂能甘心早早逝去?
祸害们都不想死,咋办?那只好让本府...送它们去死!”
剑眉高耸入鬓,满脸寒霜的吴忧,遥指公堂之内,虽话语轻幽,却透着无穷煞气,
“说起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此刻的公堂上,不正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么...”
面含煞气的葛风,心思相对纯粹,此刻早已迫不及待,“大人,如今万事具备,是否即刻动手?”
“不急,让姓魏的把这出戏唱完!”
微微摆了摆手,吴忧再次倚靠在石狮上,双眸缓缓合起,“毕竟是人家此生最后的绝唱,就让它尽情的唱吧!”
此刻的公堂之上,一心想做回青天,无奈却事与愿违的魏长空,面对丁鹏所告之人,所告之事,可谓是心知肚明,
之前的承诺,说的有多义正言辞,正气凛然,那么此刻,魏长空的处境,就有多尴尬,
事关句容巨富刘员外之子刘少钦,及心腹走狗杜青林之子,试问,这“公道”,...如何给?
身为句容主簿,因知悉一切详情而惶恐不安的邓飞云,自然明白如今的尴尬处境,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俯身在魏长空耳旁低语道,
“大人,姓丁的那位姑父,当真奸滑,似乎早已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一般,临死前竟将始末详情尽数笔录成书,派人偷偷送于其外甥手中,
说来说去,都是那色中饿鬼刘少钦闯出来的祸事,卑职愚见,何不令人将那恶少刘少钦缉拿归案,明正典刑?”
假意细细阅览丁鹏姑父所留遗书的魏长空,双唇微微蠕动,“刘少钦暂且不提,依你之见,天斌又该如何处理?”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危难当头,邓飞云也顾不得自己的女婿,目光阴冷的撇了一眼杜天斌之后,低声建议道,
“大人,天斌虽说是卑职的女婿,但他性格太过跋扈招摇,处事又鲁莽大意,以至给咱们招来大祸,
传闻那位煞星的行事风格,霸道且残忍,睚呲必报绝不吃亏,即便咱们不要天斌的脑袋,可天斌招惹了他,想来这辈子也...也算到头了,
横竖早晚都得死,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用那刘少钦与天斌头颅,即成全大人您的青天之名,也可使咱们平安渡过此次危难!”
然而,本就因心存恐慌而敏感多疑,生怕做了替死鬼的杜天斌,本就关注着魏长空及自家岳丈的一举一动,
刚刚那转瞬即逝的阴冷目光,代表着什么,瞳孔蓦然一缩的杜天斌非常清楚,深知此刻若再不设法自救,自己必然为人所抛弃,以自己的这条命,成全他人,
“丁孝廉,你乃当朝举人,学识渊博,想来应该明白,状告他人,须得人证物证具备才是,
仅凭一封不知真假,所谓遗书中的交代,丁孝廉便如此言之凿凿,说我杜天斌勾结刘少钦谋财害命?
仅凭这一封遗书,丁孝廉便能断定,我杜天斌与刘少钦强暴你表妹?谋害你姑父一家?
若果真如此,丁孝廉今日所为,未免太过草率,也未免太过可笑了吧?”
杜天斌本就心性凉薄,自私至极,即便自己必死无疑,也绝不愿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末了,为彻底断绝魏长空的退路,避免沦为弃子,被人所抛弃,杜天斌先是故作傲然之态,环视了一圈县衙大门外的众多百姓,
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丁鹏身上,下颌高高仰起,或唯恐大家听不清楚,杜天斌深吸了口气,大声道,
“姓丁的,不妨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姑父一家的事,与我杜天斌毫无关系,
若你想仅凭一封遗书,公然诬陷于我,须得先问问我“义父”他,...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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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们,大家好,首先,作者在此真诚感谢众多书友们的支持,再次感谢!
其次,作者今日给众多书友们致歉,因作者近来,被诸多繁杂之事缠绕,实在身心疲惫,状态极差,以至文笔欠佳,同时,也辜负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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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0 章 若横竖都得死,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县尊大人,看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啊,恶徒杜天斌,他,果真是你的义子,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难怪此僚作恶多端,至今,却还能毫发未伤,逍遥于人世间!”
面对丁鹏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以及眼中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决绝,众目睽睽之下被打脸的魏长空,狠狠的瞪了一眼曾被他视为得力助手的杜天斌,厉声呵斥道,
“胡说八道,你姓杜,本县姓魏,哪个是你的义父?
别说本县与你毫无关系,即便你为本县亲子,若你果真犯了王法,本县也定然大义灭亲,绝不手软!”
或许生怕因此而刺激了杜天斌,拍案而起正气凛然的魏长空暗中使了个眼色,再次厉喝道,
“现如今丁孝廉“凭”一纸遗书,状告你与刘少钦谋人家产,害人性命,如今你已成被告,竟还煌煌然立于公堂之上,还不给本县跪下!”
“是是是,卑职谨遵县尊大人之命!”
不情不愿的搁下水火棍,缓缓跪地的杜天斌,凶狠的凝视着负手而立的丁鹏,“大人,此人仅凭一纸狗屁遗书,恶意诬陷卑职,还请大人,还卑职公道!”
“...诬陷?”
冷冷一笑,当朝举员丁鹏,虽一心只读圣贤书,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身为句容人,又岂能不知魏长空的真实面目,
但,为替姑父一家蒙冤昭雪,为替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表妹报仇雪恨,此刻的丁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魏大人,还请你即刻遣人捉拿那刘少钦父子到堂,小生倒要问问,我姑父家的田产商铺,为何,尽归其所有!”
所谓心中无惧,则气势凛然,丁鹏满是恨意的撇了一眼杜天斌之后,缓缓上前一步,凝视着魏长空,“小生今日也想看看,如今的句容县衙,还有天公地道否!”
“姓丁的,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有意嘲讽县尊大人...”
“...啪...”
惊堂木摄人心魄之声,瞬时打断了杜天斌的未尽话语,面对堂下那道咄咄逼人的目光,魏长空双眸微眯,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寒芒,
沉吟了片刻,魏长空看了一眼公堂外围观的百姓,深吸了口气,手捋胡须温声道,“丁孝廉,非本县有意推脱,那刘员外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声望颇高,
仅凭一纸尚不知真假的遗书,贸然将其锁拿到堂,未免毁人名誉,于法理而言,此举,未免也有失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