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分算个屁,有一群人,生生倚靠着一张张嘴,就靠不断给人画饼,最终...一统天下!
争霸天下也好,为官者也罢,富甲豪商亦概莫能外,若不善画饼,...又怎能出头?”
第 431 章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圣上,臣有一事不解,能否请圣上解惑?”
“...等等!”
吴忧话音刚落,微微一愣的朱元璋抬了抬手,疑惑道,“咱们事先早已言明,私底下无须谨守君臣之道,怎么轻松怎么来,
你小子这突然间给咱来这套,唱的哪出戏?”
“国事当头...”
将将准备起身的吴忧,却蓦然被朱元璋一把按住,“少他娘的来这套,有事说事儿,你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准备给咱画大饼?”
“画饼者,得心中有饼,心中无饼,饼...”
相识相处了这么久,朱元璋又岂能不明白口若悬河的吴忧极易跑题的特点,不待吴忧把话说完,便赶忙打断道,“得得得,别饼来饼去了,你不是有一事不解么,问吧!”
心血来潮的吴忧,伸出手指在茶盏中沾上些许茶水,在桌案上急速狂书,片刻间便已书写完毕,
身体前倾的朱元璋望着桌案上有如狂风乱云,春蚓秋蛇的字体,可谓是既头疼,又无奈,
“标儿,你眼神好,帮咱认认,咱们的麟德殿大学士,龙飞凤舞写了个啥?”
细细辨认了半晌儿,轻轻揉了揉眼睛的朱标,在水渍尚未干透前,以极其不确定的口吻,念出了桌上的两句话,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看来近些时日的字体,没他么白练,进步颇大嘛!}
眉头微挑,眼含一抹欣慰之色的吴忧,提起茶壶给朱标添上茶水,夸赞道,“殿下好眼力,一字不漏,一字不差,就是这两句!”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面对吴忧的夸赞,脸颊一抽的朱标,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极其违心的赞扬道,“咳咳,显扬你这字进步...进步颇大!”
然而,摩挲着下颌细细品味完这两句话的朱元璋,再次看了看桌面上即将消散的字迹,撇了撇嘴调侃道,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咱不得不承认,这两句话倒是极具水准,韵味绵长,
只不过,被你小子这么一写,也他娘的算是明珠暗投、白壁蒙尘了!”
“我说老朱,您老说话,就不能委婉一些?给我这后生晚辈留点面子?”
说着,面露些许尴尬之色的吴忧,梗着脖子嘟囔道,“再说了,您老让我练字,我照办,宣纸练了好几沓,自认还算有些进展,
今日本想在您老面前露上一手,亏的我事先还以为您老会鼓励一番,不成想...”
{就他娘的这一手狗刨字,你小子竟还想咱鼓励一番?我他娘的还没老眼昏花到那种程度!}
暗自吐槽了一番,嘴角微微抽搐的朱元璋,对吴忧姑且称之为字的字体,早已不抱任何期望,
“算了,人无完人,既然你小子的字,咱标儿能将其认出,一字不差,也算颇有进展,咱也就不多说啥了,
若是咱说的没错,你小子是借这句话问咱,自洪武五年以来,为何不重开科举量才录用之事吧?”
“不错,正是此事!”
微微点了点头,吴忧极其不解的说道,“科举制度胎成于隋,落地于唐,长成于宋,至今已近千载,
为扼制门阀大族,为削弱所谓的五姓七望,也为给平民一条仕途,大业隋皇帝杨广想出了极具开创性的科举制度,惠及后人,并沿用至今,
也正因当时的门阀大族看透了科举制度给他们带来的威胁,背地里苟合了一些野心勃勃之辈,最终推翻了极具风采的...大隋,亦使一代雄主...隋太宗杨广,落得个...炀帝之称!”
“隋太宗?...隋炀帝?”,所谓知子莫若父,太子朱标呢喃了一声,刚准备说话,然而朱元璋却好似知道了朱标的疑问所在,摇了摇头感叹道,
“所谓成王败寇,史书本就由胜利者所写,然而,公道自在人心,大业皇帝杨广虽性情暴戾,却也的确是雄才大略,不失为一代雄主,
杨广自晋王时期平定南陈,使天一一统自不必多言,其在为时期,撅长壑,筑长城,营东都,开运河,贯通南北,创建科举,
北御突厥,精通西域,通使海洋,交通文化,即便是万国来朝这个词,亦首于大业皇帝杨广统治时期,可见此人功绩!
至于代表了关陇贵族门阀者利益,侥幸取得天下后,又被自家儿子篡夺了帝位的唐高祖李渊,给自家表兄弟谥号隋炀帝,属实令人不齿,...不提也罢!
因此,显扬说的没错,大业皇帝杨广,即便当不起太宗之尊,以其一生功绩,死后最不济也该有个高宗之称,
炀帝之名,名不符实,唯有无知之人,才会信以为真!”
身为驱逐鞑虏,重复华夏衣冠的开国君主,朱元璋骨子里的骄傲自不必多言,
然而,被世人所唾弃的隋大业皇帝杨广,却是为数不多让其感到惺惺相惜,令其敬重之人!
“显扬,你继续说!”
对于科举制度,朱元璋可谓是爱憎交加,而吴忧的观点往往出人意表,即便今日不提此事,朱元璋也有心与之商谈,
“老朱,身为晚辈,本不该多嘴,但你这总爱跑题的习惯,真得改改,多耽误事儿啊?”
“...噗...”
吴忧这一副语重心长说教的表情,让将将饮了一口茶水的朱标,顷刻间又给喷了出来!
“...跑题?你小子竟还有脸说咱跑题?”,朱元璋虽脸颊颇显黝黑,却仍旧透着些许潮红,直指吴忧的玉如意急速颤动,言语中竟罕见的透着些许悲愤,
“若不是你这臭小子三番四次东拉西扯,谈论个科举制度非得他娘的拿杨广说事儿,又突然蹦出个子虚乌有的隋太宗,咱又岂能...”
“得得得,老朱您老别激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咱们言归正传,千万别再跑题!”
为避开挥舞而来的玉如意,早有防备的吴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圆墩上弹跳开来,拱了拱手,继续说道,
“虽不知您老为何停罢科举,开历史的倒车重开举孝廉,但依在下愚见,即便科举制度有再大的弊端,所录用之辈且大多是些迂腐之徒,
然而,科举制度最起码维护了一个基本的...公平!况且,错不在科举本身,错在以四书五经为基石,用以选拔所谓的人才!
但事到如今,屎涨腚子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下以为,横扫漠北,永定西南之后,当重开科举,选拔之人多多益善!
千万别到了横扫天下之时,却因人才不继,而放缓脚步!”
“而且,在下以为比科举更为靠谱之事,便在武举,民间多的是能人异士,
若能给他们一个鲤鱼跃龙门,报效朝廷的机会,又何愁大明不兴,家国不稳?”
第 432 章 吴忧:我心如雪,不愿苟且!
“...武举?”
朱标眉头微皱,呢喃了一声之后,吴忧立马接过话茬,沉声道,“正所谓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唯有文武并举,文武同心,文武均衡,方能保我大明帝国永盛不衰!
世人都说以史为鉴,也不知道都他么鉴了个什么,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除四书五经等一些典籍之外,都他么丢的差不多了!
即便是圣人亲手所筑的经书典籍,也被后人修改的面目全非,就好比以德报怨这句话,倒是世人皆知,
但何以报德这个问题,圣人早有明示,让我等后人以直报直,以怨报怨,却被人刻意忽视,
且不说其它,仅一句以怨报德臭不可闻,可谓迂腐至极的这句话,历经千载有余,却依旧震聋发聩,长包流脓,至今仍在发酵,
以至一股腐臭之风横行且不自知,天天扯着嗓门大喊什么以德报怨,妄图感化他人,真是可悲、可叹、又他么可笑至极!”
“自诩为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且不知在他国眼中,就他么纯粹是软弱可欺的软蛋怂包,谁都没放在眼里!
我华夏民族明明是一头吃肉的老虎,却硬生生被一群迂腐不堪的腐儒,改造成了一头吃草的野牛,看似庞大,实则豺狼虎豹均可食之,...草!”
“显扬,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以往一直将以德报怨这句话奉为圭臬的朱标,面对振振有词满是不忿的吴忧,眼底掠过一抹尴尬!
“在下因气愤难平,以至失态,殿下见谅!”,稍稍恢复了些许冷静之后,吴忧拱了拱手,不再言语!
然而,将玉如意随手扔在桌上的朱元璋,却神情肃然的凝视着吴忧,意味深长的问道,
“科举制度自大业隋皇帝开创至今,已近千载,你小子所提及的武举,也就在一代女帝武则天的武周朝昙花一现,
之后历代君主,再无人开办武举,即便在史记中也是使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哪怕是历朝统兵征战的将领,也极少有人提及,你,可知为何?”
“帝王利于统治、文臣刻意打压、将帅利益独享!”,没有丝毫犹豫,吴忧口中接连蹦出了极为犯忌的言论!
“普天之下,胆敢堂而皇之道出如此言论之人,恐怕也唯有你小子一人而已!”
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忧,朱元璋缓缓起身,微眯着双眸,凝视着养心殿内的那张龙榻,幽幽的说道,
“以往咱觉着你小子天纵奇才,年轻气盛,虽有满腔热血,然而对政治,却是一知半解,目光如豆,
今日仅从你刚刚所提及的三句话来看,你小子并非不懂所谓的政治,实不屑尔!
不过,咱不得不说,今日若是换作朝堂上的任何一人,绝不敢当着咱的面,如此堂而皇之的道出...利于统治这句话!
咱也不得不承认,你小子,当真有种!”
“您老还不如直接说小子我不知死活来的干脆!不过...”,淡然一笑,端起茶盏的吴忧,话锋突转,
“若今日换作庸碌之君,这三句话,绝不会出于我口,因为我很清楚,您老朱,绝不会因实言而降罪于我,因为您的格局没那么小,您的内心也没那般脆弱敏感,
还有您老说的不错,并非我吴显扬不懂所谓的政治,只不过政治太过肮脏,我心如雪,不愿苟且,更不愿沾染污秽!”
眼中掠过一抹异彩,背对着吴忧的朱元璋,豁然转身,双眸微眯龙威尽显,
“世人皆苟且,唯你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愿与世同浊,你可知,立足朝堂却孤芳自赏,傲然一世之人,古往今来,少有善终之人?”
虽顿感铺天盖地的龙威扑面而来,然而吴忧却瞬间挺直了腰杆,迎视着朱元璋咄咄逼人的目光,嗤笑道,
“若苟且一生,碌碌无为,这不敢做,那不敢说,畏畏缩缩,这他么也叫...善终?”
“若说你小子是个二愣子吧,你吴显扬所言却他娘的颇有道理,若说你小子精明过人,你他娘的又啥都敢做,啥都敢说!”
说到这里,朱元璋缓缓收敛起嘴角的笑意,继而浓眉高耸,话锋突转,
“好,既然今日阴差阳错的聊到这了,你小子又是一根肠子通到底,那咱也不妨问你个问题,
这个问题,按咱的猜想,古往今来,想必尚无任何一位帝王问及,即便直言相询,臣下除诚惶诚恐之外,亦难有实言!
不过你小子不同,你小子啥话都敢说,啥事都敢做,势必不会欺瞒于咱!”
搁下茶盏,吴忧拱了拱手,沉声道,“只要您老问的不是太过高深的问题,我能回答,必定直言相告,
我吴显扬即便欺瞒天下人,也绝不欺瞒您老朱,以及太子殿下!”
“...咚咚咚!”
然而,朱元璋将将张了张嘴,养心殿的大门却突然叩响,云奇微躬着身子立于门外,“禀圣上,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有要事谨见!”
“让他候着,这一时三刻天塌不下来!”
“...遵旨!”,微微一愣之后,云奇一甩拂尘,躬身退下!
待到重归寂静,再次坐回圆凳上的朱元璋,直视着吴忧的双眼,粗犷的话语中透着无尽的威严,
“你小子尊敬咱,也敬重标儿,咱心里门清,也倍感欣慰!
但咱想问的是,你小子如今年不过弱冠,若如司马老贼那般能活,铁定能熬死咱...”
“父皇,您...您早已说过,以显扬的性格,绝不会有...”
此言一出,以朱标的精明,以及对自家父皇的了解,又岂能不知此问的敏感所在,顿时大惊失色,起身欲出言阻止,却被朱元璋的话语打断,
“标儿,身为储君,应泰山崩于前色而不变,黄河决于顶而面不惊!”
说完,朱元璋再次将极其摄人的目光转向了风轻云淡的吴忧,“显扬,以你的聪慧,想来应该清楚咱想问的是啥,拐弯抹角不是你的性格,也非咱的性格,
咱问你,若咱老朱家今后出现了一位 何不食肉糜极其昏庸无道的君主,你,将如此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