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阵阵抽搐的汤和,沉默了片刻,双眸寒光闪烁,“命运之说,虽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倭国当真受苍天垂怜,气运加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成为我大明的威胁,
有道是趁他病、要他命,此行再难,也得灭了它!”
“难?”
“只要走狗足够多,倒也未必有多难!”
摇了摇头,剑眉高耸入鬓的吴忧,将目光转向了倭国方向,幽幽的说道,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倭国历经百年乱世,彼此杀红了眼,若谋划得当,我等仅需圆木一根,便可...翻转泰山!”
第 489 章 男儿当杀人,以月炼乾坤!
长江即将转往大运河的弯道处,围坐在甲板上的一众将帅,惬意的享受着徐徐吹来的江风,
虽彻夜详谈军务,以及时不时偏离了主题的胡吹乱侃,直至月淡星稀,然而,众人虽仅仅睡了一个来时辰,却不见丝毫疲惫,
不得不说,除吴忧之外,半生戎马且如今正值壮年的众人,凡率军出征之时,精力便格外的充沛!
“陈友谅、张士诚残部因战败逃亡海外荒岛,尚有几万可战之兵,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凭你的性格,以及那极具蛊惑人心的观点,能够阴差阳错得到他们的认可,汤某虽感诧异,却也能够理解!但是...”
汤和停顿的间隙,吴忧嘴角微掀,接过了话茬,“但出乎您意料的是,三番四次拒绝朝廷招安,不愿归入大明王化之下的张陈二部,
从此,不仅不再是我大明的掣肘,无须驻大军以防范其不轨之举,反倒是甘愿为我所用,随咱们一道征剿倭国,对不对?”
“要是我家鼎儿有你小子的一半...不...有你的三分头脑,便足以让汤某自傲了!”
“也不知你小子使的什么妖法,张陈二部素来顽固,不成想阴差阳错的将你...”
虽知道以汤和的为人,定不会当众提及自己的糗事,但架不住身边的人多啊,且在场的大多都是些 性格率直到嘴不把门的性格,
特别是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曹震的身体更是不自觉的倾向了自己,搓了搓手,似有话要说,
眼角一跳,颇有些心虚的吴忧,脸上竟罕见的泛起一缕红晕,“咳咳,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
虽说光腚子被人掳走的事,朝内有朱元璋替吴忧遮羞,朝外有二虎替其洗地,可这一番操作,除不知详情,视吴忧为神人的百姓之外,还他么能骗的了谁?
毕竟,自己光腚子被人掳走的事,那可是早朝之时,率先出自老朱的大嘴巴啊!
事后再他娘的纠正,洗地,也就好比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遮羞布,虽聊胜于无,可好歹也能遮遮羞!
不得不说,吴忧刚刚那转瞬即逝的尴尬,让常常下意识将吴忧当做平辈中人的众人,竟都感到有些恍惚,
待缓过了神,汤和拍了拍吴忧的肩膀,“这就对了,你小子刚过弱冠之年,别总想着杀人,杀性太大,煞气太浓,容易伤人,也易伤己!”
“多谢汤帅提醒,不过,我即选择了以杀证道这条路,此生,便绝不回头!”
说罢,吴忧缓缓起身,背负双手,凝视着翻涌的江浪,“古往今来,才华横溢的诗人不计其数,然,晚辈尤为尊崇诗仙李太白!”
“男儿行,当暴戾。
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
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
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名。
放眼天下数千载,何处英雄不杀人?”
随着船舷上那道极为清澈,由低沉渐渐转为高亢的嗓音,再结合李白的那首杀气冲天的男儿行,令在场众人,无不是搁下手中的茶盏,不知不觉的沉浸其中,凝神静听,
不得不说,凡热血男儿,在李白的这首极具豪迈,杀气冲天的男儿行面前,无不感到热血沸腾!
当然,若是某些看似男儿身,实则女儿心的娘炮...例外!”
随着声音渐渐消散,不知过了多久,尚处于半失神状态的曹震嘟囔道,“嗯?这正听得起劲,咋突然没了?俺记得后面应该还有一段啊?”
闻言,吴忧嘴角一抽,没好气的说道,“在下不善读书,就记得最喜欢的这段!”
“呃,可惜了,俺刚刚听着这首男儿行,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回到了从前,满身是血,正杀的起劲呢!”
这时,众人也陆续缓过了心神,将曹震刚刚的一番话尽数收入耳底的靖海侯吴祯,忍不住调侃道,“得了吧,你曹蛮子就读了两年私塾,还是在课堂外偷学,能听懂个啥?”
说罢,吴祯又将目光转向了吴忧,满是感叹的说道,“不瞒您说吴帅,听了您刚刚的那一段,属下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飞去倭国,也好杀他娘的痛快!”
“是啊,李太白的这首男儿行,太他娘的提气了!”
“何止提气,我他娘的感觉体内的杀气都快暴涌而出了!”
不说曹震叶吴祯等人,即便是将将还在劝诫吴忧收敛煞气的汤和,又何尝不是有种冲向敌阵,痛快的杀上一场的冲动!
“得了,本想劝你,不成想倒是被你小子给...罢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汤叔的好意,显扬全都明白,您无非是担心小侄被心魔所控,丧失了理智!
不过您大可放心,晚辈绝不会被杀意所控,沦为傀儡,即便是真有那么一天,显扬屠戮的也只会是异族蛮夷,绝不会...举刀向内!”
凝视着吴忧,沉默了片刻之后,汤和缓缓起身,低声感叹道,“幸好你小子出生的晚了那么十余年,未能与圣上交锋,
否则,且不说你异于常人的头脑,仅凭你这张极具蛊惑煽动性的嘴,以及那极善弄钱的本事,
元末乱世,谁能走到最后,问鼎天下,恐怕也只有天知道了!”
“我这人生性懒惰,既不想争霸天下,再说也没那能耐...”,微微摇了摇头,吴忧将目光转向了奉天殿方向,幽幽的感叹道,
“叫我说,做皇帝还真不如做个伯爵来的潇洒,皇帝看似唯我独尊,可操心的事太多,
您看看圣上,还有太子殿下,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都给累成啥样了!”
“倒也是,国泰民安倒也还好,圣上虽忙碌,却也能抽出片刻闲暇,可如今北边战事将起,西南动荡,圣上他...”
相视一笑,吴忧从衣袖里掏出一盒烟,曲指一弹,一支烟便精准的落入口中,
将其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随着烟雾缓缓消散,吴忧剑眉微挑,斩钉截铁的说道,
“西南动荡,只不过是癣疥之疾,待大军横扫,改土归流之后,从此将再无动荡,
至于辽东、漠北两地,即便是加在一块,想来还不够那素来喜欢兴风作浪的老秃驴一个人折腾,
晚辈坚信,待洪武十二年之后,漠北残元也好,辽东高丽也罢,怕是得成为一对,同病相怜的...亡命鸳鸯!”
第 490 章 我大元太子即便再狂,能狂的过那姓吴的?
漠北龙庭之外,一骑飞奔而来,待到龙帐之外,极为敏捷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启禀大汗,高丽王率大军十万,距龙庭已不足三十里地!”
“再探,待高丽大军距此十里之外再行禀报!”
“遵命!”
凝视着绝尘而去的探马,天元帝隐于秀袍内的手掌缓缓握起,呢喃自语道,“蛰伏了八年,我大元,也该是时候潜龙出渊了!”
枢密知院爱足微微上前一步,请示道,“大汗,高丽王辛邯亲临,是不是由臣前往迎接?”
“迎接?”
邪魅一笑,天元帝缓缓转身,环视了一圈众人之后,将目光锁定在爱足身上,轻蔑道,“从来只有儿子朝拜父亲,又岂有做父亲的迎接儿子的道理?不过...”
话锋一转,天元帝摆了摆手,话语虽极为阴柔,却极具傲然之态,“完者不花,吩咐下去,令众军即刻出营列阵,用最威武勇猛的姿态,好好的震一震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然而,平章完者不花尚未出列,一旁的天保奴便抢先跳了出来,“父皇,就不必劳烦平章大人了,不如将此事交由儿臣去办,您看如何?”
若说天元帝一半是出于需要,一半是出于年轻气盛的话,那么年仅十二岁,年少轻狂的天保奴,纯粹是出于嫉妒,
毕竟,同为王子出身,又同样年少,天保奴迫不及待的想见识见识那位,杀兄弑父的高丽王辛邯,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也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说罢,天元帝如鹰隼一般的双眸直视天保奴,“务必记住,高丽虽弱,好歹也有十万可战之兵,于我大元多少有点用处,震慑即可,绝不能盛气凌人!”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掌握好分寸!”
不知为何,望着面露得意之色,昂首挺胸大步离去的背影,知院捏怯来心里,竟莫名的想起了汉人常说的一句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捏怯来近来隐隐有种错觉,自打高丽王辛邯政变夺位的消息传来王庭之后,太子天保奴,似乎,较以往...更为活跃了一些!
如今正值与大明争锋的关键之际,为求稳妥,捏去来上前请示道,
“大汗,太子殿下虽地位尊崇,却毕竟年少,臣以为,由平章大人一道同行,更能彰显出我大元的待客之道!”
闻言,天元帝稍稍犹豫了片刻,摆了摆手,转身前往龙帐,“不必了,高丽本就是我大元的附属国,由太子率重臣前往迎接,它,还没那么大的脸面!”
众人紧随其后,唯有刚从云南返回漠北的丞相失烈门微微停顿了一下,“大汗说的没错,若我大元对高丽表现的太过重视,必定会让辛邯认为我大元有求于他,反倒使其骄纵!”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由完者不花前往迎接?有道是年少轻狂,太子殿下他...”
身为大元宰相,失烈门的政治智慧自然不低,不待捏去来把话说完,抬了抬手,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转身离去,
“年少谁不轻狂?你要记住,太子殿下即便再不成器,毕竟也是大汗的嫡长子,
再者说,太子殿下再年少轻狂,还能比伪明那姓吴的狂?”
沉默了片刻,捏去来嘴角露出了一缕苦笑,摇了摇头轻叹道,“那吴显扬狂傲不羁,那是因为以伪明的实力,大可无视高丽的存在,
可如今我大元,即与高丽结盟,共击伪明,却何苦还要为了显示我大元的尊严,来一场所谓的下马威!”
捏怯来的直觉,的确没错,试问历朝历代皇室之中,谁家不出几个不争气的玩意?
天保奴的确就是那种,成事不足,可一旦败起事来,绝对是绰绰有余的那一类人!
正值意气风发的天保奴,策马在大军之中来回穿梭,整军列队之际,令其既妒且羡的高丽王辛邯,正乘坐着一辆格外奢华的马车,率大军十万,缓步前行,
大军出动,又岂能没有斥候头前探路,一骑飞奔而来,距马车十丈外翻身下马,一路小跑上前,单膝跪地气喘吁吁的回禀道,
“启禀王上,据小的查探,大元君臣似乎...似乎并没有前来迎接我高丽的动向!”
“来人,将此人乱刀分尸,剁碎了喂狼!”
斥候原以为一路奔波,可暂时歇息片刻喘口气,不成想,奢华的马车内传出的一道阴冷至极的话语,令他亡魂大冒的同时,又感到万分的迷茫?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然而,已被两位神情冷峻,目光中却透着一丝怜悯的禁军一把按住,将被拖走的他,已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满是恐惧的挣扎求饶道,“王上饶命啊,饶命啊王上!”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