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舒服的感觉,纵然意识已经清楚有人在叫,却还是意犹未尽,恨不得睡他个天荒地老。
可那不间断的声音,还是让朱瞻基不得不闭着眼喊道:“谁!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赶紧滚!”
听着屋内传来的朱瞻基不耐烦的声音,那门外的小太监也是心中惶恐。
可想到要办的事情,还是继续开口说道:“长孙殿下,宫里的公公来传话了。”
屋内,朱瞻基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这爷爷,还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好不容易舒服的睡一觉,准准的就要来吵醒他。
可那是老爷子,有什么办法呢。
无奈下,朱瞻基只能是缓缓睁开眼,从胡善祥的腿上坐了起来。
将眼角的眼屎揉去后,眯瞪着一双眼起身走了出去。
外间的茶桌旁,宫里的赵全赵公公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瞧见朱瞻基这副模样后,那赵全还是恭敬的对着朱瞻基说道:“长孙殿下,老奴实在抱歉,打扰殿下的睡意了。”
闻言,朱瞻基随意的摆了摆手,打着哈气说道:“无妨,就算打扰也不是公公你打扰的。对了,老爷子让你来传话,有什么事吗?”
赵全顺着话头,赶忙说道:“殿下,皇上让我来传话,命您即刻入宫。”
朱瞻基揉了揉太阳穴,满脸无奈。
这次来做这个主持新政推行的差事,感觉好像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从今儿一早起来这事就没停过,基本都跟那新政推行有关。
事连着事,事事还躲不过。
早上见了老爷子,如今又召入宫。
因为今儿清早在奉天殿里的事情才跟二叔三叔干了一架,如今去,指不定老爷子也是因为这事。
“公公,你可知道老爷子喊我做什么?”
面对朱瞻基的询问,赵公公显然也是对朱瞻基泄露成习惯了,并不打算隐瞒,可在看到与朱瞻基一同走出来的胡善祥以及那在朱瞻基身边侍候的小太监时,还是露出了为难之色。
朱瞻基明白对方的心思,一挥手,便将那小太监赶了出去,至于胡善祥,这赵公公是见过的,当初在那京郊的庄园里也是在跟前的。
见那小太监离开,赵公公这才小心,却又略有些担忧的说道:“长孙殿下,皇上听到了午时在午门外的事情。”
朱瞻基眉头一皱:“午门外的事情?”
正诧异时,忽然想起今日自己给那黄俨下的命令,凡是直接参与了泄露国策之事的人,全部午门外问斩。
如今老爷子叫他去,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朱瞻基实在没想到这个黄俨的速度效率如此之快,早上跟他交代的事情,就是朱瞻基自己潜意识里也想着是最早明日把这事办了。
却不曾想,这早上定下的事儿,中午就直接给办了。
想到这里,朱瞻基那股子睡意也没了,瞬间清醒。
“赵公公,那老爷子是什么态度?”
朱瞻基这话问的其实是有些没分寸了,作为朱棣身边的贴身太监,赵全看在他是皇上最疼爱的长孙份上,加上都是他们一家子的事情,透露透露倒也无妨。
毕竟朱瞻基这位长孙日后当太子,再往后当皇上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同时,朱瞻基从小在朱棣身边长大,而他赵全也是陪了朱棣几十年的老人。
朱瞻基又何尝不是他看着长大的。
可是,如今朱瞻基这个问话,就有些揣测圣意的意思了,长孙自己揣测自然没有什么不妥,皇上也不会怪责。
可他赵全是奴,是朱棣身边的太监。
他如果回答了,可就犯了忌讳。
不过,好在朱瞻基的面子还算够大,那赵公公只是略一迟钝,便回道:“皇上什么态度老奴哪里知晓,不过倒是在宫里发了脾气.....”
赵公公只谈事实,不讲结论,一是稳妥,二是长孙殿下听了也舒服。
日后若是长孙上了位,自己还在对方身边的话,再回想起今日之事,他赵全总不至于被其嫌弃顾虑。
这是他多少年来做奴的一些小心思。
只不过如今的朱瞻基压根都想不到这些,光听到老爷子又发了脾气,就知道自己这一趟绝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不去又不行,老爷子的人都派来门口堵了,自己还能跑了不成。
加上今天早上从那奉天殿已经跑了一次,一次是后辈孩子的胡闹,两次可就是不把老爷子这位皇帝的威严放在眼里了。
长长叹了口气,朱瞻基也只好动身与那赵公公一同去了皇宫。
至于胡善祥,则嘱咐在府里待着,没事下午去跟老娘聊聊天。
皇宫。
乾清宫门口。
朱瞻基刚来到门口,便听到里面老爷子正在训斥人的声音。
“你一个东厂厂督,朕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如今倒是跑到别人的身边了,怎么,瞧着朕老了,快死了,赶紧去投奔明主吗?!”
乾清宫中,那东厂厂督黄俨正恭恭敬敬的趴在朱棣的面前,老老实实的听着朱棣的训话。
“皇上,臣并无此心啊,内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
说这话时,那黄俨虽然显得声泪俱下,可埋在地上的脸上,却没见丝毫的害怕或者惶恐。
因为他清楚,这家这位皇上这股子的无名火并不是冲他的。
他也不值得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要是做奴的惹皇上生了这么大的气,会有瞧见的一天?
一句话交代下去,别看他如今还是什么东厂厂督,司礼监掌印太监,显赫一时,怕是朝廷上的六部尚书也不见得能压他一头。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是。
奴还是奴。
显赫一时也不过靠的皇上恩宠罢了。
收拾他,比随便收拾一个朝中大臣都来的容易的多。
更何况,这件事的主事是长孙殿下,是皇帝朱棣最疼爱的孙子,未来大明朝的继承者。
哪怕就是看在他为长孙办事的份上,皇上也不会真把他怎么办了。
除此外,正因为他此时正趴在地上,正巧瞧见了已经来到乾清宫门口的朱瞻基。
让长孙殿下瞧见自己为了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黄俨求之不得。
恨不得皇上再骂的狠一点,最好是再踹两脚才好。
而与此同时,朱瞻基的到来老爷子朱棣也正巧见着,可却眼神一撇,故作没有见着,正如了那黄俨的心思,一脚揣在那黄俨的肩膀上,继续骂道:“狗东西,吃的朕的饭,不为朕办事,去听那小王八蛋的话,他还不是皇帝呢!”
“是不是太孙,也还要看朕赏不赏给他!”
听着这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话,朱瞻基嘴巴一撇,当即高声对着里面喊道:“皇上!孙儿请见!”
屋内的朱棣听着朱瞻基那小王八蛋又开始胡闹,通报都不通报就开始瞎嚷嚷,顿时喊道:“给朕滚进来!”
说完,对着面前跪着的黄俨说道:“你,滚!”
听到皇上正如自己所料,并没有任何责罚他的意思,黄俨赶忙低着个脑袋,乖乖退了出去。
朱瞻基来到宫里,‘啪’的就跪在了朱棣的面前。
“皇上,孙儿向您请罪来了!”
朱瞻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真把老爷子给搞懵圈了。
“请罪?请什么罪?”
朱瞻基一脸正色的说道:“皇上,孙儿今日在听到东厂厂督黄俨说起那些泄露国策之人时,一时心中愤慨!我朝新政推行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若能推行,大明朝百年无忧!可那些胆大包天的东西,竟然私自将如此机敏的事情泄露在外,致使即将推行新政的南直隶人尽皆知。”
“使孙儿与各位大人前期所作的一切准备都付之东流,此等祸国殃民的人,孙儿岂能容他!”
“一怒之下,便命黄俨将那些人一股脑的全部砍掉了脑袋,选在那午门外,正是要警示世人,损国害民者,当诛!”
“可事了之后才想起,这些人都是南直隶权贵,一些甚至是皇室宗亲,可孙儿却没有事先禀明皇上,想来定是为皇上惹了不少的麻烦,故来此请罪,还望皇上责罚!”
朱瞻基的一番话说完,朱棣站在他的面前,直勾勾的瞧着这在自己面前公然演戏的大孙子,默默的说道:“小子,你以为你在爷爷面前演这么一通,爷爷就能放过你?”
“孙儿,不敢求饶!”
闻言,朱棣也不看朱瞻基那满脸悲痛欲绝的表情,背手便轻飘飘的说道:“我数三个数,给我好好说话。”
“三......”
“爷爷!”
朱棣不按套路出牌,却不曾想朱瞻基变脸的速度更快。
三字话音还落下,朱瞻基已经腆着脸站在身后。
转过身的老爷子瞧着朱瞻基这副狗摸样,顿时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可想了想后,还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对着乾清宫殿外的赵全喊道:“小鼻涕!”
听到朱棣喊声,赵公公赶忙跑了进来。
不等他问,朱棣便冷着脸直接说道:“去宫外面跪着受罚!”
朱棣的话让朱瞻基与那赵公公都是一愣。
正不明所以时,朱棣再次开口:“快去!”
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闻言,那赵公公哪还敢耽搁,转身便朝着宫门口走去,老老实实的跪在了那宫外的太阳下。
“爷爷!”
朱瞻基开口想要求情。
可朱棣似乎早就清楚了他要做什么,反而是转身瞧着他说道:“做错了事情,是要受罚的,这一点哪怕出生于皇室,也不能变。你是长孙,爷爷疼你,可以不罚你,但这罪过总是要有人来受着的。不是你,那就是他,也可以是其他什么人。”
“这个道理,你懂吗?”
对于老爷子的话,朱瞻基虽不清楚他到底要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而老爷子瞧着朱瞻基的表情,缓步来到他的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做事也向来机敏,脑子转的快。但是,这些都是小聪明。”
“你从小鼻涕那里听到点话,以为演演戏就过去了?做错了事情,既要罚,也要学,更要改!”老爷子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爷爷问你,今儿这事,你错哪了?”
朱瞻基沉默片刻,说道:“孙儿胡作非为,不该擅自杀了那些人。”
老爷子道:“你确实胡作非为,但你错的不是擅自杀了那些人。”
“我问你,那些人该杀还是不该杀?”
听着老爷子的话,今天的老爷子实在有些反常,让朱瞻基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了想,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说道:“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