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嘴上说着请罪的话,但是朱由检也看的出来,这位在自己的一贯的宠爱之下,半点请罪的意思也欠奉。但是这位从来都不会在这种场合出现的,回头一看,却看见了正在和周皇后挤眉弄眼的明兰。这货很少见到朱由检发火的时候,估计是刚才的场面让她觉得有点心虚。
也行吧,总算是有皇后这个打岔,自己也可以转换一下态度。
这两件事从根本上说起来,都是自己非常关注的,却不是自己面前的这几位大臣关注的重点。
也只有自己知道,孔家在未来的满洲入关和汉人剃发中表现的是多么的无耻,大明儒家对于普通百姓的学习和上升是做到了多么的恶劣。
当然,也只有自己知道,欧罗巴的传教士在大明未来发展中扮演了多么恶劣的角色,隐隐约约的历史角落中,他们的影子从来都没有缺席。
因此,也只有自己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带上自己这种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人的马后炮的情绪。
尽管不是有意设计的,但是周皇后这时候出现也是刚刚好,自己也能借着皇后的出现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顺便也给自己的这几位大臣留出一点思考的时间。
“行啊,皇后来的刚好。朕刚才还让明兰给几位大臣准备一些冰饮子,这都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冰饮子都去哪里了。”
“几位都落座,大家也尝尝皇后的手艺。”
说完话,他在大明朝的儿子在皇后的怀中伸着双手,对着自己蹦着两条小短腿。看到了这一幕,朱由检心中也是一软。走过去将皇后手中的孩子抱了过来。
“信王。”
周皇后很有意思,一生气或者一内疚,就开始不称呼朱由检陛下了,而是小声的叫他信王。似乎想要通过这个称呼唤醒两个人最幸福但是也是最困难的那一段落魄王爷的时光。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
周皇后声音很小,但是朱由检无所谓,正常音量大小和周皇后说话。他示意皇后坐在自己刚才做的椅子上,自己却是抱着小哥转悠给韩和孙承宗看。
“辛苦一些,还不是便宜了这个小子。”
韩和孙承宗接收到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朱由检怀中的小孩子也争气,陌生人这么多,也是不哭不闹的,倒是伸着小手伊伊呀呀的说话。
看着气氛已经回到了可以谈论正事的程度,他这才把孩子又递给了明兰。
“陪着皇后回去,朕这里说完了话再去找你们。”
朱由检这才走了回来。
“朕听说首辅和督师也有几个和小哥一般年纪的孩子。”朱由检的大儿子现在还没有确定大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用原先这位历史上的名字,就用小哥这个乳名随口叫着。
“回头这几个孩子的读书,总还是要落在首辅身上的。”
朱由检这一番缓和操作,韩似乎也从这两件事情中缓解出来了,也不在提待罪的事情,拱了拱手说道:
“陛下之命,老臣怎敢不全力以赴。”
“倒是陛下刚才所说的两件事,老臣未能看到全貌,却又一些意见。”
“哦?”朱由检知道自己是漫天要价,现在就看这些老臣们如何就地还钱。他提了几次新蒙学的事情,包括在昌平大力的推进面向老百姓的蒙学,但是朝廷之中总是拖拖拉拉。
其实这个很好理解,这些大臣都是从私塾中走出来的,他们没有一个人不明白,教育对于一个人和一个家族的作用。
但是当他们享受了这种红利之后,他们自觉或者不自觉的就是要垄断这种渠道和资源。一方面,控制知识的传播者,那些落第秀才和为中举的进士,都会享受这朝廷在税收和田地上无休无止的照顾。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大明对于读书人的尊重?
还不是让这些人掌握在权贵的手中的一些办法罢了。
另一方面,无论是县学还是府学,用无比巨大的成本将贫穷的孩子拒之门外。没有私塾这种机构的垫底,想要进入县学或者府学,那根本就是谈心妄想之事。
不是也有那些贫穷的孩子,仅仅是因为聪颖、天赋鲤鱼跳龙门的例子吗?
反过来想一下,要不是应为稀缺,这种例子还会出现在历史的记录上,被人口口相传?更不要提,还有多少穷人家的孩子被富人收养、改名,成为别人家的杰出代表。
与其说是孔家和孔家代表的儒家在阻碍整个大明社会的知识普及,还不如说是这些既得利益的集团在人为的掐断了老百姓上升的通道。
朱由检坐了下来,也没有催促,仅仅是看着韩在字斟句酌。
“对于孔家而言,朝廷其实一直是有考虑的,无非就是曲阜一地之事。放在那里,等到朝廷愿意动的时候,自然是手拿把掐而已。何时动,老臣倒不是为孔家说话,臣建议不妨陛下一道圣旨,将其召至京师,警告也可、训戒也可。老臣还是那一句话,今年不是陛下大动干戈的时候。无论如何,陛下,咱们在朝鲜、蒙古、辽东三处用力,内阁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朱由检心中冷笑了一下。
朝鲜在温体仁的搅动下,契合蔓已经开始启动了。李若链在河南进展的也不错,说不定在秋天就能给内阁一个巨大的惊喜。
也罢,听听你下面的条件吧。
韩也看了一眼卢象升,接着继续说道:
“倒是蒙学,老臣也赞同陛下首善之地的说法。若是北直隶都不向前一步,其他的各省自然也是可有可无。老臣倒是有个建议,南直隶和应天府自从上次之后,现在也有震动。不妨将蒙学在这两省先行推行,等到明年后年,朝廷再继续扩大。”
“怎么样?陛下你只要北直隶一省而已,我将南直隶也翻出来,如何?”韩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朱由检不满意。
“你这是吃我这个怨种皇帝吃习惯了吗?南直隶?你无非就是看见朕在南直隶抄家抄的三百万两白银了吧。”
“卢象升,你一定要想首辅多学一些。韩首辅虽然年龄比你要大许多,但是这种精进之心,却是要比你强许多。”朱由检先是肯定了韩的大方向。
“南直隶就算了,今年内阁能把南直隶的官员调整完,朕就阿弥陀佛了。”朱由检不伦不类的唱了一句揭。
“放在浙江吧。”
朱由检简单的说了一句,这可是东林和浙党的大本营。
“用海外贸易的钱。朕也知道,韩首辅还有现在朝中众多都是浙省的举子,也别让浙省的百姓寒心,觉得朝廷有了好处都往北边放,不给南边。”
没得办法,陛下这是两头堵,南直隶官员的折子就在陛下的桌子上。
皇帝陛下给了内阁的权利,要不同意,收回去也很容易。
第二四五章 讨价还价
第二四五章讨价还价
这就是朱由检的日常。
皇帝生气、发怒和安抚,大臣惶恐、请罪和坚持,双方在讨价还价中获取获取自己的收益。至于中间被牺牲的一般就称之为代价。
皇帝昏庸的代价,帝国改革的代价或者利益交换的代价。
比如今天,韩可以坚持要求帝国不将蒙学这个教育改革的手段率先放在浙江行省实施。那么,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内阁好不容易平衡了众多阁臣的候选名单被朱由检无限期地搁置,或者直接放进去自己人选。
弄到最不堪的时候,皇帝干脆就绕过内阁或者内阁直接封驳皇帝的旨意,这时候唯一的屏障就只剩下了文人不接受中旨的节气了。
文官集团和皇帝的矛盾,帝国中枢和地方的斗争,统治阶层和百姓的斗争。
只要没有外力作用在帝国身上的时候,这三种矛盾就是帝国最大的问题。其中最频繁的就是文官官僚集团和皇帝的矛盾,最受伤的就是帝国中枢和地方的斗争,最颠覆的就是统治阶层和百姓的斗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大明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成熟、也最长久的大一统的王朝必然存在的弱点。
而在这个中间,最需要皇帝处理的就是和文官集团的矛盾,只要这个矛盾还在大家可以容忍的基本底线之内,帝国就还有被拯救的希望。
否则,那真的就需要打破重炼了。
朱由检这两年以来的策略很简单,就是在确保忠诚和军队之外,通过减少皇帝的特权向文官集团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从去年开始,东厂已经被送到了国外,锦衣卫也让出了自己的最终审判权。换取的是文官官僚集团对于自己在土地和世家改革的支持。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大明暂时稳定住了向下滑动的态势,朝廷的收入也开始企稳回升。这除了带给朱由检信心之外,也带给文官集团更大的信心。于是,文官开始拒绝更加痛苦的改革手段,又趋于保守的态势。
甚至于包括朱由检寄予厚望的卢象升。
所以最好的穿越应该是启明团穿,而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按照现代的权利观点来说,一个皇帝最少需要有一百五十人的死忠小团体,否则你所得一切都是水中望月而已。
现在的朱由检摸了摸自己口袋中剩下的琉璃珠子,他现在也只有绝对的十一个人,加上被利益捆绑而来的最多二三十个而已。
“话说在前面,南直隶的布政使朕也不满意。”
即使韩已经同意蒙学进入浙江,朱由检该表达的意见还是要表达,而且还要表达的非常清晰。
“陛下,无论是礼部还是吏部,都推荐老臣裴自申,更何况裴自申是万历帝以来的老臣,性格沉稳,和缓如水,也足以适应现在的应天府的场面。”
保守了啊。
内阁又开始准备和稀泥了。朱由检正月十五在应天府杀得人头滚滚,内阁想当然的就觉得应该安抚一下南直隶的人心,平顺一下勋贵世家的怒气。
“朝廷为什么要对南直隶布政使之下,十三名主官大幅更换?”朱由检也不和韩就事论事,反而是提出了一个形而上的问题。
“目的,目的是什么?内阁想清楚了没有?吏部的王永光想清楚了没有?朕觉得没有想清楚。否则,以王永光眼光之毒辣,以你韩首辅夹带中人才之多,怎么也不会选到六十五岁的老好人裴自申吧。”
“锥在囊中,剑在匣里,何至于三十年在京师依旧默默无闻?南直隶现在需要一个默默无闻的泥菩萨布政使?要是一年过去,泥菩萨过不了应天这条大河?你韩该如何自处?韩内阁又该如何自处?”
韩内阁,这个称呼是朱由检今日第一次说出来的。
要继续在应天府和勋贵开战,就需要内阁全力以赴的支持,甚至于要放弃南直隶几年的岁收和税银。同时,全力为朱由检抵挡住兔死狗烹的坏名声和来自勋贵的反扑。
所以,在总理政务衙门这个大饼之前,朱由检又随手抛出来一个韩内阁的小饼子。
听到韩的呼吸有点沉重,其他人看着韩的眼神有点发红,朱由检就知道自己的这张小诱饵下的不错,鱼自己就开始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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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圣明,那真是老臣有点想的不周延了。若是有人借着今年正月的朝廷的动作继续闹事,还真是需要一个杀伐果断之人才能镇的住官场。”
“不怕慢,就怕站。韩内阁既然是跟着朕登基的那一刻就组建的,朕自然希望韩内阁至少为下一届内阁做出一点样子和表率。但是,朕从最近的南直隶的布局上,没有看到这个表现。若是继续如此,要么韩你自己改组你的内阁,给朕重新加入更有干劲的人进来。要么,朕直接更换内阁。但是无论如何,朕也说过了,三年之内朕没有这个意思,在总理衙门成立之时,朕也没有这个打算。你我君臣想得,朕是珍惜的。”
事情说清楚,那就剩下了感情牌。
“陛下,老臣惶恐。”说不得,韩也要真情流露地上前跪下。
“起来起来。”
既然大家都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朱由检也赶紧起来,双手将韩从地上扶了起来。
“朕也不奢望其他,就是希望韩首辅能身子康健,再给朕的大明干上十年。”
说完了文官的事情,自然还要处理武将的事情。其实武将的事情反而要比文官集团要单纯和简单许多。这种暴力集团,只要国有外患,就不存在处理不了的问题。
就在朱由检和韩、卢象升言语拉扯的时候,孙承宗也有了自己的基本判断。所以朱由检这边君臣相得的戏码一演完。他就拱拱手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陛下。”
“老臣会彻查军中信教之人,凡是信教的人皆从军中清退。”
对于孙承宗来说,军方在这一年以来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
蒙古地盘上归化城像是一个钉子,将帝国西北的防线从宣大向北推进了三百余里。直接将宣大防线和军田基本解放了出来。袁崇焕也已经将自己触手向北放置在阴山一带,向西放置到了河套一带。剩下的就是等待了,等着大明北部军团的力量进一步壮大和成熟,无论是向北还是向西,都有很大的想象空间。户部和学院已经开始着手将山西、陕西、河南的失地的农民向归化城一带迁移了。
在辽东,召回了满桂和毛人龙两位之后,赵率教旗下的辽东人马和中原军伍融合进度进一步加快,从根本上去除了辽东反叛的隐患。虽然没有收复辽东的能力,但是借助着铁丝网、水泥和手雷,也基本能将战线稳固在泥河一带,打得也是有来有往。同时,在户部的新物资供应方案下,基本上能做到一百万两银子实际能发挥出八十五万两的效果。
加上在不伦不类的叫做“大明纺织和农耕机械修理厂”东厂和朝鲜大明贸易代表处的加速下,朝鲜猎人组成的几百支小队伍不停的骚扰后金建州人田地和粮草,也给建奴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些最多上百人,最少十几人的小队伍,配置上火油弹和手雷,让建奴强大的骑兵队伍如同面对无处不在的牛虻一般,有劲使不出。
唯一进展比较慢的就是陛下最关注的海军,皇上的内库加上户部,几批人都扳着一张死人脸,将上百万两,上百万两的银钱批复给了军部。熊文灿远去福州,现在无论是买船还是买人,钱都花的如同流水一般,但是实际进度极其缓慢。所以,陛下前几天又将福州郑氏的秘折也给自己批复了过来。
但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先把洋人的事情给解决了。
所以,他说的第一句就是关于洋人传教士的问题,今天陛下情绪的爆发点也是在这个上面。他也清楚,军部之所以节节胜利,陛下主推的几种新武器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些要是被偷了,别说是皇帝,就是自己也必须要彻查到底。
第二四六章 教学时间
第二四六章教学时间
要说以韩为代表的文官集团需要的是协商和退让的话,那么大明的武官阶层需要的就是教育,至少朱由检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教育当然不是具体的战术和战斗,而更多的是在于穿越了几百年所带来的战略眼光和技术科技树的认识之上的。大明科技树可以慢,但是在朱由检做皇帝的这个期间,是不会点错的。这也就是朱由检敢于直面军方的底气所在。
他一听到孙承宗说的第一条回复,就知道老将军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这倒是没关系,恰好借着这个机会,刚好将自己的理念向大家输出一下。
卢象升、孙传庭两个就是自己下个阶段文官和武官的首脑接班人。想到这里,他支使王承恩说道:“大伴,去内阁将周延儒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