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已数年矣。”
曹操闻言大为宽慰,迄今为止,他依旧还深刻的认为,这是他所做的为数不多的正确之事。
“嗯……罢了,此都是陈年旧事,不说也罢,谈及公孙瓒,此人十年在外戍边,组建白马义从,当真也是不可一世之人。”
据说,当时公孙瓒还是家中庶子,不得待见,故故而远走边境扬名,因其貌美声洪,举止勇武,每每作战必大喝而敌,得麾下将士爱戴。
是以在数年之内声名鹊起,得到了附近豪士的拥戴,都尽皆跟随其后,也就成了后来的白马义从。
赵云去的时候,公孙瓒早已声名远播,是以他并不算得重用,只是麾下骑兵统率之一。
“却没想到,袁绍竟能将之击溃。”
“唉,”刘备跟着叹了口气,“此乃是,人心沦丧也,伯兄长若非是走错此着,怎会到这等境地。”
“他与刘幽州向来不和,没想到直至最后依旧还在争夺,刘幽州有贤君之风范,哪怕是当初袁绍要推他做东边的天子,百姓居然也是拥戴的。”
“如此民意,当真是世所罕见。”
“嗯,不错!”曹操此时心中有所感念,不由得也逐渐微笑起来,刘备的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人心,何其重要也。
曹操当年以为是人才、是大势所在,方为大业之本,自从在徐州尝到了人心所向的甘甜,怎么都舍弃不掉了。
民心,有时候比兵马还要锐利,而天子的诏令,也同样如此。
此刻,几人一边吃食,一边煮酒而言。
一边也是在闲谈杂叙,从公孙瓒而起,聊到了幽州的风土人情,还有独特的盐市与鱼市,若是与外族通商,每年我换取的钱粮极多。
而且现在,卢龙塞外的马很不好养,因草不生长,不如并州、西凉、河北等地的放牧发达,所以那些靠马生存的外族,都羸弱不堪。
自然打几次,他们就会上贡,以祈求换取和平,或者低价进行贸易往来,白白让幽州赚取钱财资源。
说到这,曹操还是颇为欣慰。
“当今英雄辈出,虽群雄割据,而诸侯混战,但终究还是内斗。”
曹操轻笑了一声,不屑言道:“如今占据诸地的诸侯将军,任何一人打出去,同样可令周边宵小鼠类臣服,此乃战乱之中,不幸之万幸也。”
徐臻深以为然。
国恒因弱灭,唯汉以强亡。
这句话真不是吹出来的,大汉即便是在祸乱,真正被入侵反而是司马氏之祸。
当然,也可能是这战乱的年代,死了太多的英雄豪杰,还有人口。
战乱越长,人口损伤自然也就越多,如此不利于休养生息。
刘备闻言却还是感慨,“英雄虽多,但却都各自为营,不可一同扶汉,如若此时回归汉廷,不出十年便可重回盛世也,自当还有百族来朝。”
“哈哈哈!”曹操知道这话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如今所有的诸侯都不会归附,唯一能重回一统之路,只有靠战!
“玄德老弟,此话说来,有些过于天真也,既然提到了天下英雄,在你看来,何人可称英雄?”
曹操面色微醺,眯起了眼来,忽而盯向了刘备,让他神情为之一愣。
继而,眉头紧锁,思考起来。
“这个……”刘备双手拢在袖中,坐得稍稍笔直了些许,片刻后道:“吕布堪称英雄,斩董卓而护天子,得封温侯、上将军。本身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美誉,麾下又有八健将,为其冲锋陷阵,文有”
说到这,刘备顿时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总之,武勇英雄应当有吕布一席之地。”
吕布身边文士,说出来恐怕会惹得曹操不开心,刘备差一点就忘记,陈宫是叛曹操而去的了。
果然,曹操在听见文有二字的时候,面上的微笑稍微僵硬了一下。
“那也不对,”徐臻当即道:“武勇无志又有什么用,你看某些人,麾下号称万人敌足有两位!
八健将也敌不过两位万人敌美誉啊,又有何大业之志?不也是居于雄主之下?”
刘备的脸色顿时愣住,仿佛石化。
心里一下被捏住了,逐步憋得通红,一时间仿佛从未受过如此奚落一般。
好似一个即将烧开的锅,锅盖已经盖不住锅内的沸腾。
是以,在强行压下之后,刘备的脸色直接阴沉了下来。
那曹操当然就高兴了。
笑吟吟的看着刘备,见他喝了一口酒,越发的欲言。
“君侯说话,未免太过武断了!人各有志,只要为匡扶大汉,何处不可有所作为!何必如此直言!此话宛若三九严寒捂于心口!
”
刘备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个徐伯文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好吗!
曹操则是直接笑了,正准备开劝。
两位万人敌,恐怕聋子都能听出来说的是谁!
好个徐伯文,回去我让玉儿亲自给你下娇耳吃,狠狠地的奖赏!
只是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隐晦,今日怕是要让刘备气急败坏了……
这时典韦喝了一口酒,朗声问道:“您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徐臻眨了眨眼回头看向他,“我啊。”
刘备:“???”
曹操一愣:“诶?”
典韦也恍然大悟,凶煞面容散去,露出了一丝憨厚明悟的笑,“噢!对,俺和许褚是吧??”
子龙确实还没有展现过万人敌的风采,他只是如尖刀神将,飘逸穿阵居多。
君侯夸我万人敌!嘿嘿!
“是啊,我居于主公之下,麾下有典韦与许褚,都是万人敌也,可我并无大志,愿追随主公平定天下之乱也。”
他甚至还趁机表了下决心。
“再者说,我岂是那等,暗语伤人的狭隘鼠辈?”徐臻瞪了典韦一眼。
“哼。”典韦直接低头啃肉去了。
于是徐臻又转头来,笑意满满的看向刘备问道:“皇叔方才在急什么?”
“我,我急了吗?”刘备苦涩而笑,迷茫的看向曹操。
“是,玄德是有点急。”曹操点头而笑,嘴角略微用力的抿着,否则他怕自己憋不住。
“没有啊,哈哈,只是觉得伯文此言,太过自谦了,来来!满饮此杯!”
刘备当即举杯,面色含笑,但嘴角微微有些颤抖。
他只希望接下来徐臻别说话了。
曹操同样碰了一杯,他也希望徐臻别说话了,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若是接下来自己说话的时候被问一句,估计也是能气死。
我为何要叫他们俩来?
一个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只知道吃。
曹操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典韦,今日无需值守,阿韦果然很是实在,已经满口包食,双手油光,丝毫不顾及他忠武侯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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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当年那个骇人的饭量。
“唔,”曹操看了一眼徐臻,“伯文,休得胡言,令玄德烦忧,他本已被公孙将军之事,扰乱了心绪。”
“是,是伯文考虑不周。”
徐臻微微拱手,还是很谦虚的。
然后开始略微发呆。
轻轻的叹了口气。
“唉,虚度一日。”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可惜。
曹操说完这话,刘备的脸色稍微恢复了正常,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毕竟公孙瓒之事,的确可以令他心中烦闷,思绪不畅。
曹操沉声而笑,道:“不过,吕布匹夫之勇,的确不可算英雄。”
“那,”刘备又苦苦思索了片刻,笑道:“荆州刘景升,铁锁横江,独据荆襄九郡,能否算英雄?”
“老迈而已,龟缩之辈,唯有紧守不可进取,一域之能也何以称英雄?”
曹操笑而答道,也是逐渐进入了状态之中。
“那,冀州袁绍,如今坐拥四州之地,沃野千里,麾下战将何止千员,兵甲百万,堪称英雄也。”
曹操脸色微微凝重,稍微沉吟了片刻,道:“袁本初,为人刚愎自用,不听谋士之言,且多谋而无断,麾下谋臣派系繁多,如何不烦扰视听也,且受家族萌阴巨甚,不算英雄。”
刘备苦涩摇头,若这些都不算,还有谁算英雄也,“益州刘季玉,江东孙伯符等人。”
“不算,不算。”
曹操当即笑而摆手,“都不算英雄也,区区鼠辈不足为虑。”
“那玄德不知道了。”
刘备笑了笑,心里依然还在思索着曹操要说些什么。
此刻,曹操盯着刘备,神情陡然而沉,目光锐利且仿佛洞穿一切,道:“有一人。”
“居于庙堂之下,却不曾动摇其心,身负民望且不为此自满,律己奉公不思名利,以身作则而奋日精进,初心在汉始终不忘……此人堪称英雄。”
徐臻:“……”
这特么说得不是我吗?
他抬头去看了一下天空,一片乌云都没有,心里没来由的有点焦急。
雷呢?救一下啊!
“敢问,此人是谁?”刘备偷看了一眼徐臻,故作不明的问道。
曹操嘿然失笑,登时又直视刘备的目光,道:“此人胸有大志,但却在许都之中韬光养晦,只与田土为伴,暗中藏心,我岂能不知。”
“只身入局,得天子亲口敕封皇叔之名,以此而壮大,可谓火中取栗,使君可知是谁?”
刘备身子一颤,不再言语。
曹操接着凑近,始终盯着刘备的脸,认真的道:“洞察全局,可见其心智;甘愿沉默笃行,可见其沉稳;铤而走险,可见其胆色。唯有如此,方称英雄!这世间英雄,恐怕唯有使君与操耳。”
徐臻:“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