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在崇祯皇帝沉思之际,一道道激动的怒吼声,在眼前这校场响起,却见数十名或双臂缺失,或双腿缺失拄着拐杖,快步朝自己跑来的大汉,崇祯皇帝神情变了。
“你们不用跑来,朕过去。”看着这些原勇卫营、忠勇军、天雄军的健儿,崇祯皇帝伸手道:“朕命令你们停下!”
这些伤残的健儿,都是在战场上跟建虏浴血奋战,幸存下来的,但是却也永远失去了他们的双臂或者双腿。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下,成为这样的残疾,除了等死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活路,但崇祯皇帝却给他们活路。
“原勇卫营,李石头,拜见陛下!”
“原勇卫营,陈二生,拜见陛下!”
“原天雄军,张广民,拜见陛下!”
“原忠勇军……”
一道道怒吼声响起,崇祯皇帝看着这些单膝跪地,甚至斜拄拐杖保持平衡的健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起来,快起来。”
崇祯皇帝走上前,伸手去扶这些健儿,与此同时转过头来,冷厉的眼神,看向韩赞周、朱纯臣他们,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朕过来扶起他们!!”
在朱纯臣他们的眼中,这些致残的将士,无非就是卑贱的存在,但对于崇祯皇帝来讲,他们却是最可亲可近的好儿郎。
他的羽林军,他的人才队伍,需要这些好儿郎,来帮着自己来培养,发挥他们最后一点余热。
“在这里,住的还算舒心吗?”看着眼前这些红着眼眶的健儿,崇祯皇帝面露关切的说道:“你们的家眷和子嗣,都接过来了吗?”
“舒心!”
“都接过来了!”
以李石头为首的致残健儿,情绪激动的喊叫着,这一幕,叫聚集在校场的众多遗孤,一个个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们不明白,他们眼里冷酷的教官,为什么现在却这般的激动。
“陛下…我没用,不能再为你效忠,为大明尽忠了,我……”
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的李石头,看着大明的天子,忍不住哭嚎起来,这一哭,叫身边的众致残健儿,一个个都跟着嚎哭起来。
他们效忠的天子,没有因为他们致残而抛弃他们,相反还把他们都接到皇庄,还叫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他们先前所没想到的。
“把眼泪擦干!”
崇祯皇帝走上前,轻拍李石头的肩膀,看着眼前的众健儿,动容道:“谁说你们不能再为朕效忠,为大明尽忠了?
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为朕效忠,教好这帮你们袍泽的子嗣,你们就是大明最大的功臣。
一个个在战场上,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怎么到朕面前了,却都成了软蛋了,想哭,都给朕忍着!憋着!”
第238章 大明的脊梁,不能弯!
大明从不缺敢拼命的健儿,纵使是在当前这种氛围下,建虏虽强,但也没强到可以横推大明的程度。
只是一次次被出卖,一次次被抛弃,一次次被盘剥,使得大明健儿的血,渐渐的也冷了下来。
当吃饱、穿暖、拿足粮饷这些硬性要求,都他娘的成了一种奢望,谁愿意给大明去卖命啊!
“替朕带好这些遗孤,他们不该浑噩,没有盼头的活着。”
看着眼眶微红的李石头等人,崇祯皇帝语重心长的说道:“他们的父辈,都是我大明的英杰。
都说虎父无犬子,朕不希望我大明英杰的子嗣,最后都成了废物,那就对不起他们战死的父辈。
在旁人的眼里,你们是致残了,但是那又怎样,依旧改变不了,你们先前英勇杀敌的一面。
尊严是自己争取的。
在朕的眼里,你们比任何人都要健全,将先前在勇卫营、忠勇军、天雄军所学、所见、所感,都毫不保留的传授给这些英杰的子嗣。”
“喏!”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从李石头这帮致残将士的口中喊出,那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叫朱纯臣、韩赞周、李大全等人,一个个心里生出感触。
看着眼前这帮致残将士,那流露出的坚毅神情,崇祯皇帝的心里很满意,有这帮上过战场,活着下来的老兵,来帮自己培养集中的遗孤,他相信等到三五年后,便能拥有一批思想坚定,忠诚度高的人才队伍,更能拥有一支打不垮的大明羽林军!
明知道大明上下都摆烂了,与其将宝贵的银子、粮食等资源,投进那没有任何回报的无底洞中,倒不如放到有价值、有获益的谋划中。
崇祯皇帝甚至相信,哪怕真有一日,自己不能待在京城,要上山打游击了,那他豢养的大明遗孤,将坚定地跟随着他而去。
像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帮流寇,所玩的那套流寇战法,真要跟自己所领的游击队伍掰掰腕子,那根本就不是对手。
干掉他们的老营,所谓的流寇队伍,顷刻间就会四分五裂。
不过对现阶段的崇祯皇帝来讲,崇祯二年即将过去,崇祯三年马上到来,自己所面临的局面,还远没有到那等恶劣的地步。
只要谋划得当的话,制衡住朝堂,遏制住党争,稳定住局势,想在四下摆烂的背景下,再开辟出几个摊子,先挖挖新地基,日后重建大明框架,还是大有希望的。
“陛下,眼前这些少年,是现有十个营校的轮值百户和副百户。”李石头面露笑意,对崇祯皇帝汇报道:“年纪最小的才十二岁,不过他们的能力,都是最杰出的,平日进行各类操练,都是他们协助进行的。”
看着眼前这些面露怯意,又带着些许亢奋的少年,崇祯皇帝缓步向前走去,在随驾众人的注视下,给这些少年整理衣衫,擦去脸上的汗迹。
对崇祯皇帝的这一举动,那些个少年,一个个昂首挺胸的站着,身体蹦的很硬,不敢有丝毫的动静。
“走,陪朕看看校场上聚集的少年郎们。”
崇祯皇帝露出微笑,伸手拉住临近的两名少年郎,说道:“看着你们现在这么有朝气,朕的心也算定下来了。
过去的事情,就叫它慢慢过去吧,在朕的眼里,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了,要懂得承担起家里的担子。”
“…是。”
“是……”
被崇祯皇帝拉着的周狗蛋和钱二生,紧张到不能再紧张了,即便是回的话,也是磕磕绊绊的。
这可是大明的天子啊!
是他们在来到这皇庄以后,一直要喊着效忠的天子!
但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高高在上的天子,会拉着他们,这般亲切的跟他们说话。
这样的一种境遇,纵使是在家乡的地主老财,一辈子也没遇到过的吧。
“羽林军全体,紧急集合!!”
在崇祯皇帝拉着周狗蛋他们,朝校场这边走来时,先一步跑去的李石头,此刻强压内心激动,开口喝喊道。
“紧急集合……”
“咚咚咚!”
原本分散在校场各处的遗孤队伍,在各自什长的指挥下,开始朝着李石头所在,快速的集结过来。
而原本跟随崇祯皇帝的那帮少年郎,一个个先是拱手作揖,随后目光坚定的快步朝所在营校跑去。
纵使是被崇祯皇帝拉着的周狗蛋和钱二生,他们在犹豫片刻后,亦坚定地挣脱天子的手,在拱手作揖后,便朝各自营校跑去。
“动作都快点!”
“报数……”
在朱纯臣、韩赞周这些随驾之人,略带惊愕的注视下,本分散在各处的遗孤队伍,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集结成一个个方阵。
‘这真的只是一帮遗孤吗?’
朱纯臣双眸微张,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心里暗暗说道:‘娘的,单单是这样的反应速度,都他娘的快赶上,我京卫都督府的上直亲卫军了。’
朱纯臣的内心是震惊的。
觉得眼前所看见的这一切,是不可思议的,一帮毛好没长齐的小崽子,居然有这样的反应速度。
但是他哪里又会知道,为了教这帮遗孤,能够学会队列集合,李石头这帮致残将士,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
手把手教各营校的代理百户、副百户,还有那些什长,然后由他们带领着,再去教各自管辖的遗孤。
这帮不认字的遗孤,甚至连左右都分不清,当初为教会他们认清左右,在这大冷的天,李石头这帮人,亲自领着他们,左脚穿鞋,右脚不穿鞋,一点点的教他们。
“陛下万岁!!”
当崇祯皇帝走到队列前,看着眼前这帮昂首挺胸的遗孤,一道振聋发聩的怒吼,便在耳畔回荡起来,尽管这道声浪中,有不少都是稚嫩的童音,但却是那般的坚定。
“羽林万胜!!”
对这些遗孤的问候,崇祯皇帝给予回应。
凡是安置在皇庄的遗孤,皆以羽林军称呼,皆以羽林郎来叫,崇祯皇帝要从小培养他们的骄傲。
崇祯皇帝所处的这座皇庄,在这里生活的遗孤,都清楚在他们所在之外,也有着一群群和他们一样的羽林郎。
在平日里的操练中,李石头这些致残将士,也会跟他们讲,同为羽林军的一员,要懂得信任你们的袍泽。
“来这里之前,朕心里还在担心,我大明的羽林郎,是否会受到苛待,是否会浑噩的活着。”
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扫视着那一道道坚毅的目光,面露骄傲的说道:“但今天在见到你们后,朕心里很开心,也很高兴。
因为在你们的身上,朕感受到你们的父辈,那坚韧不屈,那骄傲,那泰山压顶不弯腰,你们都是好样的。
在你们的身上,朕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我大明的脊梁,不会弯,也不能弯,你们要好好的长大,都听明白了没有?”
“效忠天子,效忠大明!!”
“效忠天子,效忠大明!!”
在崇祯皇帝话音刚落,一道道怒吼声响起,或许在眼前这些羽林郎心里,还没真正明白效忠是什么。
但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随着他们见到的东西越多,他们渐渐就能明白,效忠二字所带来的含义了。
第239章 孤勇者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忠诚的,所谓的忠诚,就是受大环境的影响,在一步步的成长中,慢慢体悟到的。
现阶段大明所存在的问题,是搭建起的晋升渠道,被一帮特权派把持着,有勋戚,有官绅,有地主,挣扎在底层的人才,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
这一根本核心不能解决,想获取更多人的忠诚,对崇祯皇帝来讲,断然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老孔,你他娘的够阴的啊,跟老子玩起这一套了。”黄得功有些气喘,放光的虎目,死死盯着孔有德,说道:“咱俩同为先锋军领队,是说要较量一番,但你不能给老子玩虚的啊。”
“老子怎么跟你玩虚的了?”
孔有德瞪眼喝道:“老子不就顺手干掉几股匪寇,叫他们编成辅兵,帮着我部分担辎重运输,你他娘的也可以这样做啊。
这话咱可要说清楚了,当初老子是跟你打赌了,但可从没说过干别的啊,你自己没回过味来,怪老子了。”
当崇祯皇帝忙着视察慰问,独属于他的大明羽林军,奉旨离京的勇卫营、部分天雄军,在高级将校班的统领下,秘密朝宣府镇治下的张家口一带行军。
“你……”
被噎的没话说的黄得功,瞪眼看着孔有德,心里纵使有很多憋屈,可也无法发泄,毕竟这次赌约,是他输了。
“你什么你,愿赌服输。”孔有德面露轻笑,瞅着黄得功说道:“你要是没卵子的话,就当先前讲的话,是放屁了。”
“你他娘的才没卵子!”
黄得功瞪眼道:“不就是他娘的归京后,伺候你个狗日的十天吗,算个屁,老子说到做到。”
“哈哈……”
孔有德仰天大笑起来,叫骄傲的黄得功,伺候自己十天,这想想都觉得他娘的高兴,要不是现在是领军期间,不然他非要豪饮几坛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