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有的历史轨迹中,崇祯皇帝派出多少监军太监,可最终换取来的结果,却是坑死多少良臣武将。
像这样的一种错误,崇祯皇帝绝不会再犯。
跟着进来的方正化,见自家皇爷笑而不言,心里难免揣揣不安起来,难道自己的话,有些说错了吗?
“臣…毕自严,拜见陛下!”
在方正化思量之际,公事房外,响起毕自严的声音,这叫他回到了现实。
“进。”
崇祯皇帝撩袍坐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心中却在想着,此时毕自严过来,是所谓何事?
自设立直隶巡抚后,朝中的局势吧,就变得有些有趣了,或热议,或反对,或沉默,对待这种情况,崇祯皇帝并没有过多去理会。
有韩所领的维稳内阁,在自己前面顶着,崇祯皇帝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这一届的内阁,随着一些事情的发生,包括一些谋划的落实,崇祯皇帝逐步给予韩他们,相应的权柄和空间。
只要不是涉及内政要务,官员升迁,钱粮等方面的事宜,其他一些日常性的政务,基本上内阁票拟意见,崇祯皇帝都会着司礼监批红。
毕竟要崇祯皇帝分神的事情,就已经够多的了,倘若事事都过问,都刨根问底,那就算是累死自己,都办不好。
抓大放小。
这是崇祯皇帝对内阁的态度。
“陛下…先前在宣府镇治下,于张家口所开榷关一事,明确下来了。”毕自严捧着手里的奏疏,作揖行礼道。
“榷关十三行的顺利创设,使得聚集张家口榷关的商贾,是累日增加,榷关的一应运转事宜,表现的都很不错。”
被毕自严这般一提醒,崇祯皇帝想起来了。
前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对自己在张家口所开榷关一事,都已然抛到脑后去了。
逮捕查抄以范家为首的八大贼,使得晋地边陲的走私贸易,必然会出现真空,但令人眼红的钱财,定会引起新的群体觊觎。
与其叫这件事情失控,不如朝廷恢复边地榷关,明令禁止对外售卖哪些违禁品,可对外售卖哪些商品。
同时赋予多重监察体系,有榷场十三行,有张家口榷场监察,还有厂卫抽调监察,不说绝对能避免违禁品流出关外,但至少能确保绝大多数,那这件事情就是值得去做的。
毕竟做了这件事情,一来能叫朝廷多一项赋税财源,二来对蒙鞑和建虏,搞搞他们不懂的经济削弱,三来最大程度避免有心人铤而走险。
“这张家口榷场,发展的确实喜人啊。”
看着手里的奏疏,崇祯皇帝笑道:“仅榷关十三行这边,所收缴的保障银子,就高达二十多万两。
照这样的趋势来看,随着更多的人,知晓张家口榷关,那都会加入榷关十三行,以便于对外的贸易。”
“是的陛下。”
毕自严微微欠身道:“针对这笔保障银子,除非决定退出榷关十三行,否则是不会退缴的。
倘若张家口榷场,运转的不错,朝廷所得赋税增多,陛下是否能考虑一下,多开几个榷场?
比如在天津直隶州,由户部增设榷场,创设天津十三行,这样对西洋海商交易时,能确保日常管理,还有赋税的征收。”
大明财相开始接受天津开海事了。
不错。
这是一个好的现象。
“朕觉得可行。”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不过临海之地,叫榷场的话,多少有些不恰当,不如就叫海关吧。
具体该怎么做,毕卿就多费费心吧。
必要时,可跟天津方面多了解些情况,毕竟涉及到赋税征收。”
“臣遵旨。”
作为崇祯皇帝在北直隶治下,所选定的对外开海要地,天津能否发展起来,会影响到崇祯皇帝不少谋划。
别的不说,单单是粮食储备这一条,就足够了。
现阶段的大明,算是步入到灾害高发期,等再过上几年,会有一场牵扯地域极广、持续时间较长的大旱灾,期间还会伴随着各种灾害出现。
倘若大明所储粮食不足,那纵使现在把山陕两地的流寇势力,都给悉数镇压下来,到时也会爆发叛乱的。
“不过毕卿,张家口榷关那边,涉及关税征收,一定要严抓起来。”
崇祯皇帝想了想,对毕自严说道:“现在聚集在张家口的商贾,数量相对还不是很多,可一旦商贾多了,难保出现以权谋私、利益输送的事情。
毕卿是知道的,朕对这类事情很是厌恶,眼下国库什么情况,你这位户部地官,要比谁都清楚。
这么多需要用银的地方,朕不希望看到,朝廷忙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却便宜了一帮贪官污吏!”
“陛下放心,臣已经做好了相应的部署。”
毕自严作揖道:“张家口榷关的大使,包括一应的官吏,两年一换,包括榷关十三行这边,那些所定的管事,五年一换。
不会出现待的时间长了,便生出不该想的想法,与此同时,榷关这边的监察,是直属户部的……”
听着毕自严所讲的这些,崇祯皇帝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到底是大明的财相,所定下的这些部署,都是从实际去解决问题的,而非消极应对的,这才是他所要用的务实良臣。
第402章 钱法尚书
崇祯朝的大明,所暴露出的问题颇多,内忧外患之下,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各个领域的秩序破坏。
盛世承平,乱世动荡。
神州还是那片神州,人口还是那些人口,但是秩序所形成的破坏,对大明来讲却是危害巨大的。
“毕卿,有件事情,朕想了很久。”
崇祯皇帝神情正色,看向毕自严说道:“本朝的钱法,从朕御极登基之初,就定下制钱规格,铸定钱范。
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应是每文重一钱二分五厘,六十五文制钱兑银一钱。
这本是朕御极所定惠民之策。
然这些年来,各地广开铸局,虽名义上归工部宝源局,户部宝泉局所辖,但各地铸钱规格不一,用料各色,可谓恶民之举。
加之各地私铸成风,这对本朝钱法事,所造成的冲击和影响,可谓是极其严重,甚至某些地方,都流通起小钱。”
毕自严眉头微蹙,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天子所讲只是,是他先前就有所了解,但却一直不敢多提的事情。
铸钱在大明各地治下,可谓是极为混乱的存在。
特别是近几年来,各地灾害频生,加之摊派的辽饷、剿饷等,为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不少地方官府的官员,都私底下开铸制钱,导致币制极差。
大明现在所遇到的问题,想要真正做到维稳,崇祯皇帝就必须抓好两类,一个是钱,一个是粮。
钱,涉及到的领域诸多,譬如赋税征收,折色银,军饷,官俸,宗禄,铸钱等等。
粮,涉及到的领域诸多,譬如田赋征收,各地漕粮,官田,皇庄,农业生产,自然灾害等等。
‘钱’和‘粮’,看似就是两个字,可是背后所牵扯到的领域诸多,所涉及到的群体诸多,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针对这样一种情况,朕觉得朝廷这边,不能再放松监管力度了。”
崇祯皇帝继续说道:“如果说此事不加以遏制,那对我大明的赋税征收,将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和冲击。
甚至毕卿在户部这边,所明确的一应事宜,都将变成无用功。
朕想了想,决意将工部的宝源局,户部的宝泉局,皆剥离出本部,合并特设大明钱法本局,掌钱法事,设户部尚书衔,总督钱法事。”
毕自严:“……”
天子所讲之言,叫毕自严心生惊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此事太大,这分明是在户部之外,又分设一个小户部啊。
关键钱法事,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说真是这样的话,必然会在朝中引起热议,会遭受诸多人的反对。
特别是工部这边。
本身在天启朝,因辽东糜烂局势影响,增置户部宝泉局,这就分走工部不少职权,现在干脆裁撤工部这小部份职权,那工部的人不闹才怪啊。
‘铸钱一事,必须明确下来,不能再叫地方胡乱铸钱,包括地方私铸钱事,也严厉打击才行。’
看着震惊的毕自严,稳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心里却暗暗思量起来:‘大明的金融体系,被破坏的太严重了,若坐视其这般混乱下去,那对大明的财政体系,会造成难以评估的冲击。
先从国朝层面,将钱法事明确下来,逐步铸造品质上佳的制钱,厘清钱法事,再逐步收窄地方铸钱权,这也算为后续,筹建大明银行,推行火耗归公,革新币制,做出相应的前期准备。’
现阶段的大明,虽说局势看起来依旧很乱,但至少那个平衡点,在崇祯皇帝先前的谋划下,逐步的找到了。
只要按着当前的趋势,稳步向前去走,崇祯皇帝的心里坚信,一定能叫这个平衡点,变得愈发稳固,并最终实现反向收缩。
“毕卿对钱法事,远比朕要了解的多。”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缓步朝毕自严走去,神情正色道:“所以这个钱法尚书,朕决意叫毕卿兼领,总督钱法事。
对钱法本局,该抽调那些官员,该如何明确钱法诸事,朕许以毕卿权柄,需要朕做些什么,到时毕卿只管呈递奏疏即可。
朕只有一个期许,希望毕卿能够早日落实,那便是本朝钱法事,当尽快恢复秩序,特别是地方上的铸局,该收缩收缩,该裁撤裁撤。”
“臣……”
毕自严神情有些犹豫,看着眼神坚毅的天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本身所领户部事,就够叫他劳心劳神的了。
现在又多了个总督钱法事,那以后的担子和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啊。
对崇祯皇帝而言,作为大明的财相,财政领域的英才,不给毕自严多增担子,那很多事情只会变得更坏。
若真形成劣币逐良币的风向,那大明的财政领域,金融领域,就会彻底的崩坏掉,到时就算做的再多,那一切都不过是徒劳之功啊。
“臣愿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分忧!”
犹豫再三之后,毕自严神情坚定,郑重的作揖行礼道。
“好,毕卿不愧是国之栋梁啊!”
崇祯皇帝闻言大喜,开口道:“得毕卿相助,朕相信国朝赋税,乃至钱法事,必将能有所改观啊。
毕卿放心做事,有任何事情,朕都在你身后站着,谁敢在这些事情上,找毕卿的麻烦,那就是在找朕的麻烦。”
毕自严所做之事,可以预见,将会触碰到诸多人的利益,那由此所造成的影响和冲击,必然会反扑到毕自严身上。
崇祯皇帝一向遵循专业的事,交由专业的人才来做,他这位大明天子,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给务实肯干的官员,提供相应的保障和羽翼,不叫这些贤臣良臣,遭受所谓党争的影响。
想要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如果当大明的皇帝,连应有的担当,和承受风险的胆量,都没有的话,那还是趁早当个昏君算了,享乐个十几年,最后自挂东南枝。
只可惜崇祯皇帝并不想这样做,他要造大明的反,造一切既得利益群体的反,一切才刚刚开始罢了。
第403章 灾情
小冰河时期下的大明,的确带来了诸多破坏和灾难,但同时也带来了机遇,只可惜奉行重农抑商的国策,使得大明没抓住这次充满崎岖的机遇。
相比较于多灾多难的北方诸省,地处气候温和的南方诸省,虽说也常有灾害发生,但南方诸省的繁荣,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怎奈蟠根错节的特权群体,牢牢把持着一应财富,资本萌芽在纺织业落地生根,走私海贸盛行,盘剥着底层百姓、
大明朝廷,在南方诸省的赋税征收,一直处在有心无力的尴尬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