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这是要对漕运再出手整顿吗?
韩、温体仁、毕自严他们,听闻崇祯皇帝所讲之言,心里都生出了想法,毕竟漕运是很重要的所在。
此前崇祯皇帝先后对赈灾、河政、漕运等耗费粮饷多的领域出手,这使得不少贪官污吏被揪出来,也断掉不少人的财路,使得当前在大明北方诸省,涉及到赈灾、河政、漕运等领域的建树,都取得了相应的成绩。
特别是河政这一块儿,取得的进展最为明显,诸如永定河水系、黄河、漕运、淮河等处河政,特设起的专职治河巡抚衙门,让各处河政的推诿减少,真正解决河政隐患的效率增强,实干的河政官员增多,这对于河政的整体建设,都起到了很积极的作用。
看着众人沉默不言,崇祯皇帝继续说道:“朕打算今后的漕粮和各类折色银,所涉及到钱粮的押解诸事,要逐步向海运进行倾斜,不再以漕运为主了。
等何时能明确较为稳妥的北上航线,朝廷就开始逐步取缔运军建制,今后大运河就逐步转为民用性质,到时缴纳足额的关税,就能在大运河畅通无阻。”
“陛下不可啊。”
韩快步上前,作揖行礼道:“这漕运乃是维系漕粮的根本,而漕粮是确保京畿安稳关键,漕运的稳妥性远比海运要强上很多,这海上的运输情况复杂,风险很高,倘若……”
“所以朕才会说,朝廷要逐步的向海运进行倾斜。”
崇祯皇帝出言打断道:“天津开海通商这般久,难道朕不知海上运输的风险吗?可是如果能明确稳妥的航线,那就能有效的规避这些风险。
一年开辟不出来稳妥的航线。
两年难道还开辟不出来吗?
漕运就真像韩卿所说那般,一点问题和风险都没有吗?
过去那般多的漂没是怎么回事?
黄河、淮河一旦泛滥,就会间接导致漕运的停摆,难道这些韩卿也不清楚吗?
做什么事情前,内阁能不能别光想着办不成,难道就不能多想想,怎么把事情稳妥的办成吗?”
逐步明确漕运转海运,这只是一个开始,根子依旧是赋税方面的,漕粮和各类折色银押解进京,是为向江南诸省征税,继而掌控住这块富庶之地。
可现在江南诸省的治下,存在着很多的群体,在想方设法的偷税漏税,甚至是逃税,崇祯皇帝很清楚这些情况,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大跨步的进行谋改。
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蛋。
“这件事情就这般定了,内阁要尽快拟个章程。”
崇祯皇帝冷哼一声,开口道:“不要给朕提什么困难,有困难的地方多了,要是内阁不能将此事做好,那朕不介意让内务府出手解决。
此外,原运军提督祖大寿,先前在职期间表现不错,擢授广东总兵,所缺职官由吴襄出任。”
漕运的弊政,要逐步进行清查。
辽东将门,要逐步进行转移。
现在掌握着主动权的崇祯皇帝,不会有任何的优柔寡断,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逐步的清扫垃圾。
先掌控住整个北方诸省,再逐步将矛头指向江南、西南等地,继而确保大明掀起的维新变法,能够逐步的推行起来。
“鉴于漕运的重要性,此事今后就由韩卿亲抓。”
看着眼前的诸内阁大臣,崇祯皇帝开口道:“此事要是办不好,那影响的就不是国朝的安稳,还会影响到社稷的稳定。
朕希望韩卿能多想想朝廷,多想想社稷,现在出了这般多的事情,倘若再出现一些事情,那天下怎样看待朝廷?”
“臣…遵旨。”
被敲打的韩,神情有些复杂,向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他知道漕运转海运一事,算是无力回天了。
韩也清楚此事一旦促成,那今后想抨击天津开海就更难了,可是当前这种局势,他一个内阁首辅又有什么办法改变呢?
第644章 清查亏空
“皇爷,内务府派人呈报,唐王孙朱聿键已离开西山宗学,由内务府所谴官员护送下赶赴天津。”
王承恩走进东暖阁,拱手作揖道:“琉球镇总兵官郑芝龙所上缴税银,皆已清点登记造册,时下已押解至西山铸造新制钱。
官办处这边呈报,皇爷所言工商法已初步定下,之后会逐步分批的试行此策,不过想最终明确工商法,还需数载。”
“朕知道了。”
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头也没抬的说道:“王伴伴,今后西山宗学这边,要有司定期向御前呈递奏疏。
特别是军、政层面表现优异者,都给朕单独列出来,这些进京的宗藩子弟,也该到了初筛磨砺的时候了。”
“奴婢遵旨。”
王承恩忙作揖应道。
朱聿键被崇祯皇帝派到东江镇磨砺,算吹响了大明移藩的号角,恰恰是移藩这件事情很繁琐,所以崇祯皇帝要稳扎稳打才行。
朱聿键是第一人。
那今后较长时期内,崇祯皇帝会挑选一批合格的宗藩子弟,将他们调遣到值得信赖的军队中,去进行相应的军事磨砺,清楚的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给大明培养一批能打的宗藩子弟,哪个磨砺出来,就派哪个去合适的地域,给他们调拨一批人手、钱粮、军械、火器等,继而给大明逐步开疆扩土。
这些外派出去的宗藩子弟,将会是一颗颗火种,谁能在所在区域站稳脚跟,并通过对外扩张,向朝廷订购战船、军械、火器等定单,让朝廷享受到开海的红利,那他们就能承袭所在爵位。
这一批外派的宗藩子弟,会受到崇祯皇帝的各种倾斜,包括所移藩出去的就藩地,都是最好的地域。
等到这一批外宗藩子弟,真正支撑起大明的外线屏障后,那后续外派的宗藩子弟,相应待遇就会差一些。
总而言之。
越早移藩出去的宗藩和宗室,会争取到很多的好处和便利,毕竟他们能在海外站稳脚跟的话,那么也能为大明带来很多好处,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称之为是一门生意也是很合适的,不过涉及到战略层面的部署,是绝对不能有丝毫动摇的。
自特设起内廷有司以来,崇祯皇帝的压力的确减轻很多,不过相对应的,崇祯皇帝也变得愈发忙碌。
毕竟要做的事情的多了,要明确的谋划也多了,这也使得崇祯皇帝需要更多决策,继而帮助维新变法扎下根基。
“孙传庭在河南那边,开始试行摊丁入亩了。”
崇祯皇帝拿着手里的奏疏,神情严肃道:“看来要设法转移下矛盾才行,不然此事从河南有司传到京城,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风波,这个摊丁入亩成功与否,会间接影响到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倘若这两件事情能够办好,并逐步的在大明各省推行起来,那大明财政的压力,就能相对应的缓解很多啊。”
当前崇祯皇帝所做的很多事情,就是围绕着发展和搞钱谋定的,只要能发展好原始工业化,只要能增加货币的流通规模,将上述两个大方向把控好,那大明会逐步的变好,两者是缺一不可的。
货币价值的体现,是锚定生产资料的产生,倘若两者有任何一环出现问题,就会引发严重的问题。
不管是通货膨胀。
亦或是通货紧缩。
这对于现阶段的大明而言,都无疑是灾难级的大问题,所以崇祯皇帝需要在私底下促成很多事情,避免这些问题的出现。
“王伴伴,去将韩继思给朕召来。”
“奴婢遵旨。”
看着王承恩离去的背影,崇祯皇帝心里打定主意,在摊丁入亩没有见成效前,这个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就还不能拿出来试行。
用一个更大的矛盾点,去转移原有的矛盾点,这无疑会导致大明整体秩序变得更差,闹不好会跟着爆发冲突和叛乱。
有山陕爆发的流贼叛乱做参考,真要逼急一些人的话,那跟着搞出这等事情,对大明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韩继思,你接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时间也不短了。”
看见匆匆赶来的韩继思,稳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没有等其开口,就出言道:“相信也能看出来,官场吏治的问题,一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吧?”
天子这是想干什么?
韩继思的身上冒出冷汗,一上来就讲出这等劲爆之言,从科道归一以来,都察院所肩负的职责和挑战,可谓是不断累加。
现在韩继思都有些怕了。
官场讲究的是一团和气,就算真发现什么问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不会给它闹大。
尽管韩继思不是那样的人,可崇祯皇帝出手的频率太快,从明确吏治新规以来,就不知有多少官员被罢黜审查。
“朕发现从万历四十六年开始,国朝财政就处在入不敷出的境遇下,为此先后增设辽饷、剿饷、练饷等,继而帮助朝廷解决财政压力。”
崇祯皇帝继续说道:“可是这个亏空多的,朕都觉得有些奇怪,仅仅是平叛、赈灾等紧急调拨的粮饷,为何会有这般多的亏空?
朕觉得此事要好好查查。
过去没有精力去查,但绝不代表着此事就这般能糊弄过去,看看现在的吏治,都成什么样子了。
先从朝堂有司查起来,看看哪些亏空是真的,哪些亏空是假的,究竟又有哪些人,将手伸了进来。”
“!!!”
韩继思心生惊意,有些不敢直视天子,这哪里是清查亏空啊,这分明是想以此整顿大明吏治啊。
倘若真查出什么来,所牵扯的就绝非是个体,而是一连串,拔出萝卜带出泥,要这样查下去的话,会暴露出多少问题?
“朕知道此事查起来难度很大。”崇祯皇帝看出韩继思的顾忌,出言宽慰道:“所以朕不给都察院期限,但是每个月都要定期向御前呈递奏疏,真要看到清查亏空一事,能见到相应的成效才行!”
既然摊丁入亩会捅出篓子,那索性就找文官群体所在意的,打蛇就要打七寸,让朝堂陷入到难安的境遇下,这对崇祯皇帝而言是有益处的。
第645章 辽西新生
斗争,是避免不了的一种形式,不管是在哪一领域都无法避免,只要是牵扯到权力,那斗争就无处不在。
既然斗争是无法改变的,那就设法改变斗争的方向,通过一些明确的主导意向,是可以逐步形成改变的。
相较于京城的纷扰局势,相隔千里之遥的辽东,彼时却呈现另外一种形势,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
广宁城。
“说起来,本督从来都没有敢去想象过,有朝一日的辽地局势,能处在这等安稳的境遇下,特别是对我大明而言。”
孙承宗缓步向前走着,巡视着广宁城防,神情感慨道:“从萨尔浒之战惨败算起,我大明在辽地的跟脚,就一步步被猖獗的建虏所摧残着,从抚顺关的沦陷,到沈阳、辽阳等地的沦陷,再到辽南的沦陷……
在此期间,我大明和凶残的建虏八旗对战,不知战死多少文武,战死多少精锐,被屠戮多少辽民,使得大明在辽地的跟脚,一直处在动乱难安的境遇下。
特别是辽西诸卫的沦陷,广宁镇被建虏夺取后,本督向熹宗皇帝请命出镇辽地,那时候的局面已经非常危险了。”
“督师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啊。”
随行的茅元仪看向苍老不少的孙承宗,感慨道:“那时候的辽前局势,绝对是最凶险的时候,咄咄逼人的建虏八旗,想趁着夺取辽西之威,继而威胁到山海关重镇。
倘若山海关这等重镇,一旦被建虏八旗所攻陷的话,努尔哈赤所领的建虏八旗,就能凭借此雄关,彻底堵上关外通道,同时对我大明京畿一带,常形成袭扰威胁之势。”
“是啊。”
孙承宗点头道:“在辽地丢掉这般多的疆域,折损那般多的精锐,谈奴色变之风,可谓在辽前盛行。
可确保山海关要镇的安稳,仅靠山海关一地是远远不够的,那必须要有足够多的稳固防线,来节节阻击建虏八旗的凶悍攻势才行。
所以本督在出镇辽前以来,就不止一次的向熹宗皇帝上奏,请朝廷调拨粮饷,能够在辽前一带修筑坚城,筹建车营建制,继而抵御住建虏八旗的猛攻。”
茅元仪眉头微蹙道:“在督师提出这一构想,并逐步的实施下来时,很多人对此有着很多诟病,觉得此举是耗费钱粮的无用功,可是下官却不那般看。
我大明所积攒的那些精锐之师,多数都战死在过往的战争中,甚至还有不少背叛大明的逆臣贼子……”
“止生,其实那些人说的没错。”
孙承宗摆手打断道:“倘若是在先前的话,本督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现在本督却发觉自己错了。
过去国朝针对于辽地所生动乱,错误预判了建虏八旗的实力,让所拥有的优势,都在错误预判下逐步耗损掉。
本督于天启朝出镇辽前以来,明确的步步为营之策,其实也错了,甚至还影响到很多人的决策。
为了坚守辽东的安稳,而守辽东,那永远都不可能确保辽东安稳,这一点袁崇焕当初就瞧出来了。
可惜此人太过刚愎自用,明明所做的种种部署,都是围绕着进取而展开,可是很多根本性问题却没有解决,甚至还……”
说着,孙承宗停了下来,有些话不能讲出来,惟有心中明白即可,袁崇焕的死其实是一种必然。